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 前有96級,後有4字班,真正的清華,不是無問西東里的那個

編輯:甲小姐

採訪、撰稿:火柴Q、金絲猴、小青狐

設計:孫佳棟 微信公眾號:甲子光年(ID:jazzyear)

前有96級,後有4字班,真正的清華,不是無問西東里的那個

這不是清華。”

一位清華4字班畢業生看完《無問西東》後評論。他說,胸懷天下、投筆從戎,是優秀人才的共性(包括北大),但不是清華人特有的。

的確,《無問西東》在追問“靈魂如何安放”,而這卻不是清華人腦袋裡最愛琢磨的命題。

清華人特有的是什麼?

「甲子光年」拿著這個問題問了幾代清華人,他們給出了一些重合度極高的自我評價:嚴謹求實、行勝於言、守時、愛運動,甚至還有遲鈍”、“木訥”和“無聊”

這些共性曾讓他們在商界不夠討喜。

在始於20年前、延宕至今的互聯網創業大潮中,很多清華人從技術拓荒的高點起飛,卻無力走完商業閉環。

和任何一個學校一樣,人們畢業後的選擇是存在“鄙視鏈”的。在清華,盤踞“鄙視鏈”最上游的是技術邊界突破者,創業顯得不那麼務正業,何況第一波互聯網浪潮中清華人也不夠幸運:張朝陽高開低走、王興屢敗屢戰、許朝軍淪為階下囚,還有以清華96級計算機係為代表的大批量在遊戲、社交、電商、搜索幾個圈子打轉多年的清華人,“起了大早,趕了晚集”,從未出現於互聯網第一梯隊中。

如今不一樣了。

2018年,是清華4字班(清華的說法,指04級)本科畢業10週年。這一屆陣容雖然還沒長大,但已勢頭頗猛。樓天城、何濤、曹旭東、單羿、李一帆、張天雷……如果你研究一下時下AI創業人脈圈,每個明星公司,多少和這一屆有點關係。

很難講變化具體發生在哪一年:2013、2015,還是被稱為“元年”的2017?但站在此刻回望,趨勢足夠明顯:

新一代清華力量在崛起,撐起了如今AI創業大潮的半壁江山。

而一個影響更加深遠的事實是:

工程師,這個五千年來從未取得足夠話語權的群體,在中國商圈的地位正變得越來越重要。

末世狂歡

2003年,素以嚴謹著稱的清華園曾經歷過一小段“末世狂歡”。

3月,非典肆虐,三分之二外地人陸續離開北京。4月中旬,清華封鎖校園,還未來得及離校的學生被“圈養”在校園內。

在很多清華人的回憶中,那年春天,反倒陽光出奇好。課不用上了,代碼不用寫了,實驗不用做了。同學們聚集在草地上打牌、看書,桃園餐廳仿若party場。

學校一切都變了樣,但情人坡比任何時候都更情人坡——恐懼、頹廢、興奮、及時行樂的快感在過氧乙酸的酸味裡交織,比病毒擴散得更快的是荷爾蒙。

據說,2003年成就的清華情侶數量超過以往4年總和。而這可能是15年來,清華最像隔壁的時刻。

同一時間,1200公里外的杭州,一位少年正在讀高三。非典並未破壞他對北京的嚮往,他心態輕鬆,跟其他匍匐桌前日夜刷題的同學不同,他已憑藉NOI(全國信息學奧賽)金牌拿到了保送清華的通知書。

可惜,等這位如今被廣大程序員尊稱為“教主”的大神在2004年入學時,清華又恢復了不那麼放飛自我的原貌:嚴謹、務實、強行規定3000米長跑、本科生第一年不能用電腦——這是後來教主樓天城沒參加2004年ACM(國際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的原因之一。

樓教主剛入學的時候,大概率是沒想過創業的。

畢竟,創業,一直不是清華優等生最光鮮的選擇。在清華,盤踞“鄙視鏈”最上游的是技術邊界突破者,創業顯得不那麼務正業,何況第一波互聯網浪潮中清華人也不夠幸運:張朝陽高開低走、王興屢敗屢戰、許朝軍淪為階下囚,還有以清華96級計算機係為代表的大批量在遊戲、社交、電商、搜索幾個圈子打轉多年的清華人,“起了大早,趕了晚集”,從未出現於互聯網第一梯隊中。

