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 對不起,我同意離婚

對不起,我同意離婚

“淸廬,我們離婚吧。”舒雲的短信一字一句,還是扎碎了我的心。從牛仔褲的破碎的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放在手上快要捏碎的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到達肺腔,然後從鼻孔裡出來一團團的霧,我下意識的看看四周,沒有人拿掉我叼著的煙,沒有人說“抽菸傷身體,別抽了。”對啊,她要跟我離婚。

【1】

我和舒雲認識,是在初一,我是小混混,她是班主任最喜歡的女學霸,已經學會抽菸喝酒泡網吧的我,根本不服管,每個月都要叫家長,而她是每個學期都會有家長參加表彰大會,這樣毫無相似之處的我們,居然有了交集。

“歐陽舒雲,白清廬學習成績不好,為了咱們班整體成績,你們倆一個桌,你幫幫他,白清廬,你要好好向歐陽同學學習,知道麼?”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把班級的作為重新安排,一個好學生,和一個差生,這叫什麼,對,就是“共同進步”。也有的同學說,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很明顯,作為學校有名的差生,我,就是那顆老鼠屎。

開始的時候,我裝模作樣的拿著數學題去問她,她溫柔的笑笑,然後慢慢的給我講解,因為這些東西完全不懂,便昏昏欲睡,“歐陽舒雲,你講的什麼啊,我都聽不懂,你們這些學霸就是矯情,就不能簡單點說?”

“淸廬,你就不能認真聽?”她認真的大眼看著我,我居然有些負罪感,因為我真的沒聽,而且,我從不知道,我的名字居然這麼好聽。

“好。”我乖巧點頭,請她重新給我講,居然聽懂了,她誇我聰明,我沾沾自喜。

不過雖然我各種不好,但是我英語是最好的,每次不看書,都能考個八九十分,這讓作為班主任的英語老師對我又愛又恨,所以他經常叫我到辦公室,“白清廬啊,你看,你英語這麼好,別的科目怎麼回事?現在你和歐陽同桌,她什麼都好,就是英語不太優秀,你們相互幫助哈。”我樂呵呵的點頭,又聽到班主任說,“如果這次期中考試,你倆的成績都有提升的話,我準你早自習可以晚來半個小時,而且,還有驚喜。”

我揣著秘密回到了教室,為了那個所謂的驚喜努力。

【2】

然而,我等來的,是舒雲的病危通知。

我現在還記得那一天,豔陽高照,處處都是生機勃勃的夏,歐陽舒雲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課,我的心開始忐忑不安,可是在那個除了見面和寫信,就沒辦法瞭解到彼此的時代,我只有等。班主任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卻多了些愁緒,他走到我面前,“白清廬,你到我辦公室來。”

我最近一直很乖的在學習,沒有翹課,沒有抽菸,沒有去網吧,可是,我戰戰兢兢的進了班主任辦公室,“老師……”

“行了,你坐下,告訴你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歐陽舒雲,被診斷出得了腦炎,很有可能就此……”

“不可能的,她明明只是有點發燒,又不是非典,為什麼治不好?”

“她會輟學,只是她進醫院治療前跟她媽媽說,‘讓白清廬好好學習’所以,我剛剛見到她媽媽了,他媽媽想見你一面。”老師站起來,幾分鐘後,從校長辦公室走過來一個女人,她柔和的臉上有憔悴和不安,看見我的時候,她的目光縮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

“你就是淸廬吧?常聽我們家舒雲提起你,說你英語很好,常常幫她。”她的聲音輕,卻有點顫抖。

“阿姨不用客氣,歐陽經常幫我,我,”我撓了撓頭,“我學習不好,她幫我許多。”

“阿姨想麻煩你一件事情,好麼?”說完她撲通一聲給我跪下了,我連忙拉住她,“好,什麼事情都行。”

我被帶到了她所在的醫院,我站在門外,她的臉上覆蓋著氧氣罩,緊閉的雙眼讓我的眼淚決堤,無聲的發呆,“阿姨,她怎麼樣才會好?”

“你試著跟她說話,好麼?”

