03.06 专访《七十七天》导演丨不过“30岁就死、80岁才埋”的生活

专访《七十七天》导演丨不过“30岁就死、80岁才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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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前,8264户外论坛上一篇“北方的空地:孤身穿越大羌塘无人区”的帖子震动了整个户外圈。杨柳松,一个人用了77天孤身穿越整个羌塘——这是人类野外生存的极限(77天,一个人的生死羌塘)。老杨的故事影响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热爱冒险的演员赵汉唐。

赵汉唐和团队拿起设备,就往无人区进发了,决定将老杨的故事拍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一个人不能过着“30岁就死直到80岁才埋”的生活!3年里,这支80多人的团队,深入可可西里、阿尔金、昆仑山、藏北、柴达木等无人区实景拍摄,终于在今冬来临之际,将这部极具心血之作带到观众面前,只为能够触动你看似沉寂的内心。

今天,电影在拉萨首映,并将于11月3日起全国上映。醍醐君邀请到导演兼主演赵汉唐,为我们分享关于电影、关于探险、关于西藏的故事。


专访《七十七天》导演丨不过“30岁就死、80岁才埋”的生活

电影简介:《七十七天》以探险作家杨柳松77天孤身穿越羌塘无人区的真实事迹为蓝本创作。电影中,在生活里迷失了自我的男主徘徊在雪域高原独闯无人区,影片女主身体残疾仍然乐观面对生活,她让他坚定了去尝试世人眼里无法完成的无人区奇幻探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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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七十七天》导演丨不过“30岁就死、80岁才埋”的生活

醍醐君:为什么想要将杨柳松的真实事迹拍成电影?您之前认识杨老师吗?

赵汉唐:早些年差不多有10年的时间,我经常会一个人开车去旅行,去一些像新疆、青海很多比较偏的,一般游客不会去到的地方。包括羌塘我是开着车在边缘上转过。后来杨柳松刚在8264论坛上发他的骑行记录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因为我们自驾旅行都是有车保护,有什么设备都是有车帮忙拉着,但是像他这样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荒野里面,去完成穿越,我认为是非常极致的。

我产生拍这个戏的念头就已经是半年以后了,那时候他已经出书了,叫《北方的空地》。后来我在横店拍完戏,中午醒过来倚在床头看了这本书。我就在想,咱们能不能拍点有意思的东西,能够贴近我们内心的一个电影。早前的10年,我也经常去西部旅行,觉得我们有那么多壮美的山河,都没曾在荧幕上呈现过。在影视圈,你说西藏啊那些地方,很多人会有畏惧感,那么高的海拔怎么样的。因为我自己也会爬雪山,自己也积累了一些高海拔的经验。影视和户外我都有涉及,当时我就想,索性我就来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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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先找到了在拉萨开客栈的朋友帮忙打听杨柳松的电话,然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那时候他刚从无人区出来,手机刚有信号。我们俩就先在电话里简单沟通了一下,他说之前也有搞影视的朋友找过他,但是他觉得自己和他们对户外和旅行的意义的认知是不一样的,所以最后也没答应。因为我经常独自旅行,他也是独自旅行,可能在某些点上,我们还比较契合,当时聊地也比较投机,后来就约定了一个时间见面。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在成都见了面之后并没有很多地讨论怎么拍,只是谈了大致的方向,这种可以神交的朋友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包括我们和窦唯的合作也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多说什么,我只是把这个片花给他了,他看了之后,他说他愿意为我们写主题曲,就是这样。我们都是在一个共同的方向上做有意思,有意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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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七十七天》这个电影虽然讲的是穿越无人区的故事,但它其实是从我们的内心出发的。在最近的几十年里发展那么快,不管是70后、80后、90后还是现在的00后,每个人的内心在这个剧烈变化的年代,所思所想都不一样。但是如果他们了解有户外,知道外面有这么广阔的天地,有时候“自己”就不会走到一个“死胡同”里面。

我之前旅行的时候有个感受就是,山川大地基本是亘古不变的,你可以看到最美丽的地平线和最美丽的黄昏,而这些都没曾在大屏幕上真正呈现过。还有一个特别庆幸的事情就是可可西里今年申遗成功,未来可能其他的拍摄组就不太容易进入可可西里了。我们的电影现在能把无人区这么壮美的景色呈现出来,很可能就成为了孤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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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除了可可西里,剧组还去到过哪里?有哪些冒险?