所以啟迪張金生說的好,“十個清華人創業八個能成功”,但他沒說出口的是,八個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北大李彥宏。

“遲鈍”,是王小川的自我評價,也許代表了大部分清華人,

當別人看到機會興奮時,我的興奮點要遲一些,而且我也不喜歡變化。”

不善變化,就在流量之戰的快準狠面前有心無力,意味著在過去二十年互聯網長袖善舞的快錢世界裡,清華人是不佔優的。

好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互聯網浪潮已是“強弩之末”,模式創新進入苦熬戰,機會越來越少。從一年就眼見高樓起落的共享經濟,到4天堆出一個風口的“撒幣狂歡”,無非是在為一件事聲嘶力竭:流量已很難獲取,手段只好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你看這幾波用盡力氣的互聯網風口,怎麼看怎麼像“迴光返照”——氣氛正如2003年非典時期的清華校園:憂心忡忡、及時行樂

於是,在那個2004年的開學季,樓天城和他的同學們不會意識到,在這個劫難之後重歸平靜的校園裡,一個趨勢正在醞釀,並將引發新一波屬於清華的浪潮。

一個屬於中國科技發展歷程的特殊時刻,為清華4字班推開了一道命運之門:

姚班成立了。

天才江湖

姚班,一個極致濃縮版的清華,學術至上,技術封神。

姚期智,目前唯一一位獲計算機科學最高獎項圖靈獎的華人。早年在普林斯頓任教期間,姚期智感受到中國計算機本科教育水平與MIT、普林斯頓等國外一流大學有差距,於是57歲的他於2004年歸國,2005年主導建立了“清華大學計算機科學實驗班”,人稱“姚班”。

4字班入學時,是個什麼年代?

81級清華物理系校友張朝陽創辦的搜狐已在2000年登錄納斯達克;同為81級的電子系校友、在校期間就號稱“清華首富”的鄧峰創立的NetScreen公司也在第二年於美國上市;4字班入學那年,NetScreen以42億美元的高溢價出售;4字班入學3個月後,以攜程為先頭炮,TOM、盛大、靈通相繼赴美上市,掀起中國互聯網第二次赴美上市熱潮。

但在清華的象牙塔裡,大家並不怎麼關心這些新聞,甚至很多人不知上市為何物。

他們心裡有一個簡單的技術江湖:誰技術牛逼,誰就獲得最多尊重。他們心目中的俠客是,手扶鍵盤,傲視群雄,十步殺一人,75字符解決“八皇后”問題(一個回溯算法的經典問題)。

而姚班對這群極客來講,簡直是天堂。

24名清華4字班學生在大二那年成了首屆姚班成員。

如今,姚班已代替當年的計算機系和中間崛起過一陣的經管學院,成了清華分數線最高的方向,也是各路競賽冠軍的首選。

姚班的開設,像是激活了一座小火山:2004年,清華未獲任何ACM分區賽冠軍,而在姚班開設的2005年,清華三支不同隊伍一下子分別奪得成都、北京、杭州分賽區的冠軍——其中之一,就是教主的隊伍。

樓天城,4字班代表人物,現任知名自動駕駛公司Pony.ai聯合創始人。“教主”兩個字,程序員圈子如雷貫耳。畢業時,樓天城就同時接到Facebook、微軟和蘋果的offer,他想了想,傲嬌地去了Google,但後來又被百度挖走了。

2016年4月,在樓天城前往百度美研辦公室的當天,時為百度首席科學家的吳恩達激動地專門發推,放出合照:“他是最好的黑客,是過去10年全球前三的程序員。他今天加入我們的辦公室了!”

前有96級,後有4字班,真正的清華,不是無問西東里的那個

於是,30歲的樓天城,成了百度史上最年輕的T10工程師。不過僅僅8個月後,他還是選擇了離開,自立門戶,和清華學長彭軍一起創立了Pony.ai。

這些在姚班不算什麼,連IOI(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在姚班也很普通,樓天城的牛在於,他是“中國大學生計算機編程第一人”,經常以一人單挑一個隊,打遍CEOI、ACM等頂級賽事——鍵盤上對決,所向披靡。

在樓天城的封神之路上,2005年值得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大二的他感到多喜臨門,一是終於能在宿舍用電腦了,二是順利入選首屆姚班,三是他終於可以奔赴心心念唸的ACM。

