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原創」 短篇小說《影評者的興趣》人中馬-陳虛炎


「原創」    短篇小說《影評者的興趣》人中馬-陳虛炎


這個人已經耗費半身時間寫了不下萬篇影評,儘管如此,他還是沒能以影評家的身份自居。 他的影評都是粗製濫造的,就像他個人的混亂的生活。他靠著影評得到的廉價稿費,勉力維持著他的觀影和寫作的單調生活。有一天,他突發奇想,他想走出這個怪圈。他想嘗試跳出那種單調乏味的文字片場,他想寫只屬於自己的劇本。

他看著好萊塢一貫套路的大片,甚至連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後面的劇情。“噢,不錯,這場吻戲後面就是屠戮了,那個姦夫的敵人早已埋伏在女主離婚後搬家前的那一段鋪敘中,殺人工具一定就是那把柯爾特最早期的左輪產品,也就是片頭中電視熒幕裡的那一段放了一半的廣告中的那種。沒錯的,一次出現在電視廣告中,還有一次在書房談話中偶然提及,沒有意義的東西是不會在一部2小時的電影中出現兩次的,絕不會!這需要3分鐘的鋪墊,可能是10萬美金製作費。沒有一個導演會傻到這個程度。還有作案手法,編排很不錯,可惜懸念設置太遲了,要是提前一些,劇情還有點意思。這樣一來都毀了,誰都知道兇手是誰!失敗的作品!”奧捏金搖著頭,邊看影片,邊喃喃自語。有時候就是這樣,粗製濫造比隨心而至的意識流還可怕!奧涅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關了電視。很多時候,影評工作就是把那種繁複量產的卻冠以不同命名的噁心食品,一次又一次地囫圇入肚。不是來不及品嚐,而是根本沒有品嚐的必要,這和美食鑑賞家的風險是一致的,只不過一個用肉體的胃來承受,一個是用精神的胃。

奧涅金給一家影評類雜誌主編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等到午睡結束,伸著懶洋洋的胳膊,撩起聽筒的編輯的耳中轟然炸響:“喂喂,聽到沒。以後別給我分派任務,別把你們自以為是的名單發給我了,都是抄襲作品,沒有創意的東西,一堆狗屎知道嗎?讓我給這些片子撰文,還不如殺了我,這是慢性自殺懂嗎?我沒時間看那些狗屁劇情,收起你們的高傲,要麼,我自己選片投稿,就這樣。再見!”編輯並沒搞清楚緣由,但他能夠聽得出這是奧涅金在咆哮——一個每月量產的,從來溫順的影評撰稿人,每個月也不過領取幾百元稿費的不知名的肥皂泡製造商。儘管這番訓斥般的言論有點激怒這位編輯,但他平心靜氣下來,卻覺得沒有必要回電反擊奧涅金,這甚至都損害他一貫清高的原則。

就這樣,奧涅金一口氣給幾家他常投稿的雜質或報社打了電話,有些態度和緩些,這也僅僅出於偏愛的理由。他認為,如果他不那樣做,人家會認為他只不過是寫寫那些廉價貨的傢伙,而且他也同樣認為,即使作為在一個工作崗位兢兢業業勞碌半身的勤勉員工,他也是時候該抱怨幾聲了。然而,一整天過去了,一週過去了,並沒有一個回電。他們甚至懶得回電罵一下這個狂妄而自負的投稿者。有些主編甚至不知道他奧涅金是誰,或許是個瘋子,天知道。

奧涅金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的名聲確實架不起這些個大編輯的抬舉,但是就他與這些編輯們的熟識度,至少也應該來一個安慰的吻,或者,哪怕一個響亮的耳光。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就像一根毫無勁道的茅草,即使用力鞭打也發不出響聲。走進一家咖啡館,他仍舊像往常一樣翻弄手機,從最新的影片庫中尋找有撰文價值的目錄。他已經學聰明瞭,不再通過繁瑣的搜索和觀影程序去一部部檢驗影片質量,他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去看一下影片,那也不過是閒的慌的時候,或者說,只是把觀賞一本影片當休閒娛樂時才會那樣做。他深信,如果一位美食家同時也是大肚漢的話,這樣的職業才是對胃口的,否則純粹自我摧殘,與慢性自殺無異。他只是閱讀一下影片的劇情簡介,就可以大概猜想影片的深度與厚度。至於導演是誰,其實也並沒那麼重要。他從不看記錄片或歷史片的簡介,那不過是“真實的歷史”,即使改編過,改編的再好,也不過是打磨一塊世間已存在的“石頭”,同樣也是“死的東西”。他需要那種“活的劇本”,與眾不同的靈感和劇情,哪怕是“跳蚤變成上帝”,也比“上帝是外星宇航員”更有趣更有新意。