赵:可可西里虽然说是人类的禁区,但野生动物确实是比较多的,它其实不是一个生命的禁区,但是我们拍摄的其他地方,像柴达木盆地里面,那确实是几乎没有生命的地方了。

出于环保,我们是在可可西里边缘,沿着昆仑山的地方拍了拍,没有太深入进去。因为我们全剧组最多的时候80多个人,20多辆四驱皮卡,3辆卡车,1辆六驱牵引,我们不想太深入到可可西里里面去破坏。我们所有的垃圾都会带出来,所以从无人区撤出来的时候,有半卡车都是生活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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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主要的场景是在阿尔金、昆仑山里面,我们撤到格尔木之后,在昆仑山北边的几个峡谷里面也拍了很多。后来又去了柴达木盆地里面,一些特殊的场景是在那里面完成的。最后我们转到了双湖,又转藏北。最后一年,小江老师(江一燕)加入后,我们才从拉萨一路拍到阿里。三年的时间,我们的行程基本就是这样。

第一年拍摄,其实有几个问题是我没有把握的,以前一个人出去的话,就是自己走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各方面都是有把握的,后期给氧,带着一个后备车就够了。但是带着全组80多个人,对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全都不了解。如果说一个没有去过高原的人,一旦有了高反导致肺水肿,那基本就有生命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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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制片人,一个玉树的康巴汉子,他为我们协调了很多,请了一个随队的医生。然后我们第一年,我找了10个朋友,高矮胖瘦都有,和我一起去“冒险”。还有一个朋友,他知道我要拍电影,但是连剧本都没有,但他也扛着他的摄影器材和我们一起去了,所以第一年我们拍了一些,做了个先导片。整个第一年下来,我就发现刚开始上去高反特别严重的朋友,到后来状态都会非常好,一个个都能抱个羊腿啃。所以我就觉得高反这个事情是可以控制的,我把早些年我爬雪山要求自己的经验来要求大家。

第二年,我们这个庞大的队伍就进入无人区里面了,除了一个人来之前就有些小感冒,一个工作人员是因为在现场工作他喜欢来回在场地里跑,还有一个朋友是因为躺在地上修车,背部着凉,最后就只有他们3个有轻微的肺水肿。所以我们剧组那一年在高原拍摄,最后都全身而退,没有一个人有什么身体问题。

包括我们每一次停车、下车,我都是不敢放松的,上厕所、加油,我都会第一个冲下来,然后让要下车的工作人员都要把帽子外套穿上。高原上日照很好,大家在车里坐着,大家都很热,但是一下去冷风一吹,就很容易感冒。我们是这样要求大家,所以每个人身体状态也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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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危险的事,我还比较有印象的有一件事。我们当时是在青海当地请的司机,属于技高人胆大的那种。每次遇见陷车,我也特别担心会出事,因为拖绳一旦崩断,就会出人命。有个赛车手徐浪就是因为这样去世的。

有次我们全剧组的车都陷在了雪地泥地里面出不来,那边开始拖车之后,我们看着那个拖车绳一下子断了,旋转着就向一个司机飞过去了,我当时那一瞬间就想,完了,一定要出事了。但是没想到我们那位青海司机拿着铁锹,“砰”,一下就把拖车绳给挡开了,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把危险给解除了。

还有一个事,当时我们在一个河谷里面扎营,那边正好有一头独居的野牦牛。我们在河这边,河那边是它的领地,有一天我们一个录音师,穿着一身红色在河边洗袜子,就没想到这头牛就朝他冲了过来,吓得他赶快跑到山坡上不敢下来,这也是当时差点出事的。还有一次我们采景的时候,野牦牛突然冲过来撞我们后面的车,幸好是撞在侧后方,不是正侧。要是撞在正侧,那肯定是要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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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这次电影的拍摄本身就是一个探险,没有任何先例可循,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去摸索。所以我们第一年去采景,总结的经验,的确是保证了我们后来的拍摄。

第一年拍下来之后,我们先剪了个先导片,就拿着这个先导片参加了200多个项目,最后还拿过一些特别大奖。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连剧本都没有,但是收获了不少人的支持和鼓励。正是因为很多人鼓励,我们才一点点去探索,到最后把这个片子给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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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现在成片之后,也参加了一些电影节,比如前段时间中加国际电影节,能分享一下吗?