【3】

醫生說,她就算醒來也不能上學了,這個太費腦子,我坐在床邊拿著筆寫作業,然後跟她講今天的題目,忽然就頓住了,不能上學?她才初中,這怎麼能行,可是我抓耳撓腮也想不到辦法,頹然的呆坐。

半個月後,她醒了,她堅持讀完初中,她媽媽也沒有辦法,只能任由她去學校,只是以後的每天,都會在中午給她送飯,順便看看女兒,而她送的飯,一直都有我的一份,我開始了蹭吃蹭喝的日子。

我父母很快知道,我爸跑到學校找老師,問老師為什麼不管一下,學生早戀,老師說不是早戀,同學之間的友情,互相幫助,也很不錯,還說了我從一個學渣,變成了三好學生的例子,可是我爸就是不信,說“村裡人說我兒子在學校找了個小媳婦兒,說的多難聽啊,我可不想明年就抱孫子……”

後來,我爸給我轉學了,我被勒令不許見她,我託在那個學校上學的小夥伴幫我打聽,才知道她上完初二就退學了,我再也沒見過她。

不知道為什麼,沒了她,我覺得學習似乎少了些趣味,我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抽菸喝酒玩遊戲,打架鬥毆,很快,我被學校開除,高一的第一學期,我爸騎著自行車把我載回家,我說,“爸,我現在也十六七了,我出去打工吧?”

“也好,只是,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去上學麼?咱們家窮,爸沒本事,只想著你能夠考上大學,將來找工作的時候能夠有底氣,而不是去做苦工,你,是不是恨我當初給你轉學?”

“不,爸,我不恨你,或許是我跟學習沒有緣分吧。”

“你還沒有身份證,等兩年吧,你在家歇兩年,如果你再想去學校,我送你去。”

“好。”

【4】

二十歲那年的夏季,蚊子多的夜裡睡不著,田間的勞作讓我變得比之前更加黑,不過身體也好了很多,偶爾自己觀賞自己滿身的肌肉,想著,如果舒雲也有我的好身體,該多好。

七月雨水多了起來,我辦好的身份證被我揣在懷裡,爸爸騎著自行車載我去車站,在車站的門口,我看見了同樣被一箇中年男人載著的舒雲,我的眼睛一亮,喊了出來,“歐陽舒雲!”她扭頭,看見我的時候眼睛有了光,我爸爸和他爸爸下車彼此讓了一根菸,幾句話之間,便決定給我們定親,我滿心的歡喜,抑制不住。

她說不要彩禮,因為我們是真心相愛,而且,她知曉我家的家境不是很好,我們回來,請親戚們喝了酒,大家一起聊聊天,便一起去了廣州打工,有心愛的人在身旁,倒也很開心,只是我們兩個所做的工作不同,她是女孩子,去了電子廠,我則去了模具廠,兩個工廠之間相隔數十里,只有週末的時候才能跑很遠見一面。

她說起過很喜歡溜冰,我便專門在晚上下班的時候跑到遊樂場去學,不至於和她一起的時候在場外看著她,可是,有一次週末我去她所在的小區那邊去找她,剛好看見她和一個男生牽著手溜冰,熟稔程度,讓我心生醋意。

辭了工作,租住在她的樓下,每日下班陪她一起去溜冰,我後來也見過那個男生,她說是他們公司的一個主管,人不錯,我心裡說,人家只是看你漂亮……卻還是大方的請了那個人吃飯,謝謝他照顧我未婚妻,那個人一聽我是未婚夫,臉色白了一下,然後不再說什麼,一頓飯吃的倒也算和諧。

第二天,舒雲告訴我公司要聚餐,可能會晚點回來,我叮囑她不要在外面喝酒,有事給我打電話,她答應的很好,可是當天晚上我在小區的門口等了半夜,也沒見人回來,我打她的手機,也是關機,我一夜未睡。

站在小區門口,一直等到晚上,她看見我,嘴角有些尷尬,“淸廬,你今天下班這麼早?”

“我沒去上班,你昨晚去哪了?”我盯著她的眼睛。

“昨晚出去吃飯,時間太晚了,就沒回來,住在同事家了。”

“男的女的?”

“你什麼意思?”她杏眼圓睜,很是生氣,亦很傷心。

【5】

我拉著她的手,回到我的出租屋,關上門,給她倒了一杯水,“舒雲,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你一個人出去,我本來就不放心,而且,你公司有男生喜歡你,我……”

“啊,原來你吃醋了啊?”她嬌俏一笑,看我點頭,她伸手攬過我的脖子,在我的唇上印了一個淺淺的吻。我的呼吸,剎那間停止,我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卻說,“傻瓜,你難道還要我主動啊?”

