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 陶武先對杜陽林文學作品印象:真情,深邃,質樸

近幾年來,擠出有限業餘時間,杜陽林創作了一些達到專業水準的詩歌、散文、小說。自認識之後,我每每先睹新作,自愧無力從專業層面置評。印象之中,其創作速度之快、數量之多,無疑緣於真切喜愛和長期勤奮;作品受到人們推崇、富有感染力,應該在於真情、深邃、質樸的風格。

真情少出穿鑿後,實感常聞坦率時。真實表現生活,是散文神韻所在。杜陽林散文創作“形散而神不散” 之“神”,在於不故弄玄虛、強作高深,始終恪守“真”的方位。一方面,葆真性情本色,發真性情聲音。同行熟知,陽林曾為《華西都市報》首席記者,新聞人“較真理說真話找真相”的職業素養,影響其直面生活、尋找真諦的散文寫作取向。其筆觸內容,要麼是自己生活經歷,要麼是耳聞目睹的人事,基本事無虛妄、人皆真實,很難發現矯情的成分、捏造的內容。文到樸時情轉永,語歸平處意方真。但求樸素復原和再現,不著力於烘托和渲染,往往更能讓讀者感同身受、產生共鳴。經歷滄桑的人,更能洞悉生活的豐富內涵和事物本源。與很多從困境中走出來的人一樣,世間生活豐富多彩,酸甜苦辣俱全。從媒體人到企業家,一路打拼,既嘗過荊棘叢生、踽踽獨行的味道,也有過成績明顯、鮮花簇擁的感受。特別是不少回眸艱辛過往的篇幅,忍飢挨餓、遭人白眼甚至被人欺負的片段,情景真實,歷歷在目,往往撥動讀者心絃,但感慨之餘又通常備受啟迪,帶著淚痕的文字,並非為博憐憫,而是為傳遞堅韌和勇氣,催生面對逆境的正能量。因此,真情成為其散文的鮮明特點絕非偶然,主要取決於他以坦誠的情懷面對多樣的現實,並從真切的敘述中讓情感真實流露。另一方面,循著生活經歷,醞釀生活原味。娓娓道來往事,便能引領讀者回望來路。平中見奇的境界,不僅需要寓巧於拙的藝術修養,更需要“文學即人學”的深刻把握、返璞歸真的人生態度。翻開其散文集,《晨風暮雨》或回溯一樁往事,或坦陳一段心路,或記錄一程山水,或緬懷一位故人……特別是《長風破浪渡滄海》,自傳痕跡明顯,不論是對童心記憶、少年風雨、媒體徵途的追述,還是對父母之愛、故里之情以及生活點滴的文字梳理……實在回放歲月中邁步奔跑的態勢……驀然回首,再現一路成長就是一路風景,只是當初步履匆匆,渾然不覺;而今咀嚼,別有一番滋味。展示經歷的坎坷乃至苦痛,原汁原味流露真實情愫,乃因其執念:離開“真實”的“土壤”,依靠“技巧”的“化肥”,只能催熟乏味的果實。復原生活中出現過的人事,拒絕歲月湮沒蹤影、虛假磨平稜角,就能賦予某些短暫存在以恆久流傳的意義。情真感人,事真動人,也許根源於這份自然率真,其散文往往耐閱讀耐品味,引起讀者良好共鳴。