赵:这个电影其实讲的就是,人生能有多少天是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我们不想过那种30岁就死,80岁才埋的生活。这些都是能启示我们当下的。我们在北美首映的时候,有很多华人观众也有很多外国观众,我在讲到这些感受的时候,他们都很有共鸣。

这种同类型的电影,国外有拍过,但是在华语片中,他们似乎从来没看过这种电影。从类型上,会让他们觉得非常新颖,很喜欢。对于加拿大的人来说,他们觉得加拿大已经很美了,但是看了我们的电影,大家都很惊叹,没有想到原来中国还有这么美的山河。这也是我最早想要呈现给大家的。

国内人常说三山五岳啊这些,但是往藏地去,当你过了农耕和游牧的分界线,你才发现大自然是多么的美。儿时我们对大自然的想象,大山、雪山、冰川……都会呈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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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除了美景和冒险,还有一个关于“蓝天”这个人物的故事,这部分是如何安排的?为什么选择江一燕老师来演绎?

赵:这个还要从我们的一个难题说起。除了我刚说的拍摄上的生活后勤外,其实剧本是我们最大的一个难题。后来发现,越是源于真实生活的东西,越有力量。比如小江老师演的蓝天的这个角色,蓝天在现实中也是确有其人,她就在拉萨开客栈。我在拍之前和她也有过沟通,我们第一年拍完无人区的部分就去了拉萨,当时她正想一个人开车从拉萨回内地。

我们在国外能看到很多残疾人自如地去到很多地方,但在国内你很少能看到。蓝天是个高位截瘫的女孩,但她身上闪亮的点非常好。很多男的身体状况像她这样都是吃喝拉撒都要被家人照顾着,可能就是家庭甚至是社会的负担。但是蓝天她能把自己从床上移到轮椅上,再滑动轮椅到车前并且上车,她能够独立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及她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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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有开车回内地的想法之后,她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反对,因为太冒险了,还是冬天。我当时也很反对,但是她很坚持。后来我想着那我们就跟着,顺便拍成一个纪录片。后来我们就一起从拉萨开到了成都。拍的这一路也给了我很多灵感,我觉得,大家同样是面对命运,在电影里,不管是男主人公也好女主人公也好,男主人公就是刚才说的他不想过30岁就死了直到80岁才埋的这种生活轨迹;而女主人公,同样是面对命运,她的命运是遭受了巨大的逆转。

表面上,我们觉得蓝天就像是张海迪一样的人,其实她内心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我也能隐约从蓝天的身上感受到一些能给我们启发的东西。蓝天本人其实是很乐观的,没那么多愁善感。我们在电影创作上,希望最终看到的是,不管一个人生命轨迹是怎么样的,要怎么去面对命运,都能够去寻找生命中的自由,寻找生命中的欢乐。这也是我们最后在剧本创作中达成的一个方向,现在来看,我们基本也是将它呈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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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到最后一年,我们把无人区、野生动物、洪水这些戏都拍完之后,该拍女演员的戏了,我们就把一些资料给到了小江老师那里。小江老师看了之后也非常感动,她说,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真正地去做一件事,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拍一个电影。她后来和我们分享她的感受,说进入到这么一个工作环境里面来,大家都很纯粹,找到了拍电影的初衷。那时候我跟她说我们拍到现在没什么钱了,她就说片酬我就不要了,全当做对电影的支持。

从一开始的一个念头,到后面的几年,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把这个电影拍下来。你说我们是不是一些电影疯子,完全跑到人类生命的禁区里面去,我想在我们之前应该是没有剧组这么去拍过。我记得好莱坞是拍过一个IMAX的45分钟的短片,是讲攀登珠峰的,当时他们还遇到了一起山难,那个应该是海拔最高的一次拍摄。但是像我们这种在无人区里面拍摄的剧组,我们应该是为数不多的了。我们最高去到了海拔6700米的位置,你想是什么概念,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山才6200米,我们拍摄的最高点相当于比北美最高点还要高出5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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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以后您有打算再拍类似的探险电影吗?

