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大搖大擺地來到客棧門口,冒充是皇帝派出使者,朗聲宣佈道:“皇上有旨,請司隸校尉江充出來接旨。”
江充與韓說、御史章贛等人剛趕到客棧住下,正準備把今日之事向皇帝稟報。剛剛提筆寫了幾個字,就聽到外面有喧鬧聲,接著就有聽到要自己出去接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來得及多想,就趕緊走了出來迎接聖旨。
劉進見江充等人出來了,就把聖旨一展,大聲宣讀道:“聞司隸校尉江充、方士檀何、大將軍韓說、御史章贛借巫蠱一事誣陷太子,挑撥離間,心懷二心,著即日起免除江充司隸校尉、韓說大將軍、章贛御史大夫職務,並交由廷尉府審理。欽此。”
聖旨讀完,江充等人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這樣一道聖旨,大為驚訝。
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劉進手一揮,就有二人上前架了江充,綁了個嚴嚴實實。
姜畢竟是老的辣,聖旨剛一讀完,御史章贛就聞出了有點不對勁,質疑道:“慢著,我們才剛剛搜到證據,還沒來得及奏給皇上,皇上怎麼就知道了此事?還下了詔書到這兒來了?”
韓說是武將,點一把火就著的那種,一聽章贛這麼一嚷嚷,立刻跳了起來,“假的,這肯定是假的!”
劉進一見露餡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大膽!連皇上的詔書都敢不認,你們這是想造反不成?”手一揮,早有準備的家丁們一擁而上,一陣亂劍就將韓說殺死了。
御史章贛因早有防備,反應得快一些,只是肩膀上中了一劍就爬起來跑了。
這邊一動手,其它跪在地上候旨的侍衛這時也明白過來,慌忙站了起來,亮出了兵器,阻擋住追殺章贛的人。還有幾個,拼死掩護著章贛逃往甘泉宮。
劉進這邊派出的人來不及包抄他們,又加上這些侍衛的拼死抵抗,只得眼睜睜看著章贛逃跑了。
一陣激烈的搏鬥過後,江充他們的人,不是被殺就是束手被擒了。
劉進打掃完戰場,不無懊悔地回來向太子稟報:“父王,江充和他手下的胡人巫師已經被兒臣捉拿歸案。那韓說不肯接受詔書,被我等當場殺死。只是孩兒辦事不利索,讓那章贛逃走了,怎麼辦?”
劉據道:“逃走了就逃走了,這事倉促,還是我們的人手不夠,怪不得你們。你們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一會吧。”
劉進接著問道:“父王,江充和他手下的胡人巫師我把他們帶過來了,請問該如何處置?”
劉據一聽劉進提到江充二字,就氣打不從一處來,怒道:“那狗奴才,先前擾害趙國國王父子,還嫌不夠,如今又來擾害皇上與我!殺了他們,我都覺得髒了我這地方。來人啦!把江充和他手下的胡人巫師都給我拉到上林苑燒了!”
劉進道:“好!對付這種人,就該用這種辦法!我這就派人去辦。”說完就轉身下去了。
太子少傅石德提醒道:“太子殿下,御史章贛逃走,皇上那兒怕是也瞞不住了,我們得趕緊作準備才是。”
劉據應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只有繼續走下去了。接下來不知老師有何良策?”
太子少傅石德答道:“第一,我們得趕緊派人攜帶符節乘夜進入未央宮長秋門,將一切報告衛皇后,取得她的支持。第二,告知文武百官陛下因病困居甘泉宮,有奸臣們想乘機叛亂。請大家不要慌亂,統一聽從殿下的指揮,平定叛亂。第三,可將關在長安中都官獄中的囚徒赦免放出,連同長安城內的流民武裝起來,由我統轄;第四,派人持符節徵發長水和宣曲兩地的胡人騎兵來長安城會合。”
劉據道:“好,我這就差人去辦。”
甘泉宮,劉徹一大早起來,就老感覺到右眼皮跳得厲害,心神有些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便打發蘇文把尚書令張安世叫來。
張安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跟著蘇文一路小跑,來到了養心殿。養心殿裡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一到夏天,裡面全是鬱鬱蔥蔥的,一片鳥語花香,是劉徹最喜歡呆的地方。
蘇文把張安世領到殿後的一處涼亭,看到劉徹正坐在涼亭裡發呆。
張安世小心翼翼地上前行了禮。
劉徹聽到身後的動靜,這才轉過頭來,示意張安世在亭子的石凳坐下。
張安世坐下後,問道:“不知陛下找臣過來有何事?”