他和同班同學貝小輝、張寧組隊,隊名隨便找了個字典裡排名靠前的“bomber”。後來bomber的表現確實“炸天”,一路披荊斬棘奪得北京分賽區冠軍,一戰成名。

在第一次用“ACRush”這個ID參加2005年ACM分賽區比賽時,第一道題,樓天城和貝小輝、張寧組成的戰隊只花了5分鐘就1y(第一次提交就正確)。普遍被選手認為很難的一道最優比例生成樹問題,花了25分鐘就成功1y——這道題當場被提交了200多次,但最後只有8個團隊測試通過。

一年後,樓天城又參加TCO(Topcoder Open)中國區線下公開賽,奪得第一。在TopCoder排行榜上,分數超過3000分的人被稱為“target”,中國僅7人,而樓天城最高分曾達到3902分。

教主”之名由此誕生。

大學期間,樓天城和家裡有個約定,當且僅當每週五晚上八點,和家人通個電話。母親李秀玲說,每次打電話,從沒碰到兒子在玩——不是準備去教室看書,就是剛從實驗室出來。教主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覺得自己還未達到“真正的高度”。

2011年,浙大首次奪得ACM全球總冠軍,併成功攔截從美國歸來的樓天城前來做演講,一眾浙大計算機系學生更是逃了課跨校區前來圍觀膜拜。甚至連冠軍團隊成員莫璐剛參加完畢業典禮,也急忙穿著學士服趕來,合照時難掩內心激動。

當年,熱衷於參加ACM的,不僅有教主戰隊,還有後來聯合創辦了曠視科技的唐文斌。誰能料到,十多年後,這群曾在比賽中廝殺的技術極客,將相逢在一個更驚心動魄的賽道之中:

創業。

“祝你融不到資,來我的公司”

張朝陽,你可能都忘了他是清華人。他有個和樓天城相似的外號,“教父”——“中國互聯網教父”。

在清華讀本科期間,來自西安工廠大院的張朝陽還“十分清華”,他在冬天洗冷水澡鍛鍊毅力,圍著圓明園長跑。1986年,他成為改革開放後最早一批留學生,來到麻省理工。

在美國,這位清華人的天性似乎得到了解放,張朝陽搖身一變成了Charles,開跑車,戴墨鏡,喜歡派對,穿著出位。

2003年春,3年前登陸納斯達克的搜狐股價在經過跌破1美元的低谷後,暴漲80倍。搜狐光華長安大廈的辦公樓裡,一派美元味的興奮。

也是那一年,搜狐收購了遊戲門戶17173.com。遊戲確實是個大生意,但門戶幾年後就沒戲了,搜狐沒抓到最後的轉型機會。這也使得張朝陽這位教父沒法像馬雲這位爸爸有足夠的氣力扶持後備力量,清華人終究沒能主宰互聯網。

AI帶來了新的希望。

AI世界,花拳繡腿水袖功夫是不管用的,比吆喝沒用,真得有踏踏實實夯實技術的功夫——從這個維度看,清華的優勢來了。

學校裡盛行的“大牛光環效應”,一路從象牙塔延伸到了真金白銀的商界。

曠視科技創始人之一唐文斌是樓天城姚班6字班(06級)的師弟,與他一樣和樓天城關係親密的朋友習慣喊樓天城“樓爺”而不是“樓教主”。他和樓爺一起參加過各種編程競賽,是TopCoder上中國第5位tar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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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天城,唐文斌一起參加比賽

當高中的唐文斌在2004年斬獲信息學奧賽國家賽銀牌時,曠視的另一位創始人印奇正在安徽蕪湖一中鑽研物理奧賽。這所中學走出過嚴復、陳獨秀、清華校長顧秉林,人傑地靈,印奇也順利保送清華自動化系。

清華人“不善交際”的特點,在這兩位後來的和合夥人間表現得尤其明顯——在那一屆總共只有27人的姚班,印奇和唐文斌一直交往並不是很多。

唐文斌告訴「甲子光年」,他們那會兒只是“遠遠地相互欣賞”。

直到09年,大三的唐文斌進入微軟亞洲研究院實習,比他早加入一年的印奇和他相約吃飯,才算熟了起來。之後他們一起做了一款應用人臉識別技術的手機遊戲“烏鴉來了”,一度達到App Store 總榜第三名。2011年10月,他們和小一級的姚班師弟楊沐一起創立了計算機視覺公司曠視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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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來了