赵:会,我有个计划就是要拍一系列这样的电影。国内是世界上雪山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各种级别的雪山其实是非常多的,但是我们还没一部电影去呈现冰山雪原,这个也是我们未来的一个拍摄方向。

醍醐君:您对这次电影的上映有什么期待?

赵:现在我们很多朋友都在支持我们。电影这个很难说,国产电影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单一的,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尝试,尝试的结果是什么呢?我觉得只能是越来越多的朋友支持我们,我们才能做更多新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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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今年《冈仁波齐》获得了很好的口碑,那您怎么看关于西藏题材的电影呢?

赵:我以前做演员的时候,我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除了去剧组拍戏,就是自己去旅行。可能(像《冈仁波齐》)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有些导演很擅长,这方面是我的不足之处,我更希望把藏区的壮美更多地呈现在电影上的同时,再结合到当代年轻人的情感上。

醍醐君:您对旅行的态度是什么呢?

赵:我更像是苦行僧一样的旅行,自己开着车,带着东西,每天走到哪就在那扎营,隔几天我才会找一个县城。有时候我是冬季在藏区,车开了好几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其实这种旅行它是一种磨砺,有时候遇见冰雪风暴,你就觉得凄风苦雨,今天可能就这么着了,但没想到经常是当你转过一个垭口,就会看到彩虹,大自然给你了一个可以扎营的很美的河谷。只要你坚持往前走,你都会得到来自大自然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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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旅行对我来说,就是每年都可以进入到一个梦里面去,在梦里获得极度的快乐,极度的自由。我一个人开车两个月都不会觉得孤独,或者怎么样,反而更能感受山川大地,千山万壑以及远方的人和他们的故事。那种满足感胜过了你在城市的纷扰里面获得的其他东西。就像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它的初衷并不是要在喧嚣的城市中追求点什么,只是我们对远方的这种痴迷与向往,对这种生活的热爱,所以我们就出发了。在没有人迹的地方,阳光才能真正地照进我们的心灵,才能感受到生命中真正的“醍醐”和快乐。

说到拉萨的话,不管它怎么变,我都非常喜欢拉萨。很多人说拉萨变得浮躁、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这个城市在变,只要你的心不变就行了。而且我特别喜欢冬天休耕休牧之后,很多牧民盛装打扮来到拉萨的时候。在大昭寺前,布达拉宫前,都能看到穿着传统服饰的他们,我觉得那是最动人的风景。我非常向往他们的生活状态,很自然。我们每个人的血液里面,都有去远方、去流浪、去探险的这个基因,就看你保留了多少。

我对藏区的感情其实由来已久,很早我就拍了与西藏有关的电视剧,后来晒黑之后,在藏区很多人以为我是藏族人,用藏文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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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君: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去藏区吗?后来常去吗?

赵:应该是1999年,在香格里拉拍中央台的那个《文成公主》。我去过的很多地方,藏族人很多都没去过。有时候朋友们发他们去哪里玩的照片,我就能一眼看出来在哪,比如说你现在走到川藏线的哪个垭口什么的,他们都特别诧异,说你怎么知道的!因为这些地方我都走过。

醍醐君:那您在这个过程中,包括拍电影以及自己一个人旅行的时候,有没有“得到醍醐”的瞬间?

赵:突然间获得什么的概率比较小,尤其是在拍摄的时候,又导又演特别累的。有时候回到帐篷里,一下就倒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其实这些年,包括自己去旅行、拍这次电影,能触动我内心的最大感受就是,一次旅行,它解决不了你生活中的什么具体问题,但是它能改变你的内心。其实我们的内心改变了,再回到我们现实生活里面去,就会发现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不会再困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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