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
原名為《小寡婦成仙記》的這部電影，荒誕是其最大的風格
中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專線前不久放映了一部導演蔡成傑耗時9天拍攝完成的處女作《北方一片蒼茫》。雖然該片僅在藝術專線放映，藝術電影在競爭激烈的暑期檔也是獨樹一幟，但是影片憑藉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依然吸引了眾多關注，電影也在多家平臺上獲得很高的評價。
這部電影何以引起很多觀眾的好評？影評人楊時暘這樣評價電影：“一個被認為命中剋夫的寡婦王二好，在各種匪夷所思的機緣巧合推動之下，被村民當作了擁有法力的大仙，她半推半就扮演了這個意外降臨的角色，本以為可以藉此解決自己的生計，也順便把旁人的生活推入正軌，卻不成想在目睹了一系列晦暗現實之後，絕望收場。電影最初的名字叫《小寡婦成仙記》，這個片名直白地描述了故事枝幹，而更改之後的《北方一片蒼茫》則寫出了它的精神內裡，前者混雜著戲謔和荒誕，而後者卻散發無盡悲涼，兩個名字意外共構了這個故事的血肉和精魂。”
具體而言，《北方一片蒼茫》講述的是一個因三任丈夫相繼死去而三次成為寡婦的農村女性，在最後一任丈夫意外喪命之後，只得與丈夫的聾啞弟弟相依為命生存下去的故事。在與小叔子四處尋求幫助的過程中，小寡婦最開始也是飽受各種欺凌，但隨著二人用土法“治”好了癱瘓在床的親戚，而後又在接連發生的種種巧合中給人一種頗具“法力”的錯覺，人們對二人的態度也發生逆轉：從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到像大仙一樣供養起來。雖說人生天上地下，但小寡婦很快適應了這種節奏，由此也開始了四處替人消災的生活，走上了“成仙”的道路。
這部電影的導演蔡成傑是一名央視普法劇導演，他從本職當中積累了太多關於農村的犀利觀察。他將種種農村問題連綴起來：販賣人口、環境問題、女性地位、宗教信仰……在電影中那個荒誕的世界裡，每個人都經歷著精神和道德滑坡，基層的整個社會結構也面臨著全面崩塌的危險。
影片中有很多怪力亂神的場景存在，使影片具有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描述中國式農村迷信的電影很多，比如《中邪》。在《中邪》中，兩名大學生為了探索鄉村的迷信文化，一同去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拍攝一部有關算命的紀錄片。王婆是村裡有名的算命大師，被稱為“神婆”。每當村裡有人“中邪”都會邀請她前來，去王婆家算命還得排隊。電影從本土民俗故事切入，真實還原了鮮為人知的邊緣文化，導演馬凱闡明：“中邪”之事原本不可怕，人心才更需要時刻警覺提防！
恰如魔幻現實主義大師馬爾克斯所說，一切魔幻都來自於現實，甚至就是現實本身。每一個魔幻元素實際上都是一重懸念，而當現實開始褪去魔幻的外衣時，真相也顯露出最猙獰的面孔來。魔幻現實主義把神奇和怪誕的人物和情節，以及各種超自然的現象插入到反映現實的敘事和描寫中，使現實社會變成了一種現代神話，既有離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現實主義的情節和場面，從而創造出一種魔幻和現實融為一體、魔幻而不失其真實的獨特風格。從本質上說，魔幻現實主義所要表現的，並不是魔幻，而是現實。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現實才是目的。正如阿根廷著名文學評論家安徒生·因貝特所說：“在魔幻現實主義中，作者的根本目的是藉助魔幻表現現實，而不是把魔幻當成現實來表現。”
本片導演蔡成傑在聊到中國的魔幻現實主義電影時，就多次提到“民族性”與“獨立性”，就像泰國魔幻現實主義導演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一樣將魔幻現實主義本土化，使之與民族的文化融合在一起，真正做到映照現實。
王二好是一個被世俗所不容的人，她的善良讓她得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鬼怪。那些鬼魂並不嚇人，而是像普通人一樣看著她，將發生過的事情娓娓道來，王二好與鬼魂談話、聊天，為他們跳舞，送他們遠去。在電影剛開始時，再次成為寡婦的她為了給亡夫的弟弟、也為了給自己找個地方住，她去了“滿屋子屎味兒”的聾四爺家，就是這樣一個又聾有瘸還給自己算錯卦的老頭兒，王二好還給他洗了個熱水澡。而那個在上一刻還試圖侵犯她的同學徐偉，她也幫助其躲過了債主的追討。當她去第一任丈夫家裡時，她的小姑子又一次懷孕了，生不出兒子的小姑子被丈夫整日打罵，於是王二好用“大仙的威勢”逼迫那個男人不敢再打罵妻子。從開頭被老豆腐糟踐到被道貌岸然的村長按著胸口，王二好始終沒有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如她所說，她是“不好的時候，遭人啐；好的時候，遭人恨”，哪怕是被村民尊成了“大仙”，也沒過多久便被“打回原形”。
從荒誕中透視社會現實和人心，是這類電影最大的特徵。電影《荒城紀》中，村裡的保長為了趨炎附勢，將女兒嫁給了縣長的兒子，並藉此得到更多“第一手消息”。女兒告訴保長，在村裡建個“禮義廉恥堂”，迎合一下民國政府的“新生活運動”，就能得到縣城裡的鉅額救濟。目不識丁的保長將“禮義廉恥堂”錯聽成了“李憶蓮祠堂”，就此決定了村中寡婦李憶蓮的命運。在修“李憶蓮祠堂”之前，村裡的男人都對李憶蓮這個俏寡婦有一絲綺念遐想，但當保長帶來修建“李憶蓮祠堂”的消息時，他們又馬上轉而將李憶蓮當作聖潔的幻象供奉起來……
《北方一片蒼茫》獲得了第11屆FIRST青年影展最佳劇情片和最佳導演。評委會給予影片的評價是：“影片打破了當下中國電影對現實主義表達的疲軟無力，文本建構在現實與魔幻之間，方才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呈現當下的真實。”泥塑金身，偶像的建立和摧毀，常常包藏禍心。
（作者單位：北京市監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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