劉徹嘴角淺淺的一笑,“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今天一早起來,頗有些心神不寧,右眼皮跳得厲害。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禍。朕有些不放心,所以就叫你過來問問,最近宮中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張安世一聽,原來如此,一顆緊繃的心才放了下來,“稟陛下,朝中事務,皆由太子在監國,並無什麼異常發生。僅有幷州出現大旱、荊州洞庭湖鬧洪水,出現了災情。陛下心懷社稷,所以才有感應,臣以為,這乃天下百姓之福,並不是什麼禍,請陛下放心好了。”
劉徹聽了張安世的這一頓奉承,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不過,拍得朕還是很舒服的。朕問你,太子對於幷州、荊州兩地的災情,都處置了嗎?”
張安世連忙答道:“太子已讓當地官員組織賑災了。有關朝廷賑災的方案,太子也報了一份過來,陛下要不要親自過目?”
劉徹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太子既然定下了,朕信得過。在這一點上,他比朕還要急的。那一年,也是太子監國,益州遭遇災情,朕撥的賑災糧食批少了,他還敢跟朕急眼的呢!”
張安世看劉徹高興,便順著他的話說道:“是啊,太子仁厚,還常下杜縣一帶私訪,百姓們都很愛戴他的。”
劉徹聽了卻嘆了一口氣道:“太子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他跟著那些儒生,讀了一肚子的書,太仁厚了,一點也不象朕。”
張安世又奉承道:“當年高祖皇帝也要受匈奴之辱,陛下卻帶領我朝大軍將匈奴人趕出了陰山,並且東並朝鮮,南吞百越,西征大宛,讓大漢的國威遠揚,這樣的功績應是空前絕後的,太子如何能與陛下相比?”
劉徹笑了,“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朕今天挺高興的,你留下來陪朕下一盤棋吧。來人,擺棋。”
蘇文一聽,馬上下去找來了棋盤,君臣二人就在涼亭裡對弈起來。
二人下了好一陣,終於大局已定。
張安世道:“我在這裡下了一個子兒,陛下不應麼?”
劉徹用手夾著一枚棋子,演示道:“怕什麼,你這麼一吃,朕就這麼一應;你要是在這兒飛一個,朕就在這兒夾住你;你又這裡叫吃,朕也不怕。朕都算過氣了,你還緩著一著兒呢,朕的氣比你多一口,終究是連得上。”
張安世又道:“我要這麼一吃呢?”
劉徹道:“啊喲,這裡還有一著‘反撲’在裡頭呢!朕倒還真沒防備,得好好琢磨琢磨。”
蘇文數了數雙方的空,道:“現在棋勢都差不多,勝負全在這個角上了。誰得了這個角,誰就能贏。”
劉徹陷入了凝思中,良久才道:“先別急。算來算去,好象朕都是差了一口氣,不過,朕要是先往這兒立一子呢?”
張安世驚呼道:“對呀!我先立一子,做一個眼,便可以‘有眼殺無眼’,將我的‘反撲’破掉。妙棋啊!”
張安世拽著手中的棋子,開始苦思冥想。
這時,蘇文來報,御史章贛求見。
劉徹正在興頭上,道:“叫他直接來這兒吧。”
蘇文下去了,不一會兒,章贛便連滾帶爬地走了進來,一見到劉徹便哭喪著臉道:“陛下,請陛下一定要替臣做主啊!”
劉徹一驚,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看了一眼章贛,見他滿身是血跡,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何故如此狼狽?”
章贛答道:“臣奉陛下的旨意與江充等人徹查巫蠱一案,江充在太子的博望苑裡挖出了小木頭人,回到客棧正準備報告陛下,這時,有人就奉旨來捉拿我們了。來人說我們故意誣陷太子,要將我們拿下治罪。江充束手被擒,我懷疑使者是假的,按道侯韓說不肯接受詔書,結果被當場殺死。臣是在侍衛們的拼死護衛下才僥倖得以逃脫。請陛下一定要替臣做主啊!”
劉徹一聽之下,勃然大怒,道:“朕根本就沒下過什麼旨意要將你們治罪。一定是太子在假傳聖旨,還誅殺了朕的大臣,這還了得?他這是想造反嗎?”
張安世輕咳了一聲,提醒道:“陛下,太子一向孝順,怎麼會造反呢?那江充與太子不和,是朝野皆知的事情。說不定這裡面另有什麼隱情。陛下不妨派人把太子叫來,當面問一下不就清楚了嗎?”