另一對出身於清華的合夥人,是後來一起創辦了小鵬汽車的夏珩和何濤

2003年,何濤曾失落地坐在武漢大學經管學院內啃CFA課本。

他去武大讀金融,純粹是為了高中女友,沒想到剛上大二就分了手,於是立即退學——他真正的志向是清華汽車系。他回到湖北省荊州市的公安一中,復讀一年,終於成了清華4字班的一員。

和他的一時落魄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時已經成為清華風雲人物的02級汽車系的夏珩。

2005年,第十五屆校園歌手大賽在清華大禮堂舉行。臨近決賽,全校都在發傳單、貼海報,食堂、宿舍、圖書館滿眼滿地都是。

夏珩以一首《八號樓下》奪得最佳原創歌曲獎,臺下的女生們貢獻了遠超男女比例的尖叫——而何濤卻沒等演完就離了席,曾經的情傷讓他小心翼翼,“我當時正在泡妞,他唱太好了,我得趕緊把妞喊走了,免得被撬。”

好在這一次,何濤的愛情故事不再憂傷。那個和他一起聽夏珩唱歌的妞,如今成了他夫人。現在他們還有機會一起再聽夏珩唱歌。

2017年8月底,何濤的湖北老鄉、UC創始人何小鵬也離開阿里,加入這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公司,宣佈“All in AI”;一個多月後,清華計算機系03級、前特斯拉技術專家谷俊麗也加入小鵬汽車。本以為會成為新一代清華歌壇偶像的夏珩,就這樣成為了這家新興造車公司的董事長兼CEO,紅出另一番境界。

另一位“網紅”,是清華精密儀器系4字班的李一帆。他的成名得感謝他的師兄王興發明了校內網(後更名為人人網)——在美留學期間,他把自己在美遊山玩水的經歷做成人人相冊,點擊過億,瘋傳一時。

如今夏珩不做歌壇偶像了,李一帆也無心當網紅了。2016年,已創立禾賽科技的李一帆為調研自動駕駛去德國,認識了在慕尼黑大學深造的08級電子系師弟邵天蘭。李一帆想拉他入夥,後者卻想自己創業。李一帆只好“曲線救國”幫師弟做了第一版BP,但留下一句半開玩笑的話:

祝你融不到資,來我的公司。”

對於頂級聰明的大腦來說,他們總需要更刺激的挑戰來滿足自己的智力追求。或許正因如此,當初積極競賽的選手和如今創業奮鬥的正是同一批人——極致和艱苦,只有最渴望卓越的人才能堅持下來。

清華卡位

不知近幾年,清華校友的同學聚會多不多,總之,他們的命運又驚人地重逢在一起:

樓天城創立了自動駕駛公司Pony.ai;他在姚班的師弟印奇、唐文斌、楊沐創立了計算機視覺公司曠視科技;高他們兩級的電子系衡量和05級基科班周光聯合創辦了Roadstar.ai;電子系11級姚頌與他的老師、電子工程系副教授汪玉、4字班學長單羿和8字班學長韓松一起創立了專注AI芯片研發的深鑑科技;計算機系09級的徐持衡和電子系楊帆則成為了商湯科技的聯合創始人

樓天城曾住在清華紫荊公寓2號樓。隔壁1號樓的321室是另一個催生了大量技術創業者的寶地:清華電子系科協辦公室

這是樓裡唯一不熄燈的房間。不想睡的男生夜夜盤桓於此:自習、做項目、打比賽,疲倦了就相約去吃西門烤翅。每年科協舉辦的“挑戰杯”都會吸引無數支隊伍參賽——即使決賽臨近期末周,實驗室裡依然徹夜燈火,那是參賽者們在通宵熬夜焊電路板。

對於訥於表達的清華人來說,組隊比賽也是與異性相處的難得機會:比如邵天蘭,每次組隊都要拉上班裡的“四朵金花”之一劉冰——最終如願抱得美人歸。

姚頌曾擔任科協主席,在他入學前一年,07級電子系的楊坤也曾坐在321,為研究生轉到計算機系做準備。當時在這個屋子裡的人中,邵天蘭後來創辦了梅卡曼德機器人;吳天際創辦了幻騰智能家居;學霸杜子東去了中科院師從陳雲霽,成為AI芯片研發公司寒武紀的科技骨幹;09級的小學弟溫子煜創辦了owlii;而順利轉系後的楊坤也加入創業大潮,成為網絡安全公司長亭科技的聯合創始人。

