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來講，作為現代國家的治理手段之一就是運用法律手段，作為最終裁決的法院所擔負的重擔可想而知，在微觀層面與社會公眾發生密切聯繫的就是裁判文書，在文書的背後是一個一個鮮活的法官，雖然在現代官僚體系中法官並非“官”，但卻代表著國家適用法律，判斷是非，決定著對錯。
英國哲學家培根說： “一次不公正的審判，其惡果甚至超過十次犯罪。因為犯罪雖是無視 法律——好比汙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審判則毀壞法律——好比汙染了水源。 ”追求公正，追求真相是每個當事人，和每一個法律人的追求，但現實總是無情的打擊著理想，我們只能取法乎上，因為畢竟客觀事實和法律事實之間存在著莫大的差距，但是我們應該堅信”審判這個被人們所尊崇的儀式，供奉著一個崇高的理想：人們應該在實施懲罰之前暫停一下，讓深思熟慮凌駕於直覺之上。”正因為如此，作為最終說理的載體法律文書才顯得格外重要，法律不是停留在書面上的，是應該體現在人們的行動上的，作為裁判者的法官不僅要運用法律，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解釋法律，是在更大的程度上在說理，說理顯然是最重要的，因為面對的往往是“不講理”的人。
明晰了文書的重要意義，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通過文書的說理來解釋法律，推動法治的進步，這不僅是在普通法系國家至關重要，在大陸法系國家也同樣重要，這是裁判者的基本功，練好基本功是最重要的。所以由美國聯邦司法中心編寫，何帆翻譯的《法官裁判文書寫作指南》這本書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這樣一個問題“如何寫好一份裁判文書”。
01
無論是什麼樣的寫作，從某種程度上講都是個人的體驗，即必然是有一定的個性的，儘管如此在裁判文書的寫作中仍然有共性可以探討。本書中指出，一套完整的裁判文書，大體分文為五個層次:
1.寫作風格的確定。即便是個人寫作，語言風格，修辭手法各有風格，但對確定性、嚴謹性、中立性要求更高。
2.文書樣式的選擇。裁判者會根據所處法院層級、案件類型和審理模式加以確定，當繁則繁，當簡則簡。
3.司法倫理的要求。裁判文書可以有個人風格，但更應符合司法倫理，對社會熱點的憑藉、對其他裁判的點評、對當事人或律師觀點的回應都不能率性而為。
4.說理的運用。應當體現明晰的寫作思路、具備嚴謹的邏輯結構，擅長連點為線、聚線成面，形成有說服力的論證。
5.寫作過程的協作。既包括法官與法官之間的協作，也包括法官和法官助理之間的協作。
02
裁判文書不是一個地區一個國家的問題，是所有以法律作為治理手段國家必須面對的問題，在波斯納大法官那裡總結了普通法系國家裁判文書存在的問題，我們姑且放一放，我們需要面對的是裁判文書的“中國問題”。
這些問題主要表現在：
1.裁判文書說理不足，法理分析不透徹。
2.爭議焦點歸納不具體、不全面、不準確。
3.二審裁判文書過多引用一審裁判文書，概括性不強、篇幅冗長，前後重複。
4.對證據的分析論證過於簡單。要麼採信理由不足，要麼當事人依法提供的某些證據或雙方爭議的證據未置可否，或不加分析直接採信。
5.法律適用錯誤或者援引法律不規範。
6.判決主文有缺陷，存在判非所訴或者漏判現象。
7.必要信息交代不完整，概括不準確。
8.行文邏輯不夠清晰，佈局結構不合理，層次不分明。
9.裁判文書用語和數字標點符號運用不規範。
.........
其實無論是在普通法系國家還是大陸法系國家，一份裁判文書應當公允、明晰、準確地陳述案件基本事實和相關法律規則，通過分析說理，展示結論的合理性。
03
如何撰寫好裁判文書是擺在裁判者面前的一座山峰，既不能迴避也不能退縮，唯一的道路就是去攀登它，戰勝它，因為它就在那裡。
1.確定裁判文書的裁判範圍，有三個因素會影響裁判文書的範圍和形式：事實的複雜程度和法律議題的實質屬性、潛在的讀者群體，以及裁判文書是否刊印。
2.準寫裁判文書的準備工作。在撰寫法律文書之前，法官應該思考在裁判中說些什麼以及如何去說。這就要求他們必須條分縷析，將案件拆解成各種要素。需要做的是草擬提綱和使用法官助理。
正如魯格羅·亞狄瑟所說：如果一個法官希望文書能夠清晰、切中要害、文字以順暢的邏輯出現在讀者面前，首先就應該做到思路清晰明確、切中要害、文字以順暢的邏輯出現在腦海裡。這一過程，需要明晰把思想訴諸文本是檢驗解決方案的最佳方式，因為書寫可以把思維推到極致。法官在動筆之前，會受到先例直接推論影響，而形成一個預設結論，但在寫作的過程中，往往竟無法將預設的結論呈現紙上，他將絞盡腦汁，糾結反覆，直接得出一個適於當下、有理有據的裁判。
3.裁判文書寫作。裁判文書包括五個要素：
（1）關於基本案情、程序流程和裁判結果的介紹性陳述；
（2）關於判決解決的爭點的陳述；
（3）關於案件重要事實的陳述；
（4）關於如何適用相關法律解決案件爭點的論證；
（5）案件處理結果和必要的指示。
4.裁判文書的校訂。
寫作中存在的問題：
（1）拖沓冗長；
（2）語焉不詳、條理不清；
（3）結構鬆散；
（4）論證乏力；
（5）華麗浮誇和濫用幽默。
指引：
（1）剔除不必要的語句；
（2）簡潔與直白；
（3）使用平實的語言；
（4）暫時擱置初稿，重新整理思路。
5.寫作參考物。法官應當堅持閱讀一些寫作方面的書籍。包括《法律寫作文法的要素》《紅皮書：法律寫作文法指南》等，不僅如此，避免寫作乏味、晦澀的最好方式是閱讀非法律作品。非法律作品讀的越多，能夠用之於闡述法律的流行詞彙就越多，就能夠遠離拗口難懂的法律術語和老生常談。閱讀非法律作品，有時會受到各類短語、詞彙或場景的啟發。以非法律的情景作為類比，能夠讓行文生動活波，引用不落俗套的詞彙和場景。其實正如詞句：如若欲學詩，功夫在詩外。
閱讀此書是在基層法院工作期間，此書也是朋友所贈，中英文版，以我現在的能力僅能讀中文版，英文版尚不能及，亟待解決；另外讀此書的另一個契機因為兩個小事，最近看了兩個判決，一份是基層法院撰寫涉農詐騙案件的判決書，一份是基層法院撰寫的虛假訴訟的判決書，發現其中論證和說理的一些問題，剛好有此書可以解惑。其實不僅是裁判文書需要如此考慮，其他文書如辯護詞，答辯狀還有法律意見書等文書也應有所借鑑，總之要把一個事情在證據的論證清楚需要下更多功夫的，不管怎麼樣，至少有兩個人可以借鑑一個是白居易，一個是海明威。
閱讀更多 有所思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