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4 過年,過年……


過年,過年……

備年,餃子餡

是從哪一年開始升為主廚的呢?在廚房準備年夜飯時,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不是結婚以後。

雖然嫁作他人婦,三十歲的我依然假裝是個小孩,因為爸媽在。

我們生活在一起,每天到家飯已裝好,我端著碗,看著桌上的菜挑挑揀揀;吃喝完畢,一邊假假地收拾餐具,一邊說累死。

媽媽就喊,“我來洗,放在那,你們趕快睡覺。”正中下懷!我順水推舟就上了床。

也不是生兒子以後。

有點時間就抱著孩子玩,更有理由不做討厭的家務。

媽媽癱瘓後,事情多了很多,還是不用我洗碗做飯,有爸爸和幫工的阿姨呢。我還是個小孩,一個做了母親的有依賴的小孩。

再後來,爸爸去世,我一下子長大了。

沒有了父親,母親又癱瘓,那個只會捧著書的呆子,那個以孩子為藉口瘋癲的我,必須長大了。

這才發現,買菜做飯一點都不簡單:要注意葷素搭配、營養衛生,還要色香味俱全,每天還不能重樣,好煩、好難。

平時還好,最怕逢年過節。

媽媽的姊妹、我的姊妹,會輪番來家裡看媽媽,我成了一家之長。每次都是一邊做菜一邊感嘆一邊懷念,內心翻江倒海:感激、愧疚、委屈,千般滋味,愁腸百轉。

爸媽一直說我是個笨妮子,確實,我不擅長家務,動作很慢,喜歡一邊做事一邊聽音樂。那一年,我正在炸肉圓和春捲,播放器忽然響起了《命運交響曲》,那激越的敲擊聲打開了悲傷的門,一下子就走了神。

肉圓炸糊了,心卻終於明白——人總有一天要長大,每一次成長都伴隨著憂傷。

後來,公婆年邁,相繼病倒。我又成了婆家年節的主廚,中午婆家,晚上孃家。做事還是慢,但是半天時間,十個冷菜十個熱菜總能整得出來。

去飯店或別人家吃飯,總是更多地揣摩特色菜餚的製作,有時也會跟著電視或度娘學點新鮮。就這樣,一年一年飛快地長啊長,我的飯菜做得越來越漂亮。

呵,今年,是我主廚第十年。

過年,過年……

年夜飯


最討厭摘韭菜,可仍然一根根仔細地清理,然後用剪刀去掉頭上的一小截,爸爸說這樣就沒有土腥味了。

摘豆芽,也是一根根去須,媽媽已經不耐煩了,她如果能說話,肯定會說我像繡花。

小菠菜真喜人,嫩綠的葉子紅紅的根,婆婆說這叫紅嘴綠鸚鵡。

包餃子,先攪拌肉餡再加調料,最後加入蔬菜,對了,要打兩個雞蛋進去,這樣肉餡才會抱成團。

炸雞翅,開始要慢火,最後猛火出鍋,這樣帶油少,裡面嫩表皮酥。

這些,又是誰教的呢?

那些教會我做飯燒菜的人,一個個離開。

多希望他們還在,讓我繼續偷懶。不,我會做給他們看,誇我能幹或罵我蠢笨吧,怎樣都好。

可是,落葉怎麼能重新回到枝頭?一切都回不來了!

走了就回不來了,但是,他們又何曾離開?

吃飯時端菜我忍不住唸叨,這盤是我媽當年的拿手菜,這個湯是婆婆的最愛。

喝酒,開了茅臺,先生唸叨:“爸爸要在,又要說浪費了。”

飯後,孩子們燒烤,兒子也開始回憶,“小時候,姥爺帶我燒火玩。”他長著我爸的眉眼和靈巧的雙手。

“爺爺奶奶不在了,壓歲錢少了好多……”

…………

孩子說這些時我總是阻止他,怕勾起我媽的傷心。可是再看老人家,混濁的眼睛裡已經沒有悲傷,總是靜靜地看著遠方。

她在看什麼?

老人的眼睛看著過去,孩子卻看著未來,而記憶太多的我們,從過去看到未來再回到過去。於是,快樂和悲傷一遍一遍循環上演……

休息時間,都在玩手機,我百度了豫劇《花木蘭》,這是爸媽曾經的最愛。以往每次聽到,爸爸總會跟著哼唱,哼著哼著就蓋過了常香玉的主唱,媽媽在一邊喊:“你不要那麼大聲吧,吵得人都聽不到唱片了!”

搜到了常香玉的版本,點擊播放後,我將手機放進坐在輪椅上的媽媽手中。

當熟悉的打板響起,一切又回到很久以前,“劉大哥講話,理太偏……”

手機從媽媽手中滑落,淚水從她臉頰滑落……

過年,過年……

孩子的世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