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南方小城。
雖然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但是他們把我捧在手心裡養了二十幾年，我們家基本都是以我為中心。我沒有恃寵而驕，學業優秀，大學畢業後憑自己努力找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
直到遇見高大帥氣的李飛，他就像一股清風吹進我的心田——我是個顏值控，對好看的男生沒有免疫力。
在一次公司的培訓中，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是我們單位請來的培訓老師，那天，他把生硬的企業管理講得妙趣橫生津津有味。
離開時他留了微信給我們，說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接近帥哥的機會，一回家就加了他的微信。
迫不及待地點開他的朋友圈，可他的朋友圈竟然比我的臉都乾淨，還設置了好友三天可見。
這也難不倒我，我隔三差五地撩他一下，找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問他。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果不其然，三下五除二本姑娘就把他拿下了。
半年後，朋友過生日，邀請我倆參加。大家在KTV喝了點酒，我第一次聽他拿著話筒唱歌，那歌聲儼然楊宗緯一般，深情磁性，我再次被他深深吸引。
那天晚上我們在KTV旁邊的賓館開了個房間，我依偎在他的懷裡，他嘴裡菸酒的味道加上情慾的味道讓我把持不住，心甘情願地把自己交給了他。
我爸媽見過李飛之後，對他還比較滿意，只是聽說他的老家在比較偏遠的農村，有些擔心。見我喜歡得緊，也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我懷孕了。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李飛帶我回家了。
儘管他曾經旁敲側擊地跟我說過一些老家的情況，可當真正到達他家時還是有些震撼的。
四四方方的大院子裡，雞鴨鵝養了一大群。隨便走一步都能踩上一攤糞便，露天的廁所散發著惡臭，讓人止不住地噁心。
最氣人的是，他們家人還對我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第二天，我和準婆婆折騰了一個上午，終於弄好了最後一道菜。然後有一盤一碗地端到堂屋，再工工整整地擺在八仙桌上。
桌子邊圍坐著李飛的叔伯堂兄弟們，大家都是為我和李飛的婚事來的，商討婚禮的一些事宜。
看著這一桌子菜，我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吃飯了。媽媽囑咐過我禮數不能丟，我先給長輩們一個個倒了酒，才拉了一張凳子坐在了李飛的旁邊。
看到我坐下，邊上的叔伯們愣了一下，李飛也看著我笑得好不自然，弄得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時，廚房裡傳來了李飛媽媽的聲音:“琪琪，你過來一下。”
我快步過去，一進門，發現廚房的小方桌上擺了兩碟剛剛盛盤後剩下的菜，好幾樣兌在一起，看起來完全沒有食慾。
“阿姨，你不去吃飯嗎？”我疑惑地問準婆婆。
“琪琪，咱們在這兒吃，那邊是男人的地方。”李飛媽媽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
“什麼？”合著我忙了一個上午，上桌吃飯沒我的份？我才是婚禮的主角好不好？我也要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好不好？我心裡呼啦一下竄出一股火。
正在我要爆發的時候李飛過來了，他把我拉到門外小聲的說:“寶貝對不起了，等會我帶你去鎮上吃好的，老家規矩多，我也沒辦法。你受點委屈，就當是為了我……”
“這是什麼破規矩？女人不能上桌吃飯？你們還生活在舊社會嗎？”
“我知道，我也看不慣，但咱們在家裡住不了幾天，辦完婚禮咱就走！”李飛表現得義憤填膺，我也不好再發作。
“小飛，給你三叔敬酒了，跑哪裡去了？”他爸的聲音從堂屋裡傳出來。
李飛吻了吻我的額頭，飛快地跑了過去。
我只能忍著孕吐，坐在黑漆漆的廚房裡。婆婆見我吃不下，非但不安慰，還說，“憋著！別讓他們聽見了！”
我覺得委屈極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家人？我不會是被騙婚了吧？
果然，晚上李飛跟我說:“寶寶，咱們先領證，等孩子生了一起擺酒，這樣你穿婚紗也好看，還可以讓孩子見證咱們的婚禮。”
我一下子急了:“姓李的，你什麼意思啊？這婚不結拉倒，我犯不著在這低三下四地倒貼你！明天我就去把孩子打了，咱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一聽我要打孩子，他爸媽都跑過來了，一個勁地安慰我說有事好商量。終於在我的堅持下，他們答應先辦婚禮。