至此,人工智能領域幾大熱門賽道,清華人卡位完畢,佔據中國AI創業半邊天。

一個屬於清華的新時代到來了。

我做自動駕駛、你做計算機視覺、他做芯片研發,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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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智庫top100榜單裡,清華人佔據半邊天

另一個群體

在這一波新興創業潮中,除了年少成名的一代,還有另一個清華群體,錯過了互聯網浪潮,在40歲左右中流擊水,帶著年輕的心態進場。

2006年,宿華進入Google中國做程序員,他是01級清華軟件學院的學生,彼時Google中國的技術總監是清華96級計算機系的周杰

宿華博士讀到一半開始創業,先後折騰了33個項目都失敗了。他當時肯定不敢奢望,日後自己創立的快手,會在2016年Google退華8年後,把橙色Logo掛在昔日Google中國總部所在地、清華科技園大廈的外牆上。

而從Google離開的周杰自立門戶,先後做了提高廣告效率的淘金科技,和同樣主打機器推送的“女性版今日頭條”每日新款,然而卻沒能獲得學弟宿華一樣的成績。

快手也經歷了一個標準的創業維艱的故事:2013年,宿華和程一笑在一家酒店長談了7小時後,把辦公室開到了一套和另一家公司共享的三室一廳房子,員工人均面積一平米。

雖然快手的勝出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底層文化的突圍,但快手對外總說,自己的核心是基於機器學習的智能推薦算法,畢竟這更符合“smart is the new sexy”的清華價值觀。

清華91

級的唐銳,是個15歲就進入清華的天才少年。在那個“萬元戶”極少的年代,攢一臺電腦要上萬元,唐銳和室友們勤工儉學,賣光盤、寫程序,居然攢出了一臺。

在唐銳的畢業季1996年(之前電子系本科是5年),清華水木BBS上線,清華學子成為中國最早一批互聯網用戶。唐銳的一位同學甚至藉此跨過了淺淺的海峽,與一位臺灣女生網戀,率先為祖國統一大業做了微小的貢獻。

在2013年唐銳回國創立自動駕駛公司縱目科技的兩年後,99級清華計算機系黃暢聯合創辦了AI芯片公司地平線,也盯著自動駕駛市場。

黃暢是當年貴州省高考狀元,所在高中剛好叫“清華中學”,由幾位清華學子於1938年創建,與《無問西東》中的西南聯大同一年。

初中就在386電腦上寫程序的黃暢,進入大學後一心沉浸在他心愛的代碼世界裡。研一,他開發的人臉檢測算法被佳能看中,推出世界上第一款具有人臉檢測功能的數碼相機。從那時起,黃暢感到自己的人生使命清晰了:相比學術,他更喜歡成果在工業界落地的感覺,讓這個世界發生切切實實的改變。

比黃暢高兩級的毛一年、向奕裴,有個比他們出名的室友,王興。雖然大家一樣大,在創業上,王興卻是97級裡的先行者。入學那年秋天,王興床榻了,砸到了下鋪的王慧文。後來兩人一起在2005年創立了人人網。

大學期間,當王興和王慧文在學校裡熱火朝天地參加各種科創活動時,同宿舍的向奕裴和毛一年則一個專注於音樂,每兩週跑一趟中央音樂學院學習,為老狼的《虎口脫險》編曲;一個熱愛體育,校排球隊、院排球隊、籃球隊,以身體動次打次。

前有96級,後有4字班,真正的清華,不是無問西東里的那個

王興、毛一年、向奕裴畢業照

當年大二時,這個宿舍裡的人曾合夥攢了一臺電腦,那時候攢電腦,已經不像他們的師兄91級的唐銳那麼貴了,但依然花了將近9000塊。王慧文自此再也不睡,夜夜在宿舍打《星際爭霸》;等他好不容易睡覺的時候,王興就用這臺電腦來編程——只是他編程的功力並不如另一位室友鄒舟。鄒舟後來創辦了杭州財人匯,併成功上市。

那時候,還沒有菠蘿狀的清華學堂,沒有電腦的同學擠在有電腦的宿舍裡一起看電影。《大話西遊》是這一代清華人的集體記憶。誇張的弧形屏幕絲毫沒有減損朱茵美貌的殺傷力,當王興、程杭(後來創辦了虎撲)對著電腦被周星馳哈哈逗笑時,同年級的楊銘倪凱也正在唏噓著傷感的影片結尾。

