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8 於都客家情歌

于都客家情歌

只要一提起贛南山歌,人們自然而然地便會想到聞名全國的興國山歌,可你知道嗎?于都山歌,尤其是“客味”十足的于都情歌,那可真稱得上是贛南客家山歌中的另一朵奇葩。

俗話說: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作為贛南最大純客家縣份的于都,客家方言真可謂豐富多彩,它體現在於都的客家情歌中就更是韻味十足。因客家語還保留著相當一部分古漢語的成分,所以于都山歌就必須用於都客家方言去演唱,否則的話就韻味全無了。山歌,原本就是人民群眾的口頭創作,且以口頭傳唱作為發表方式和傳播手段。比如這首“哥哥約妹柳樹下,兩人聊到月西斜。半夜三更露水大,郎脫衫衣給妹遮”。倘若用普通話去朗讀便甚是拗口,可用客家方言去讀卻是一韻到底,朗朗上口。

所謂情歌,必然是男女之間相互愛慕,用歌來表達內心的情感,心有靈犀,互相呼應,所以對歌便是情歌的一個顯著特點,其語言生動活潑、風趣詼諧。請看這一對俏冤家:“妹在屋下織綾羅,哥在門前唱山歌,山歌一唱心頭亂,織錯幾尺花綾羅。你哇要怪哪一個?”明明是自己擋不住山歌的誘惑,卻嬌嗔的把責任推給對方,於是滿心委屈地情哥哥開口了:“小小鯉魚也紅鰓,上江游到下江來,上江食了靈芝草,下江食了苦青菜,不為老妹郎唔來。”如此痴情的情哥哥還有什麼可挑剔呢?

哪個男子不鍾情,哪個女子不懷春?讓我們再來欣賞一首情趣盎然的客家妹子相思曲吧!春光明媚,春水盪漾,一個身著紅碎花褂子的妙齡客家妹子獨坐在水塘邊納著繡花鞋墊,納著納著她卻突然凝視著春風吹拂中的楊柳,情不自禁輕聲細語地唱了起來:“老妹門前一口塘,一邊柳來一邊楊,只求老天起大風,楊纏柳來柳纏楊。老妹配個有情郎。”寥寥數語,一個熱烈嚮往美好愛情的客家少女形象便躍然紙上了。于都情歌雖是民間口頭文學,但它繼承和發揚了《詩經》等古典民間文學的優秀傳統,十分講究賦、比、興等創作手法的靈活運用。有的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比如這位蒔田郎:“郎蒔田來妹脫秧,四腳落地苦難當,又要抬頭看老妹,又要橫行對直行”。還有那位痴情妹:“聽郎得病妹著驚,手提燈籠摸夜行,雙手牽開爛蚊帳,問郎病情重也輕”。而有的情歌則比喻貼切,形象生動,給人以美好的藝術享受,“蓮塘過去還有路,哥是燈芯妹是油,燈芯打從油邊過,哥哥難捨妹難丟”。還有什麼比“燈油”關係更為密切的呢?不過,那位老妹在情哥哥的眼裡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老妹哇事細細聲,好比鴿子帶響鈴,鴿子帶鈴雲中走,老妹帶郎路中行”。在於都情歌中運用最廣的除了“比”就是“興”,有時又比、興結合,並且常常是這樣開頭:“荷樹葉子尖靈靈”,“桐子開花球打球”“石榴開花朵朵紅”等等。甚至有的山歌的過門拉得還特別的長:“南風就冇北風涼,荷花就冇桂花香。高樓壘窩住燕子,梧桐樹上落鳳凰,老妹單愛有情郎。”而下面這首“歌為媒”,就是既有比,又有興,比、興糅合得恰到好處:“一陣日頭一陣陰,一陣狂風吹竹林,狂風吹斷嫩竹筍,山歌打動老妹心,我請山歌做媒人”。這種層層推進地著力渲染,實在是令人耳目一新。

