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 朱洪園
“我家孩子明明收到的是‘3+2’高職錄取通知書，入學兩個多月後，學校卻要求他改上普通中專。”12月12日下午，河北省保定市的郄朋飛手裡拿著一份錄取通知書複印件仔細端詳，不清楚是哪兒出了問題。
與他有相同經歷的學生家長超過30人，他們的孩子都是2019年8月進入位於保定市的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就讀，又都在兩個多月後被要求從“3+2”高職改讀普通中專。這些學生多為農村生源。
“3+2”是指中高職三二分段制，由部分重點中職學校和高職院校經批准聯合舉辦，學制5年，學生畢業後可獲大專文憑。河北省教育廳2018年出臺的一份指導性文件稱，三二分段制是指招收初中應屆畢業生，由中職學校與高職院校以“3+2”學制分段培養的方式，聯合完成5年教學任務。學生完成中等職業教育階段培養任務後，通過轉籍考試進入相應高職院校學習。
郄朋飛對記者說，他的孩子上初中時成績不太好，覺得考高中無望，但他又想讓孩子上大學，在朋友建議下選擇“3+2”高職。
他通過諮詢瞭解到，這種學制下，學生需參加轉籍考試，成績合格者轉入高職，發大專文憑。在教育部門的學歷證書電子註冊信息中，這類學生“考生特徵”一欄填寫的是“三二分段”。
今年年初，他考察了3所學校，反覆斟酌後，最終確定了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河北軟件職業技術學院聯合開辦的“3+2”大專直通班——學生先在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讀3年，然後去河北軟件職業技術學院讀兩年，拿一箇中專畢業證和一個大專畢業證。
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的招生簡章介紹，這是一所始建於1958年的公立學校、河北省重點中專。該校與河北軟件職業技術學院合作舉辦的“3+2”大專直通班，前3年在河北省工程學校就讀，涉及機電技術應用、計算機平面設計、計算機網絡技術、市場營銷（電子商務） 4個專業。學生經面試後擇優錄取，額滿為止。學生入學後，學校即與學生簽訂《培養就業協議》，保障學生全部定向安排就業。
此次被要求改讀中專的30多名學生，就分佈在這4個“3+2”招生專業。
“聽上去還不錯，又是公辦學校，於是我才決定讓孩子選擇這個。”郄朋飛說。他還到學校諮詢過，據他回憶，一位招生工作人員告訴他，“只要孩子中考考到300分，就沒問題”。
他們最後選擇了機電技術應用專業。今年3月23日，郄朋飛在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招生辦公室交了400元費用，票據上寫著“報名費、書費”，另外還註明了“機電3+2”。
幾個月後，郄朋飛的孩子中考考了337分。“當時覺得肯定沒問題了，已經超了300分。”他說。兩天後，他們就收到了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在另一位家長提供的錄取通知書複印件上，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看到，這名學生被該校計算機平面設計專業錄取，錄取專業後面列著“普通中專”和“高職大專”兩個選項，“普通中專”已被劃掉，落款是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並蓋有該校招生辦公室的公章。
8月18日，郄朋飛送孩子到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報到，交了6800元學雜費。“當時收費的工作人員說是3年的費用，我覺得費用也不多，就一下全交了。”
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注意到，在家長們向學校繳納的學雜費收據上，也註明了學生專業和“3+2”字樣。
交完費，郄朋飛認為，等著3年後，孩子可以去讀大專了。
但11月14日，他們接到孩子電話，說學校要求改讀普通中專。“聽到這個消息，我是又氣憤、又驚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另一名學生家長孟光也說，他家孩子班裡有18個被錄取到“3+2”高職班的學生，也被要求改上普通中專。“學校也沒通知家長，就讓孩子自己簽名改了，這些孩子都是未成年人，學校這麼做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家長們告訴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他們曾詢問學校為什麼要求這些孩子改讀普通中專，標準和依據是什麼，但學校未能給出解釋。
12月12日下午，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一位主管招生工作的負責人對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解釋：“今年這事兒做得不漂亮，的確是招超了。”
她說，2019年，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分配的“3+2”計劃指標是100個，指標是由河北省發改委下達的。“因為今年招超了”，經過學校努力，最終增加了20個指標。
她還告訴記者，其實每年指標都不夠，每年都需要爭取增加名額。
據這位招生負責人介紹，今年學校向大約160名學生髮出了“3+2”高職錄取通知書。因此，只有120人能上“3+2”高職，其餘30多人要轉成普通中專。
“這120個學生是按照什麼標準選定的呢？”
“我們是按照中考成績從高到低選定的。”她回答。
但是，學生家長對此說法表示懷疑。他們向記者提供了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2019級6班的一張表格，表格是學生入學軍訓期間，校方發給學生讓大家確認信息時使用的。表格上顯示了學生們的中考成績。一名學生的中考成績只有187分，但據學生們反映，未被要求改上普通中專。
“我們的孩子都是300分以上，為什麼187分的學生都能上‘3+2’高職，我們卻不能呢？”孟飛對記者說。
部分學生家長曾要求學校公佈這批新生的中考成績，但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拒絕公開。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查詢到，2019年河北省“3+2”高職錄取最低控制分數線為200分，對於為何187分學生能上“3+2”高職，該校招生負責人在受訪時未做解釋。
早在2017年，河北省招生委員會就曾發佈緊急通知，要求進一步規範中職招生秩序，各地各學校未經省主管部門批准，不得超計劃招生或擅自降分違規招收學生。按照“誰主管，誰負責，誰審查，誰負責”的原則，切實履行監管職責，強化工作措施，把好錄取各環節關口，發現問題苗頭要及時處理，對違紀行為及時查處，做到“發現一起，查處一起”。嚴格責任追究，做到有案必查、有錯必糾、有責必問，嚴厲打擊和嚴肅處置非法招生和招生欺詐行為。
目前，家長們堅持要求，既然河北省信息工程學校給學生們下達了“3+2”高職錄取通知書，就應該繼續讓孩子們讀“3+2”高職。
該校招生負責人稱，這種要求“不太可能”實現。她對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說，為了對學生進行彌補，學校決定集中為這些孩子補課，通過老師和學生們的共同努力，讓這些學生走“單招”或“對口”等方式，最終考上大學。
對此，家長們並不接受。孟飛說，通過“3+2”高職，孩子5年就能拿到大專畢業證，而按照學校的最新安排，就算最終有機會讀大專，也需要讀6年，中職3年、高職3年，這樣白白浪費了一年時間，並增加了一年費用。
“希望主管部門徹底調查，給我們這些家長和孩子一個解釋！”有家長氣憤地說。
中國青年報將持續關注此事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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