“什麼?”我目瞪口呆。

“你這麼不放心,那我把自己交給你,你就放心了?”說著她在我面前解開襯衫的扣子,我忽然按住她的手,“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噓,別說話,這是我自願的,白清廬,你可不要辜負我。”我聽見她軟糯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纏繞,心裡漸漸被熱烈的愛佔據,腦中什麼也沒有,只有眼前我深愛的姑娘。

之後,我便讓她退了房子,住進了我們重新租住的稍大一些的房子,每天做飯給她吃,看著她吃的開心,我便覺得世界圓滿了,我們會在一起討論一下未來,偶爾一起出去逛逛,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幾個月後,我問她,“舒雲,你是不是胖了?”

“好像是的,嗯,可是,好像就胖了肚子,我也沒吃多少,不會是得了絕症了吧?”是以我們急匆匆去了醫院,被告知她已經有了孩子,我抱著她在醫院門口轉了個圈,給家裡打了電話,決定回家辦婚禮,就這樣,我們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結婚典禮辦得很簡單,因為舒雲有了孩子,所以一切從簡,只是把之前的屋子裝了一下,我們便住了進去,因為沒有要彩禮,所以陪嫁的東西也不多,不過舒雲說她愛我,有我就夠了。她在家養胎,我到縣城找了一個工作,每日朝九晚五,倒也可以養活,可是我漸漸的發現,舒雲總是不那麼高興,我問她,她也不說。

專門挑了一個日子,我五點多起床跑步,然後走到門外又回來,可是在踏進門的瞬間,我聽見了我媽的聲音,“你還不趕緊起床做飯去,成天就知道在床上待著,你又不是花了錢的,還以為自己多身嬌肉貴啊?”

然後她扛著大肚子往外走,說著抱歉的話,我當即衝了過去,一把抱起她,“媽,她不嫌棄我窮,不嫌棄我沒本事,願意跟著我,已經是我的福氣了,我們沒有給彩禮,已經是很失禮很失禮了,她不怪我,還願意為我生孩子,我上輩子不知道積福多少,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媽指著我,恨恨的出了我們的房間,我撲通一聲給她跪下,“舒雲,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我早起做好飯,你吃了,我再走。”她含著淚點點頭。

【6】

孩子出生了,是個小女孩,長得像她,嘴巴像我,爸媽高興的抱著孫女兒合不攏嘴,我擁著她,圓滿非常。可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孩子的奶粉錢,每個月都不夠,因為她身體不好,所以基本沒有母乳,我們決定拋下孩子,出去打工。

此次,選擇了江蘇,相對來說離家近一些,孩子的哭聲,充滿了我們的旅程。我們很是珍惜每次的相聚,孩子已經會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了。

孩子三歲那年,她出了車禍,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卻不夠做手術的,她公司的一個上司給她交了剩下的住院費,我回家籌措醫藥費的時候,她半夜給我打電話,“淸廬,我對不起你。”

等我追問的時候,已經掛了電話,隨即收到短信,“淸廬,今日我出院,領導說慶祝一下出院,帶我去吃飯,後來,喝了酒,後來,我便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我在他的床上,我對不起你。”

“不怪你。”我給她回,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立馬拿著酬來的錢趕到了江蘇,把那些錢還給了那個上司,帶著她回了老家,她一個勁兒跟我道歉,我只抱著她不說話,拍拍她的後背,表示我不怪她。

可是,後來,她還是走了,在一次和我媽吵架後,然後,我收到了她的信息。

“淸廬,我們離婚吧。”舒雲的短信一字一句,還是扎碎了我的心。從牛仔褲的破碎的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放在手上快要捏碎的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到達肺腔,然後從鼻孔裡出來一團團的霧,我下意識的看看四周,沒有人拿掉我叼著的煙,沒有人說“抽菸傷身體,別抽了。”對啊,她要跟我離婚。

我回顧了一下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啊,我從未給她想要的生活。剛學的技能,和新找到的工作帶給我的歡喜,忽然就如同那被掐滅的煙一般,一點火星也沒了。看了看睡在身側不算老實的女兒,劃了一下手機,關了她朋友圈裡拍的美麗的自拍,還有身側那個不算好看的男人,以及身後的豪車,我回,“好。”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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