他翻找著,又開始一天的僵硬,繁瑣而又枯燥無味的巡檢工作。他一遍喝著藍山咖啡,一邊儘可能地從影片目錄中巡檢出有價值的作品。至於那些題如:《靈犬萊西》,《窈窕淑男》,《特洛伊》,《金剛》等等之類的,直接忽略。這類不以劇情取勝,或者歷史傳記類,或者老壺裝新酒的題材,即使寫了評論,也不過是對影片畫面,音效或者情感價值的探索的一番恭維,老掉牙的一貫職業神經痛,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就這樣,奧涅金小心翼翼從一大串最新影片的名錄中篩選掉一大批,另外一些,他只能讀過影片簡介再行判斷。譬如,《恐怖情人節》——一個關於礦工生還者的再復仇的故事。殺戮元素,復仇題材,鋪墊明顯。槍斃!《夜訪吸血鬼》——一個訪談節目中名為路易的吸血鬼講述了他成為吸血鬼,獲得力量的過程,最終採訪者因為渴望獲得路易的力量,被吸血鬼選中也成為吸血鬼的故事。有些意思,不過還是停留在異能設定的層次,並且有狗尾續貂之嫌。槍斃!《機械師2》——一系列特工活動,毫無創意的追殺和反追殺,敵弱我強的永恆英雄威武主義,主角不死模式。槍斃!《入侵腦細胞》——通過先進技術入侵幼年患者夢境,治癒其心靈傷疤。通過入侵一個專殺小孩的變態狂魔的大腦,展開調查受害者的埋藏位置,因此而產生了比想象更可怕的險象環生的之旅。不錯的創意,可惜抄襲了《盜夢空間》,庸才之舉。簡言之,夢境實驗一類。C類作品,參考用,不做影評。《運虎記》——一搜運送給某馬戲團的商船上押送了許多動物,一隻黑猩猩從籠子裡溜出來,結果打開所有動物的籠子……一時間,商船被百獸佔領,大猩猩儼然成為一船之主,市值和老虎在甲板上閒庭信步。對著野心十足的動物們,所有船員包括船長束手無策,簌簌發抖之際,一個妙齡女子以救命稻草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劇情簡單,荒謬卻在情理之中,妙齡女以何種“神力”化解這場危機,實為看點。屬於劇情的危機設置類,難關的突破是影片的最大賣點和看點。B類作品,值得一寫。不過要等看完全劇再行決定。《戰慄空間》——某女與丈夫離婚,帶女兒搬到一家老房子裡:暗藏一密室,密室裡有16臺攝像機,8個監視器,還有一條不和外界想通的電話線,以及一個堅不可摧的房門。入宅第一天就有不速之客拜訪,房子的建築者,前房主的孫子以及同夥。他們目的是為了原房主的鉅額遺產。隨著他們步步逼近母女藏身的密室,一場鬥智鬥勇的遊戲開始了。密室困鬥類。由於有了先前的經典片《蝙蝠》的“古宅奪遺”類,這本影片的總體劇情設定仍舊是老套路,不過具體道具和劇情設定能推陳出新,又不同於通常的古宅幽靈或困鬥類。劇本將人物設定為兩個女性,增加了困鬥的難度,有一定意義上的突破。B+類,值得一寫。總之,奧涅金盤整了一天,也沒能找到“完全創意”的劇本。不過總算找到幾個值得一寫的劇本,一天的忙碌並沒白費。

奧涅金感慨商業化的影視環境下,好的作品實在太少。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抄襲,就是按照好萊塢的劇本模式照搬照抄,就連基本的環境設定都懶得一改,這就是商業的價值取向。奧涅金回顧自己的半生,寫了無數垃圾影評,卻從沒有一篇得過大獎。他自嘲道:“在一堆垃圾之中撿拾出最有價值的垃圾,然後為其冠名包裝,就好比硬要把鴿子糞說成是保健良品一樣。鴿子糞就是鴿子糞,充其量不過滋養下雨後露苗的泥土地,或者為清潔愛車提供一個充實可靠的理由罷了。”

奧涅金從咖啡館往家裡走的時候,他還不住回想著那碗剛剛還熱氣騰騰的上好的咖啡。或許,他將一輩子從事那種令人沮喪的文字工作。但他會改變下思路,從那種平庸無實的作品中提煉出更有價值的東西,用他獨特的眼光,創造一個全新的劇本規則。


2017年5月9日於下午2時完稿於採荷家中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