歷史凝固了昨天的現實,現實歸結為明天的歷史。檢視歷史而關照現實,往往彰顯見識厚度和格局寬度。杜陽林的詩,取道詠史,指向啟今,思想深邃。其一,選擇冷門路徑,甘做一名“獨舞者”,探索之路寂寞而艱辛,思考過程冷峻而深入。陽林別開蹊徑,選擇以七言律詩形式,抒寫中國漫長曆史。既要接受通行格律、聲調節奏等規則的全面約束,又要滿足基本史實、典故人事真實的具體要求,可謂“戴著雙重鐐銬跳舞”,難度可想而知。並且,在社會浮躁、知識碎片,“快餐文化”熾熱、“戲說”風氣盛行的背景下,不圖熱鬧,不趕時髦,以嚴肅的方式對待客觀的歷史,絕非為了獲得標新立異的噱頭,而是一種篤定的堅守、有益的嘗試,頗有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冷峻。其二,發掘典型題材,只做一名客觀講述者,看似難成一家之言,實則不乏千鈞之力。其詩集《歷史的記憶》,文本比較薄,分量並不輕,不僅因為“讀詩而知史”的鮮明藝術特色,更因為客觀冷靜的獨特視角,讓凝固的歷史信息,煥發出鮮活的現實張力。細賞其史詠,未走炫耀歷史輝煌的老套路,也未否定歷史傳承的客觀性;既謳歌英雄豪傑,也鞭撻奸臣昏君;有對治亂原因的反思,也有對榮辱歷程的拷問;或壯志激昂,或悲愴冷靜。從“詩言志”的觀點分析,這顯然是為了引起人們深入思考:經驗教訓都是人類歷程的實踐結果,久遠的歷史本來不是繼續前行的負擔,但並非沒有變成沉重包袱的可能,這取決於是否以面向未來的眼光審視過去,並在此思考中警策讀者: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認識“昨天的太陽曬不幹今天衣服”,相信“所有事物的流傳必須經過時間檢驗”,從而去偽存真、揚棄有度地借鑑歷史,更好服務實踐。誠如是,杜陽林詩歌的思想價值,自然不當以數量和形式來權衡。

雅借俗傳猶是雅,深從淺出亦然深。真正小說家,往往雅俗共賞行文,深入淺出敘事。杜陽林小說的可貴地方,在於用講故事的方式展示靈魂,以通俗淺顯的敘事體現質樸。首先,善於用故事承載小說的脈絡。小說情節必須遵循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原則。故事精彩與否,往往不是決定於講述過程中的藝術加工,而是決定於以獨特的眼光發現那些具有現實生活氣息的素材和原型,從而形成反映而非複製生活的故事脈絡。陽林雖不算編排故事的高手,卻堪稱演繹故事的行家,大概因為他善於循著生活的源頭去尋找創作的切口。他的四部小說,《龍鳴劍》取材四川保路運動歷史文獻記載,對傳說中“騎白馬,挎短槍,揮長劍”的龍鳴劍進行藝術加工;《碧海劍心》的靈感源於太平天國失敗後洪秀全兒子下落的歷史懸疑,經合理藝術想象,塑造出一個民族英雄;《步步為營》直接從改革開放、時代轉折的大背景中擷取出一個勵志奮進的青年形象;與人合著的《落鳳坡》則落筆於一個小村落,講述一群“小人物”的故事,記錄與探索大時代中小人物的心靈史。這些故事,要麼能從歷史回顧中找到痕跡,要麼可在現實審視中發現蹤影,人物原型源於生活而非蓄意的憑空捏造,故事情節表現生活而非荒誕的空穴來風。可見,他一直注重敘事的可信度,以增強情節的吸引力。其次,善於用“風骨”表現小說的主題。在文學的雅俗之分中,小說由來屬於後者,因為小說發端之時,既沒有肩負“不朽之偉業,經國之盛事”的使命,也沒有扛起“風骨”“興寄”的旗幟。和諸多具有卓識的小說作家一樣,陽林一直努力探尋著小說雅俗共賞的路徑,堅持在創作實踐中力撐“風骨”,並初具特色。其小說的鮮明旨向,應是對人生歷練的樸素思考。因而塑造的主人公,多是永葆追求、恆有風骨、不屈抗爭的典型。戰鬥英雄龍鳴劍死於保路運動,為尋求民族出路流盡最後一滴血;太平天國幼主洪福瑱國難當頭不計家仇,彰顯民族自尊;朝為 “天之驕子”、暮為打工仔的沈劍,在痛苦中掙扎、逆境中奮進,勵志自強的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陽林的小說,故事本身並不玄幻,敘事技巧並不花哨,而往往於平凡處見驚奇,深深吸引讀者。這或許可以表明:質樸的文學作品,內涵足夠穿透力。

文學夢驅使自己寫作,杜陽林這樣說。他良好的開局和可喜的業績已向世人展示。我們深信:豐厚的生活積澱、紮實的文字功底、不惑的大好年華,貫以真情方位、深邃思維、質樸底色而勤奮筆耕,其文學之路定會越走越寬廣,定會精品迭出、精彩紛呈。

(陶武先於2019年9月15日在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四川省作家協會、四川人民出版社召開的“杜陽林作品研討會”上的發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