那天晚上，我躺在李飛身邊，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嗎？
好在他們後來辦了一場還算排場的婚禮，席間賓客盈門，祝福不斷。
照他們的規矩，新人要跪拜長輩，七姑八姨在我們面前一溜排開，個個手裡都捏著或多或少的鈔票。由於我有孕在身，不能跪地，象徵性地鞠躬行禮。
看著案前的紅臉盆裡人民幣橫飛，我心裡一陣暢快。
可我高興早了些，跪拜禮完畢，婆婆就把臉盆端走了。我疑惑地看向李飛，他悄悄地跟我說:“這是規矩，我媽清點一下，給我們加個吉利數晚上就送過來了。”
“這規矩還不錯。”我對他扮了個鬼臉。
可等晚上賓客散盡，鬧洞房的人都撤了，婆婆還沒送來紅臉盆。
倒是等到了李飛小侄子送來的一個尿盆，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嬸嬸尿一泡，叔叔給我發個大紅包。”
我被弄得哭笑不得，李飛趕緊遞過去一個鼓囔囔的紅包，小侄子便高呼雀躍地跑開了。
接著是哥嫂鋪床，他大嫂是個能說會道的女人，抱著兩塊用紅紙包著的磚頭，兩根燒火棍，一把豆秸稈，就開始了絮絮叨叨的說唱:“鋪上兩塊磚，三個兒子兩個官，鋪一根火棍，三個兒子倆舉人……”
然後我匪夷所思地看著她把那些東西一件件放在我們枕頭底下，再三叮囑我們晚上不能拿出來。
說完笑吟吟的看著我伸出了一隻手，我不明就理地看向李飛，李飛趕緊又從口袋裡掏了兩個紅包遞過去。
我心想，合著我結個婚，他們家個個有紅包拿。
終於折騰完了，我疲憊不堪地躺到床上抱著李飛問:“皇上哪，皇太后什麼時候給臣妾送臉盆來啊？”
“這？要不我給她打電話吧？”李飛掏出手機來。
電話還沒打，婆婆一推門進來了。看著我們膩膩歪歪的樣子，她的臉一黑，李飛趕緊放開我，坐起來叫了一聲媽。
我也起身叫了聲媽，婆婆看著我們說:“小飛，琪琪，那個禮金我先幫你們放著，你們年輕人花錢大手大腳，以後有了孩子用錢的地方多得很呢！”
“媽，這個還是我們自己放著吧，明年我和小琪準備在城裡按揭一套房子，我們不會亂花錢的。”李飛給他媽遞了個眼色。
可婆婆好像沒有會意，她轉向問我:“琪琪你覺得呢？”
“我，我覺得還是媽放著吧，我們暫時也用不著這個錢。”雖然心不甘情不願，我還是沒敢得罪婆婆。新婚第一天，就因為錢的事鬧崩，不是讓人看笑話麼。
“看看，看看，還是我這兒媳婦懂事！”婆婆對我笑笑。
“問問多少錢？”我用唇語跟李飛說。
“媽，那個……”
“好了，你們早點休息吧！琪琪身子沉，小飛注意著些，別貼那麼近！”沒等李飛問出口，婆婆一記回馬槍打了回來，然後轉身走了。
我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只要婆婆給我個交代就成。怕就怕她悄悄昧了，連個解釋都沒有。
跟老媽通話，我沒提及這個，一直誇他們家對我不錯。老媽看起來很滿意，囑咐小飛照顧好我。
“皇上，你就不能給臣妾做主嗎？臣妾鞠躬磕頭換來的錢都被皇太后沒收了……”我調皮地扯下枕巾對李飛施了一禮，馬上撅起了小嘴。
“琪貴妃莫傷心，待朕來日執掌朝政後，定許你香車寶馬，珠簾翠玉，太后年邁琪兒莫怪！”李飛一個公主抱把我打橫放在床上……
婚禮後，我們就回城了。
臨近生產時，婆婆打電話來了，說農村的空氣好，讓我回老家生孩子。我是一百個不願意，可李飛竟然被他媽說動了，還跟我起誓他媽一定會伺候好我，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回去的那天，李飛把我送上車。我把他抱了又抱，一再讓他保證，一定在我生孩子前回去陪我，他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農村的生活雖然有些不便，但是空氣清新，夜晚一抬頭便可望見滿天繁星，院子裡還栽著柿子樹、石榴樹還有一隴隴青翠的蔬菜，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我這人愛串門，沒幾天左鄰右舍都混熟了，漸漸地我竟然有點愛上了這個地方。
只是婆婆對我並沒有李飛承諾的那麼好。反正我這人生來缺根筋，也不在乎她的臉色，整天還樂呵呵地“媽，媽”叫個不停。
我沒事幹，三天兩頭跟鄰居家的大姑娘小媳婦趕趕集，買些吃的用的回來，也經常給大嫂家的小兒子買玩具。一段時間下來，跟大嫂處得也挺好。
家裡種的一些瓜果蔬菜吃不完，婆婆每天都趕早市去賣。有一天回來時候抱怨說:“現在這人也不知道怎麼了？出門都不帶錢都要用手機付款，一說我這不能付，都跑去別人那裡買了，想想都氣人。”
第二天，我就在村裡的手機店買了一部智能手機，並用她的身份證開通了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當我把手機拿去教她如何使用時，我看到她眼裡滿是欣喜，嘴上卻說:“就知道亂花錢，賣多少菜才能買個手機啊？真不會過日子。”
“媽，這是我孝敬您的，這手機不但賣菜能用，還能上網、聊微信。來，咱現在就給李飛掛個視頻電話。”
電話接通，婆婆看著屏幕裡的兒子，高興得合不攏嘴，東家長西家短說個沒完沒了。
自從有了智能手機，婆婆就像變了個人，我給她下載了一些地方戲，她時不時拿手機過來問我這個怎麼弄，那個怎麼弄，對我的態度也漸漸好了很多。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禮拜，我忽然腹痛難忍，公婆趕緊把我送到了縣城的醫院。
