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朋友的故事（第一人稱敘述），講她和婆婆之間的糾葛，有怨恨有感激有後悔也有遺憾。
上個世紀中期出生的許多女性，生了很多兒子，但生活也沒有富貴起來。我婆婆響應號召生了三個兒子，可惜家裡也是一貧如洗，家徒四壁。
老大十九歲那年，有了一個心上人，非常相愛，可男孩家裡太窮了，女孩父母堅決不同意。男孩決定外出掙錢，他想著掙到錢就能娶到他的心上人了，就在他外出不久，悲劇發生了。
女孩被父母逼迫另嫁他人，女孩拼命反抗，最後還是不堪家裡人逼迫，投河自盡，於是老大發誓出人頭地，要讓女孩的父母后悔，一直在外打拼，幾十年過去了，那個沒人看得起的窮小子在大城市立足了腳跟，小有成就，兒孫滿堂，可惜初戀早已經不在了。
老二從小學習成績非常好，可家裡實在供不起他讀書，只能輟學在家，至今未娶。
老三木訥老實，悶聲幹活，因為窮，只能娶一個外地媳婦，我就是這個媳婦兒，結婚懷孕生了一個女娃，我和婆婆經常能聽到左鄰右舍的閒言碎語“這個外地媳婦可能隨時會跑”，可惜沒能如那些人所願，我到現在也沒跑。
日子雖然過得苦但也平淡，直到03年意外懷孕，對這個本就家徒四壁的家庭來說，再養一個孩子無疑是雪上加霜，家人鄰居朋友通通跑出來反對，“家裡已經夠窮了，你們又沒多大能力，再多一個孩子會更窮！”
我對這些勸說都不予理會，婆婆也是很頭大，最後給的說法是：“你們去借錢吧，借回罰款的錢你們就生吧。”
經過多次的爭吵，丈夫不說話，又借不到錢，我屈服了，打掉了這個孩子，失去孩子讓我痛不欲生，經常在夢裡懷抱嬰兒，醒來卻是一場空，多少個深夜不能入眠，我恨這個家，恨婆婆，也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無能？！
幾年後，日子稍微有了改善，我又懷孕了，冥冥之中失去的那個孩子彷彿回到了我身邊，這次我堅持留了下來。可日子依然過得捉襟見肘，孩子過完週歲，婆婆說“你們把孩子留在老家，你和老三在外面好好打工吧”。
我起初有些猶豫，後來想有兩個人賺錢也是好事，於是就將孩子留在了老家，然而，重男輕女的思想在農村根深蒂固，兩個老人經常做一些事說一些讓我的女兒無法接受，比如給孫子吃獨食、一味護著孫子，導致兩個孩子經常打架的事情發生，甚至，還教孩子去賒賬買菸，我實在擔心姐弟兩個矛盾加深，和丈夫商量決定把孩子帶回身邊自己養，再苦再累咬牙堅持。
帶孩子走的那天，我對婆婆說：“以後我們可能就沒有時間回家幫忙務農了，你注意身體，少種些地。”
婆婆埋怨我們帶走了她的孫子，臨走前只說了一句話：“你們每月交多少錢給我們？”我頓時啞口無言，心裡早已發誓一定要多脫離這裡。
生活永遠不會辜負勤奮努力的人，幾年後，從農村到縣城到大城市，我和丈夫努力工作，努力打拼，生活有了起色，事業有了發展，兩個孩子也逐漸長大，兩三年我們才回家一次，待幾天就走了，婆婆他們仍舊住著那個破房子。
等我們再接到消息，是二叔打來的電話，說“媽在醫院裡，癌症晚期。”
那年，我第一次給婆婆買過年的新衣服，第一次給婆婆曬冬被，發現被子下面全是十幾年的爛棉花塊。就在這時，婆婆把手上唯一的首飾，戴了幾十年的銀手鐲交到我手中，一下子我淚如潮湧，不敢跟婆婆對視。
也是那年的三月初十，婆婆無法再忍受病痛的折磨，將她準備好的農藥悄悄服下。
事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做夢，在夢裡守著婆婆哭，哭得撕心裂肺，為她感到不值，做了幾十年婆婆，沒有一個媳婦叫她一聲媽，也後悔自己的不爭氣不長本事，讓老人窮了苦了一輩子，沒有享過一天福，到頭來還被病痛折磨。
回顧婆婆這一生，小時候，看著成績不如自己的同學完成學業，做到校長的職位，自己因為家裡無法負擔學費輟學，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早早匆忙的嫁人。
因為窮，大兒子遭遇人生巨大的打擊，遠走他鄉，她只能給小兒子取回一個外地媳婦，整天擔驚受怕，怕媳婦會跑掉，還有忍受鄰里異樣的目光。她臉朝黃土背朝天拼命幹活，她吝嗇、她極度節儉，一心想要擺脫貧窮，到頭來卻帶著病痛去世。
十幾年過去了，我仍然記得婆婆的一句話，那是個寒冷的冬天，和婆婆一起下地栽菜，我背朝陽光，渾身感覺溼冷溼冷的。
婆婆回頭對我說：“你轉個身，面朝陽光會暖和些。”
當年的埋怨紛爭一幕幕閃過腦海，都隨著她的去世煙消雲散，只希望她下輩子做個有福氣的人，家庭和美，生活富足。
聽完她的故事，我沉默了許久，為她的堅強感動，也為她婆婆勞苦的一生心疼，如果不是其中一個人離開，兩個人的裂縫或許不會和解，可婆婆的逝世給這個破裂的家庭畫上終止符，讓她埋葬自己的往事和苦痛，割掉爛掉的尾巴，繼續生活。
生活不易， 且行且珍惜，珍惜親人，珍惜自己。
*本文圖片來源於“東方IC”，任何網站、報刊、電視臺、公司、組織、個人未經東方IC許可，不得部分或全部使用。
閱讀更多 甜甜圈伐木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