多姿多彩的客家民情風俗,在於都的情歌中得到了淋漓盡致地展現:荷包、帕子、花巾、扇子、香袋等都是男女定情之物,物小情義重,最是熱戀中的情人收藏之物。你瞧“荷包繡來白布裡”、“老妹在房繡花巾”等,而於都帕子情歌中是這樣唱的:“新做帕子二尺長,做起帕子好遮涼,哥哥莫嫌帕子短,帕子雖短情義長”。瞧,這位做帕子的老妹小嘴有多甜!又比如另一首情歌做蘭裙:“新做蘭裙四隻角,做起蘭裙老妹著,冇錢阿哥剪帶子,有錢阿哥打銀索。”我們知道,大凡客家女子都有著蘭裙的習慣,別看小小一方蘭裙,用處可大著呢,它既是一種勞動服,又是一種裝飾品(有的蘭裙繡有花邊),更有一種包袱布的功能,有啥好東西沒地方擱,只要提起蘭裙下襬的兩隻角往胸前一塞,保管你萬無一失。據我所知,一般新娘子的蘭裙還必須用紅繩子繫著,大概是討個吉利吧。而家庭殷實的人家自然就用銀鏈做帶子了。“郎坐上席妹坐前,兩人坐攏好划拳。哥哥劃個龍鳳舞,老妹劃個月團圓”。原來這客家情哥情妹之間還作興喝酒划拳表達美好祝願呢。若要說談戀愛寫情書這本來是司空見慣的事,可這位客家妹子收到情書後卻著實為難了:“不該不該太不該,不該寫信寄得來,明知老妹唔認字,介封天書喊誰開。”唉,這位糊塗的情哥哥簡直是戀昏了頭呀,他難道不曉得情妹妹不識字?怪不得傷心的老妹子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似地將他好一陣子數落。

要說到于都情歌的句式結構,恐怕最常見的有這麼三種,第一種(也是運用最廣的一種)是一二四句押韻,第三句不論的四句式,比如這首“痴情郎”:“銅打門,鐵打閂,老妹要嫁痛心肝,床上眼淚洗得面,床下眼淚開得船”。第二種就是一二四五句押韻,第三句不論的五句式,比如這首“單相思”:“老妹想郎想得痴,夜夜想郎郎唔知,眼淚溼透繡花枕,哭郎哭到月斜時,床底挖眼養魚池”。而第三種則是一二四六句押韻,三、五兩句不論的六句式,請看這首別具特色的“不般配”:“李葉圓來桃葉尖,老妹戀郎看臉面,青布衣服補白布,合色唔到樣般連?井水拿來打布骨,槳頭再好唔相粘”。語言俏皮活潑,生動貼切,簡直是“客味”十足。

于都情歌有時還運用雙關語:“飯甑放在鍋中心,不曾燒火也哇蒸”,這裡的“蒸”就是“真”的雙關語, “郎有情來妹有意,砧板介平刀介利。郎會娶來妹會嫁,火燒礱間碓著哩。”這裡的“碓”就是“對”的雙關語。

于都情歌,內容豐富多彩,風格迥然各異。既有妙趣橫生的“卯時天光雕子叫,妹在床上打陰笑,娘姥問我笑嘛格,剛剛迷夢坐花轎,可惜日子還冇到。”又有形象生動的“條羹舀水碟子裝,莫怪老妹唔大方。初學戀郎妹冇膽,嫩草還冇經過霜。”更有野味十足的“鴨嘴就冇雞嘴尖,郎嘴就冇妹嘴甜。前年同妹親個嘴,至今還象蜜糖甜。”當然也有私下偷情的“十五十六大月光,郎穿白衣難進房。姐在房中拜三拜,拜出烏雲遮月光。”

絢麗多姿的于都客家情歌,為我們形象地展示出了一幅幅客家民情風俗的生活畫卷,同時也為于都客家婚俗的研究提供了極其詳實的歷史資料和文字依據。于都情歌,作為客家文化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必將放射出更加獨特地光輝!

(選自《于都文史資料第八輯》,作者:姚玉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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