劉徹猛然醒悟,想起當年常融故意陷害太子的事來,點了點頭,道: “嗯,你們在太子府中發現了木頭人,太子肯定是害怕了,又憤恨江充等人,所以發生這樣的變故。章愛卿,你先下去養傷吧,這事,朕問清楚後,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章贛聽劉徹這麼說,雖然有袒護太子之意,但也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滿,只得遵命道:“是,陛下,那臣就告退了。”然後就退了出去。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劉徹也沒有心情下棋了,把棋子一扔,就下了一道令他今後後悔莫及的旨意,“蘇文,你去長安跑一趟,把太子給朕叫來。朕要當他的面問清楚,為什麼要假傳聖旨誅殺朝中大臣。”
蘇文一聽,劉徹竟然要自己親自去請太子過來,頓時兩腿就有些發軟,但對於皇帝的命令,又不敢不服從,只得違心地應道:“奴才遵旨。”
蘇文帶著一個小黃門來到長安城的章城門下。通往皇城的大門緊鎖著,城牆上有士兵的身影在來回巡邏著。他猶豫半天,終究不敢進入長安城。他心裡燈籠似的,清清楚楚。太子劉據與衛皇后早就想殺死自己的了,要不是有皇上這座靠山在給他撐腰,他頭上這吃飯的傢伙早就搬家的了。如今,太子既然已經反了,連江充也都被抓了,按道侯韓說也成了刀下之鬼,自己此番前去,不是送死又是什麼?可是,皇上的命令,他又不敢不聽。怎麼辦呢?
他眉頭一皺,心生一計,對同來的黃門道:“兄弟,你看這章城門的大門大白天的就已關上了,看來太子確實已經反了。聽說皇上的使者江充都被太子抓起來了,連按道侯韓說更是被當場殺死,就是御史大夫章贛也是好不容易才在眾侍衛的保護下才脫身的。我們二人這會兒赤手空拳前去宣旨,哪裡還會有命回來?”
那小黃門一聽,頓時就嚇壞了,“蘇大人,那依您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蘇文見他上當,喜上心頭,開導道:“我們項上這吃飯的傢伙就一個,丟了可長不回來了,還是保命要緊啊!要不我們不進城了,直接回去跟皇上說太子已經反了。”
小黃門對蘇文提出的這個方案有些猶豫不決,“這樣做行嗎?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那還了得?”
蘇文便嚇唬他道:“你要是不怕死,那你這就叫開城門進去吧。不過,我可不敢進去。我就在這兒等你。兩個時辰之內,你若還回不來,我就回去覆命。”
那小黃門哪敢一個人前去啊,嚇得腿都在打哆嗦,連忙道:“蘇大人,我也不想去了,就依你的,咱們回去覆命吧。”
蘇文正中下懷,道:“好,那我們這就回去。你知道回去我們該怎麼說嗎?”
小黃門點了點頭,“知道。就說說太子已經反了。”
蘇文又問道:“那別人若是問你,既然太子已經反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你又該如何回答?”
小黃門一下子被問住了,吞吞吐吐地道:“那,那我該如何說呀?”
蘇文提醒道:“你一定要記住,應告訴他們,太子也要殺我們,我們是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才逃回來的。記住,此事除了你知我知外,不得跟任何人亂說。”
小黃門道:“記住了。蘇大人儘管放心好了,小的知道分寸。”
兩個人既然達成了協議,城也不進了,開始掉頭回甘泉宮覆命。
蘇文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稟皇上,奴才回來了。”
劉徹問道:“朕不是讓你去叫太子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太子他人呢?”
蘇文硬著頭皮撒謊道:“啟稟皇上,太子已經反了。我們剛叫開章城門的大門,就被他們的人抓了,還要殺我們。幸虧在太子的人當中有一個我認識的人,我過去幫過他的忙,他為了報恩,才悄悄放了我們回來。”
霍光與張安世也在場,看到蘇文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霍光不禁起了疑心,問道:“江大人、韓大人與章大人帶那麼多人去太子府,也就是章大人一個人在侍衛的保護下帶了傷跑回來了。你們倆居然能毫髮無損地從長安城裡逃回來?”
蘇文與那個小黃門頓時嚇得兩臉慘白,一個勁地磕頭,“陛下,奴才真的是從城裡逃回來的。還請陛下明察啊!”
劉徹聽了霍光的提醒,也是將信將疑,“你們說太子真的反了?”
蘇文知道只有死撐下去才有活路,便一口咬定道:“陛下,奴才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如有半句不實之言,願天打五雷轟!”
恰好這時,丞相劉屈氂派長史趙珞乘驛站快馬來奏報京城的消息。
劉徹聽說京城送消息來了,便道:“快讓他進來吧。”
趙珞進殿行過大禮後,便稟道:“啟稟皇上,太子昨日上朝,突然告知文武百官說陛下因病困居甘泉宮,有奸臣們想乘機叛亂。要大家聽從他的指揮,去平定叛亂。並把長安城官獄中的囚徒都赦免放出,打開了武器庫,發給他們武器。直到此時,丞相這才明白太子要造反,命我趕緊來稟報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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