再後來,楊銘成為了地平線的另一位聯合創始人,而倪凱先後經歷了百度無人車、樂視汽車,後來自己創辦了無人駕駛公司禾多科技。

現在回頭看,雖然這一波人年齡相似,卻被時代之浪潮劃成了兩代創業者:互聯網和人工智能。

前者已經誕生了高企低迴的傳說,人人的王興、豆瓣的阿北、虎撲的程杭;後者正在磨刀造炮,革命尚未成功。

來之不易

雖然AI近來勢頭正猛,僅僅幾年前,人工智能還是個不好找工作的領域。

自動駕駛公司Momenta創始人、來自甘肅的4字班力學系曹旭東在2008年直博後,興趣發生了變化。

2010年,他找到當時的院長,希望轉向人工智能專業出國讀博。找了三次,院長還是勸:“這個方向還在實驗室裡,很多博士畢業之後就找不著工作了,但是你看我們航院,畢業後工作隨便找。而且,你是博士,去了那邊的話你可以排隊領到房子。”

那時,中關村的房價已經漲到三萬一平。

曹旭東心想:好歹能找到一個五千塊錢的工作吧?他決定“裸退”。結果投出幾十份簡歷,只有一個在上地的小公司要了他,月薪兩千。

最慘時租不起房子,只好在好友家客廳裡打地鋪。此後,他以三個月一換的週期在索尼研究院、雅虎研究院實習,最後落腳於微軟亞洲研究院,地方終於對了,一待就是四年,和印奇一起在孫劍手下實習。

另一個也曾經歷迷茫的是1997級入學的黃飛躍

黃飛躍博士期間研究計算機視覺,一起直博的3個同學裡,只有他1人讀完:一個同學出了國,另一個轉了碩,很快工作了。

清華博士畢業要求很高,有相當長時間,黃飛躍也很鬱悶,但所幸咬咬牙堅持下來找對了方法,最終順利通過了考驗。

2008年,黃飛躍博士畢業,看了一圈發現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前一年,騰訊研究院剛建立,四處招兵買馬。一聽是研究院,還能接觸工業界,擅長軟件編程的他就去了。算下來,今年正好是黃飛躍在騰訊的十年整。

2015年之後,行業勢頭明顯上揚。

當初沒趕上互聯網時代,後來有幸趕上人工智能應用潮的清華人,開始逐漸滲透至各大公司和創業團隊中,形成了複雜的校友網絡。

就拿深鑑科技幾個創始人來說:98級的汪玉一直在清華任教;04級的單羿曾任地平線FPGA技術負責人、百度深度學習研究院高級工程師;08級的韓松與創立了梅卡曼德機器人的邵天蘭、Owlii CTO陸垚是同學。

行業向好的另一個原因是,清華長出了一批優秀的投資人

電子工程系97級的毛一年創辦二郎神科技,第一個天使投資人,就是他的室友王興;84級的英諾天使李竹投資了速感科技陳震;00級電子系的金沙江創投張予彤,投資了深鑑科技、地平線;深鑑的投資方高榕資本合夥人有93級水利系的張震;計算機系97級的IDG合夥人牛奎光投資了商湯科技等一眾明星科技公司;畢業於清華大學工程物理系的華創資本管理合夥人吳海燕投資了毛一年、向奕裴、邵天蘭、姚頌等清華系創業者;清科集團創始人、力學系96級的倪正東在讀書時,就組織過清華大學的創業計劃大賽。1999年,他創立清科,正趕上互聯網發展高潮,參與投資和幫助融資的企業超過五十家,而現在,清科也投資了一些科技創業項目。

不知道王興有沒有想過,如果2006年,面對陳一舟的強大攻勢時,也能有個知根知底的VC挺自己一把,給些錢度過難關,校內和自己的命運會不會截然不同?如果有,也許包含了千萬大學生青春回憶的相冊和日誌,也不會現在像屍體一樣躺在人人墳場裡了。

終於,現在的時機,的確很像一個為清華人量身定製的時機。

一方面,數據積累、算法算力進步,讓人工智能、數據科技的一些前沿成果開始逐漸走向落地;另一方面,從中國市場大背景看,人口紅利結束、互聯網流量高昂、傳統產業亟待升級、模式創新陣營疲軟,科技創新開始揹負著提質、控險、增效、降耗的歷史使命,成為大勢所趨。