我疼得嗷嗷叫，給李飛打了個電話，讓他快點滾回來。
第二天，經過一番生死拼搏，我終於順產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可等我進了病房，還是不見李飛的身影。我媽都到了，他死哪兒去了，這傢伙搞什麼鬼？
趁我媽去買東西，我疑惑地問婆婆李飛怎麼還沒回來，她雲淡風輕地說:“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我讓他在家睡一覺再來！”
“你說什麼？他在家睡覺？我剛死過一回，他都不來看看我……”我的眼淚忍不住了。他這個沒有擔當的負心漢！
“嚷嚷什麼呢？哪個女人不生孩子？母子都平安，我和你媽都在，叫他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就安心歇著吧！”婆婆逗著她的孫子，眼睛都不看我。
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太沒有人性了！
過了一會兒，我媽回來了，婆婆把孩子遞給她便出去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數落我:“琪琪啊，奶水下來得讓孩子吃，鯽魚湯在保溫桶裡記得喝，別像老劉媳婦那樣光顧著身材不讓孩子吃奶！”
……我要氣暈了，淚水在眼睛裡打轉。
“你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媽媽看著我搖了搖頭。
“媽！你沒看見你閨女被他們欺負成什麼樣了？你竟然幫她說話。現在孩子生了，我沒啥用了，等著離婚吧……”我咬牙切齒一頓痛罵。
“你這丫頭，只會看事情的表面。你看你婆婆這手多巧啊，這小衣服，小被子做得多漂亮啊！”媽媽摸著床頭婆婆拿來的衣服。
"哼！我才不稀罕呢！商場裡什麼都買的來！"我嘟著嘴一肚子氣。
“琪琪，你看這是什麼？”媽媽遞給我一個紅色的本本，她故弄玄虛，顯然一早就知道了。
“不動產權證書？”我打開一看，權利人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和李飛的名字，坐落位置正是我們看了很久的那個小區。
“這……是怎麼回事？”
“你這婆婆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她把知心話都跟我說了。
她跟我說，她從外村嫁入李家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有一次家裡來客人，她當時懷著李飛的哥哥，月份較小還不顯懷，就跟客人同桌吃了一頓飯。可第二天，到她家吃飯的那個人竟然遭遇橫禍去世了。那家人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後，便把家裡的禍事怪罪到她的頭上。因為照當地的說法，孕婦是不能跟客人同桌吃飯的，更不能坐八仙桌。她揹著這莫須有的罪名過了半輩子，後來她就對這些事特別的忌諱。
你剛來的時候啊，她是心存芥蒂的。因為前幾年鄰居家孩子找了個外地媳婦，結果那女孩把他家財產席捲一空就再也沒回來。
她說農村人目光短淺，但這是她保護兒子和家庭的唯一方法。在跟你慢慢相處後，覺得跟你特別單純善良，也越來越喜歡你，就跟李飛瞞著你把房子買了下來，你看上面寫著你倆的名字，是共同權利人……”
“原來是這樣啊！看樣子我真是誤會她了。那李飛呢？他在哪裡？”聽媽媽這樣一說，我所有的怨氣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昨天，小飛在來醫院的路上，看到一個小男孩險些被車撞，上去拉了他一把，結果自己被後面的摩托車撞骨折了。”
“什麼？他在哪裡？現在怎麼樣？“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沒事，沒事，就是小腿骨折了。上午做了手術，打了兩枚鋼釘。我剛才買東西的時候順便去看他了，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的。”媽媽抱著孩子輕輕地拍著。
“媽，我要去看他。”我掙扎著要起來。
“別別，你先躺會，明天去！”媽媽趕緊把我按在床上。
這時，病房的門開了，婆婆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李飛，他還打著點滴，看到我，故作姿態地咳了一聲:“愛妃辛苦了，快讓朕看看咱們的小皇子！”
我想回他兩句，可是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婆婆嘴快，“琪琪，你怎麼還沒喝湯？是不是想餓著我小孫子啊。我小孫子可金貴著呢！”
“是啊，小皇子能不金貴麼。”我也貧嘴。
李飛抱著孩子，樂不可支。雖然他下巴上冒出了些青色的鬍渣，但還是那麼帥。
這邊，婆婆已經給我盛好了湯，小心翼翼地吹著，送到了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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