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9 潮汕话,究竟还能讲多久?

最近一段时间,常有乡亲反映:现在的年轻人,能用标准潮汕话完整表述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许多青少年似乎习惯用“潮汕话+普通话+英语”的杂交方式来交流。这对潮汕方言来说是没落的先兆吗?不久的将来,潮汕话会不会成为“语言文物”?潮汕话,究竟还能讲多久?

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得先看看究竟讲潮汕话的还有多少人。因为,方言群体是方言存在的最主要条件,就如土壤之于植物:没有土壤,植物何以生长?

我们都知道,潮汕方言是广东省三大汉语方言之一,属于汉语七大方言的闽方言的闽南次方言的一种土语,主要分布在粤东的汕头、潮州、揭阳三市和汕尾市的汕尾、海丰等部分地区,梅州市的大埔、丰顺也有小部分地区有人讲潮汕方言。粤东地区的潮汕方言人口约1500万左右。省内的广州和深圳、东莞等珠江三角洲城市粤语地区,全国各地,还有约1000万的潮汕方言人口。如果以通常所说的“海内一个潮汕、海外一个潮汕”来计算的话,全世界操潮汕方言的人口,大约有四五千万。但国外的祖籍潮汕人口和能讲潮汕方言的人口实在无法准确统计,粤东本地的潮语人口与省内外的潮语人口也有重复计算的可能,所以四五千万人只是一个概算的数字。保守一些说,粤东本地加上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的潮语人口在3000万以上应该没有问题。

根据方言的生存条件,有这么多人口使用的汉语方言继续存活下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乡亲们为什么还会发出上面的疑问呢?我认为,乡亲们的担心,是一种文化焦虑。但在我看来,这种焦虑目前还是没有必要的,潮汕话是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但暂时还不应该看作没落、甚至行将消亡的先兆。

我们知道,语言是人们的交际工具,而人的生活特征之一就是群体性和社会性,因而语言也具有社会性的特点,语言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的。所以,潮汕方言发生变化并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一些词语今天不说了,现在的潮汕话里又增加了普通话词语或者英语单词就认为它要没落了。

潮汕话,究竟还能讲多久?

让我们来看看潮汕话变化发展的历史。

例如上世纪30年代以来,汕头话里面就有不少英语单词和马来语词,例如“啰哩”(lorry,汽车,原指卡车)、“羽”(wool,毛料布料)、“士巴拿”(spanner,扳手)、“术球”(shoot,投篮)、“肉”(net,触网)等都是英语。而“五脚砌”(骑楼下)、“躲隆”(饶恕、保佑)、“动角”(拐杖)、“咕啤”(咖啡)、“沙茶”(一种作料)、“峇囝”(鳄鱼)、“罗的”(一种上带彩色砂糖的小饼干,马来语里是面包的意思)等等都来自马来语(个别是东南亚的其他语言)。大约流行到上世纪70年代以后这些词语才慢慢淡出潮汕话的江湖。今天的潮汕话里借进一些英语单词或者粤语单词,只不过是新一波的外来语的借入而已,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而另外一些词语的“死亡”,代之以新的词语,也是正常的新陈代谢。例如不叫“学堂”“书斋”叫“学校”,不叫“书册”叫“课本”,不叫“上堂”“落堂”叫“上课”“落课”,不叫“先生”,叫“老师”,不说“偷走书”叫“逃课”甚至“翘课”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另外一种变化:方言的书面语交际和文学功能的退化。笔者这代人可用方言朗读课文、报纸、古典诗词,语文老师教读古诗文时多数用方言。所以民歌民谣、潮州歌册曾经大行其道。但今天不行了,潮州歌册能看懂的人很少,能唱的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了。今天的青少年也很少有能用方言诵读古典诗词的了。孩子们跟家长用潮汕话交流,说着说着,书面化一点的单词潮汕话说不上来,就改用普通话,或者用普通话语音折合成潮汕话来说。这说明,潮汕话的书面语功能、文学功能确实是退化了,值得我们重视,我们得想办法及时采取有效措施来减缓这种方言书面语功能和文学功能的弱化,但还没有到要担心潮汕方言作为潮汕地区老百姓的生活语言能否继续下去的严重地步。

方言是地方文化的载体,诸如潮剧、话剧、歌谣、方言曲艺等,没有了方言,也就会消亡,此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个人的建议是:在积极推广普通话的同时,幼儿园可以教读一些方言童谣,生活语言也不必强求只能讲普通话。小学生可以教读方言歌谣,阅读并学会用方言讲述一些民间故事。中学里要鼓励普及潮汕方言及潮汕文化知识,鼓励教师运用方言教读古诗文,用方言知识来讲平仄和押韵的知识。家庭中,如果学校里的普通话环境已经很强势,应鼓励家长跟孩子讲方言,以保持普通话和方言的平衡发展,营造有利于社会和谐发展和个人身心发展的双语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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