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3 高五幸:吆犁(散文)

吆犁(散文)

  西安 高五幸

  不好好唸書就“打牛後半截子”一輩子,這是過去農村父母教育娃們的口頭語。其實“打牛後半截子”,就是說農民的吆犁耕地。步入老境,憶及少時的吆犁,還是挺有意思,別有一番情趣。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陣子耕種還沒有個拖拉機、旋耕機什麼的,生產隊夏播秋種全靠人畜來完成。1970年我初中畢業回鄉後,因老屋和隊裡的飼養室是對門,有事沒事就愛往飼養室鑽,耳聞目睹,加之後來也套牛吆過犁,於是對吆犁便有了別於現代人的感受,成為心靈一隅的鄉憶妙趣。

  “牛是農民的寶貝。”我們新寺一隊原來有七頭牛,三匹高腿子(指騾馬)。“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夏播秋種的當兒,天剛麻麻亮,飼養室的院子便熱鬧起來,被隊長認為能指住事的社員才有幸派上這個“技術活”,在這兒先當飼養員、後幹隊長的德義爺會提早把這些“寶貝”喂得飽飽的,每有人拉出一頭,便會免不了叮囑“不怕慢,單怕站,打牛喊醒,不要真打!”然後對牲畜不管聽懂聽不懂,象哄小孩子似的,“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這200多畝地就靠你們啦,誰表現好,我回來獎勵兩把包穀……”,憐惜之情溢於言表。

  吆牛犁地有學問。父親高富榮對我說,犁地要根據這一澆水渠的地勢來開犁,如果水渠地勢底,就從渠中間開犁犁“圓攪”,地犁完了,水渠也相應完成抬高了,澆水灌溉水流起來順利。如果遇上水渠過於高的,地面存不住水,就從地的兩邊開犁犁“綻攪”,地犁完了,水渠高出部分也就夷為平地。剛收完莊稼的生茬子地,鼓勁揪住犁把要深耕,不能飆拖。而撒種後的二茬地種麥手只扶著犁把,犁鏵戳破皮就可以,讓種子著土就行。犁地中最講究的“把式”要數包穀一乍多高時的追肥,給牛要戴上“牛籠嘴”,以防止牛吃包穀苗。由一人牽著,一人扶犁,一個撂肥料,分工合作,不亦樂乎。

  真正使我見識體受是我學吆犁。由於我從學校剛回鄉年齡小,對農村吆犁這種技術活有一種新鮮感,便借父親“吃袋煙”(過去的工間休稱謂)功夫學了起來。父親手把手教我要領,“眼望前看,一手握住牽繩子,一手扶犁……”。那頭大黃牛見別的夥伴還在休息,在父親的吆喝下,極不情願地向我瞪大了牛眼,慢慢騰騰的站起來,開始了牠的慢步。“喔,得兒喔”!我嘴裡喊著,看到犁頭翻起的土浪,心裡興奮極了!正自我陶醉,那頭大黃牛忽然擰過頭,不走了。任我空中再揮舞鞭子,也無動於衷。我回頭望地頭,原來收工的鈴聲響了,牛們象聽到“熄燈”哨號,“嘩啦啦啦”往回跑。父親趕過來,笑著說,“牛不悶,靈著呢,上工慢騰騰,收工一窩蜂,今上工早,計劃完成的好,也該到收工時間了。犟牛頂破甕,還說甕不硬,牛就是這脾氣……”

  後來我在父親的傳教下,學會了吆犁。踏著腳下鬆軟的土地,跟著老黃牛屁股扶犁搖鞭度過了那段難忘的時光。再後來我出門“打工”,生產隊解體變為家庭聯產承包,土地耕種也被拖拉機、旋耕機所代替,到如今變為開發新區,家鄉也少了馬牛,而當年的吆牛犁地的農耕業態、不盡的鄉愁記憶卻時常襲上心頭,我想,昔日老一輩在黃土地上的奮鬥史,那種執著,那種精神,那種勁頭,不正是我們今日需要追懷和繼承發揚的“東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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