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換 乘

換 乘

行囊包裹的汗水從地鐵的甬道流出,疾步追趕的人兒罵罵咧咧的低頭玩著手機,好似這被狹長空間阻隔的世界一直都這樣的浮躁,卻也顯得出奇的安靜。

每個人都低著頭去往同一個目標,身著褐色上衣的農民工,西裝革履的都市白領,扭動著身軀盡顯妖嬈的年輕女性還有一旁拄著柺杖戴著草帽的老者,一幀幀的畫面像是流蘇懸掛的劍柄直勾勾的指向前方。

忽的,甬道里颳起了一陣涼風,匆忙行走的人兒抬起頭,露出迷茫的眼神看著前方。前方擁擠的人群黑壓壓的蓋過去,像是一塊奶油蛋糕上的黑色糖丸,一個個圓滾滾的腦袋頂著烏黑的頭髮。風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只留下帶著汗臭味的氣息飄過後來者的頭頂。

右側是逆向而行的人,和我們的目標一樣,他們在追趕我們剛走出的車廂,而我們在追趕他們剛走出的車廂。像是一個循環,又像是一個永遠停息不了的永動機,一簇簇的人擺著相同的姿勢從彼此身邊經過,只留下喘息聲迴盪在空中。

轉角處舉著手機不停擺弄造型的女孩顯然是在孤芳自賞,厚重的粉彩在臉上均勻鋪蓋,映襯著深色地板的大腿更是讓人沒有一點食慾,額頭零星的汗珠在美顏相機的加持下變成了可愛的貓咪頭像,不知道哪位不知情的男士正在欣賞這讓人窒息的美感。

轉乘的時間一向很短,大概五六分鐘的腳程就能夠到達。每逢這個時間點,北京的地下總是熱熱鬧鬧。人們像是深藏於泥土中的地鼠,一點點的掘土,卻也造不出自己立足的位置。一個個行步匆匆的人更像是一個個乾癟的豆角,樹立的從這個車廂到那個車廂,然後以同樣的姿態擁擠在一坨。

轉乘站的人流一遍遍的重複,戴著帽子的青年,玩著手機的女士,嬉笑打鬧的情侶,和光著腳來回踱步的小孩。所有目之所及的人中會有幾個衣著光鮮的存在。我承認衣著光鮮、舉止優雅也是一種對美好的創造,但這方面我不太拿手。我承認在這個社會,很多人覺得只要安安靜靜的活著就是一種自然人該有的狀態,也是我們終其一生的現狀。

也許這些和我同行的人都有這樣的願望,青燈黃卷,綠窗白紙,這些一直讓我依依難捨的東西,現在於京都的地底噴薄而出。虛榮實利,早已不再是我的主旋律,就像大多數人為了金錢來回折騰。

我只想找一人,和我在一起,勞碌終日,自食其力。謝繁華,絕交遊。樂淡泊,甘寂寞。學那拙枝的鷦鷯,營巢蓬蒿之間,寄跡桑榆之上。棲不過一枝,飛不過半里。啾啾唧唧,唱完我們的一生。用政治術語來說,這叫退出政治舞臺。說具體些,我鋸大木,你操縫紉,一生如此,毫無怨言。

地鐵門開了,我的換乘結束了,那片刻的臆想又隨著擁擠的人流消失在了腦海,只留下空空的甬道颳著風。不過這時候,我知道風從哪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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