時機來之不易,陷阱卻也星羅棋佈。

相比於互聯網,AI公司要想走到最後,週期更長、風險更大、摩擦力更大。

第一步,得在巨頭嘴裡搶肉吃。

AI本就和巨頭離得很近:搜索、電商、社交、內容推送,背後沒有哪個不是巨頭的重金佈局。黃飛躍如今領銜騰訊優圖,百度為了人工智能破釜沉舟,阿里成立“達摩院”計劃投入千億,互聯網第二梯隊TMD也緊追其後,比如滴滴剛剛建立了人工智能研究院。

那麼,這群清華系AI新貴,有機會從0到1長出巨頭嗎?

至少新一代清華人是相信的。

就拿自動駕駛來說,一批清華人近來從百度紛紛離職,先後成立了Pony.ai、Roadstar.ai等公司——這是清華人撂了北大人的挑子,也是技術新銳對傳統巨頭的挑釁和切割。

你忘了當初學校是怎麼教育你的?”

當王興在互聯網江湖奮力搏殺時,兩位室友毛一年和向奕裴還在與北京相差16個小時的聖地亞哥,悠閒地享受著加州的空氣陽光。儘管兩人在高通做的產品可以進入數以億計的設備,卻沒有太大成就感:自己仿如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釘。

可惜在互聯網時代,機會更偏重於模式,他們只好一邊默默積累經驗,一邊等待著一個時機。

毛一年說:身為清華人,骨子裡的使命感令他們渴望做出真真正正改變世界的事情。

雖然比室友王興晚了十年,毛一年和向奕裴終究先後邁出了創業的步伐:前者創立了民用無人機領域的二郎神科技,後者創立了米謨科技,研發沉浸式音頻硬件。

曾經樓天城接受採訪,被問到為什麼對自動駕駛感興趣,他也表達了和毛一年類似的意思。

他說:我喜歡這樣的狀態——在技術上投入,讓世界因此不同。

過去二十年,商界成敗範本是對清華人反向教育的過程。一部分清華人確實會有一種感覺:大錢都讓別人賺了。他們意識到,改革開放以來的數次商業浪潮中,最能把公司做大的人,還是要強於商業眼光。技術也許不是最重要的,清華人氣質裡的悶、“弱”、不善social,有時與辦企業並不合拍。

如今,新一波技術創業大潮之下,清華人是否可以定義、塑造出不同於老一輩商人氣質的新一代企業家?

也許清華人並不那麼在意世俗意義上有沒有“笑到最後”。過去一年,清華人常常談起63級無線電系老校友南仁東,這位技術拓荒先驅雖不及很多企業家有名,卻是清華人心中真正敬仰的人。

如果說商業世界只以成敗論英雄,那麼清華人的世界也很簡單:技術和對技術的熱情本身,應當為你贏得足夠的尊重——這便是清華人的“是非成敗”

前兩日,位於北京世貿天階的某餐廳裡,幾位清華校友和「甲子光年」小聚,一位在讀學弟告訴師兄們他準備休學,做區塊鏈創業。散夥時,一位4字班做自動駕駛的學長半開玩笑地說:

你竟然炒幣?實業興國,忘了當初學校是怎麼教育你的?”

隔壁北大人各有各的不同,但清華人骨子裡是很像的。商業千百轉,寶座輪流坐,而目標卻只有共同的一個:

為祖國健康工作50年。

END.

後記:

就在去年,已創業的樓天城,作為程序員,頂著“ACRush”這個ID又一次參加了TCO在望京舉行的中國區線下公開賽。

11年前,他是比賽的第一名,這次卻只拿到第6。但教主有更大的收穫——不久後,戰勝樓天城的5名中,有一半都加入了Pony.ai。

Pony.ai的另一位創始人James Peng告訴「甲子光年」,雖然Pony的薪酬不是創業公司中最優的,但還是能吸引到很多頂尖人才,甚至有的應聘者只是為了“一睹教主真身”。

現如今,Pony.ai裡有約15名姚班成員。樓天城在首屆姚班的同學王晨谷和宋浩都加入了Pony.ai。

據說,王晨谷曾在家搞出一個嬰兒無人車,小孩一哭就能自動跑,“黑科技養娃”。

可愛的清華人呀。

甲子互動:

你最看好哪個清華系創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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