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視覺中國
回首2019年，“不確定性”成為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的一大關鍵詞。展望2020年，全球經濟形勢又將如何演進？投資市場是否會風雲再起？全球最大公募基金公司Vanguard（先鋒領航）集團董事總經理、投資策略及研究部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王黔博士認為，雖然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預計將持續放緩，但出現大面積“經濟衰退”的概率相對較低。
她預計，發達國家的通貨膨脹水平會持續疲軟，很難達到2%的目標區間，因此大部分央行會繼續保持甚至進一步推行寬鬆的貨幣政策。同時，由於全球範圍內廣泛的“低增長、低通脹”的宏觀環境，“低利率、低迴報”將成為2020年投資市場的主題，投資環境的波動性和挑戰性將有所增加。
在王黔看來，今年中國經濟不會出現“大幅下滑”，實現6%左右的經濟增長速“沒有問題”，寬鬆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將有效保證中國經濟的穩定增長。她更提到，Vanguard集團會長期、逐步地進入中國市場，對未來十年A股的收益率“有信心”。
“不確定性”成為全球經濟“新常態”，美國經濟或現疲弱態勢
Vanguard集團的研究結果顯示，自1997年金融危機至今，全球“政策不確定性”的平均水平和23年前相比翻了一番。尤其在過去兩年間，全球各經濟體的“政策不確定性”再次大幅攀升。
（本文圖片均來自於Vanguard集團研究報告）
在王黔看來，全球經濟已經進入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新時代，且“不確定性高企”的狀態將會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持續發生，成為“新常態”。政策之所以具有較大“不確定性”，有其內生根本性原因，而非來源於外來因素的偶然衝擊。過去十多年中，隨著全球經濟的持續放緩，收入和財富不平等的現象急劇增加，部分國家的某些政策不能有效解決“不平等”問題，從而導致民粹主義上升。“民粹主義政策，犧牲的是長期、理性的經濟思考，滿足的是短期的政治考量。如果這些國家內部的不平等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就會源源不斷地產生新的‘政策不確定性’。”
在全球經濟增長持續放緩的情況下，是否會出現大幅的全球經濟衰退？王黔認為，這取決於我們對“經濟衰退”的定義是什麼——“如果我們把‘經濟衰退’定義為’連續兩個季度的負增長’，則中國可能從來沒有出現過經濟衰退，澳洲也在近三十年來沒有出現過經濟衰退。”
如果將“經濟增速偏離潛在增長率1-2個標準偏差”定義為“經濟的嚴重下挫”，則歷史上出現過三次全球經濟的“嚴重下挫”：第一次是80年代的石油危機；第二次是90年代的海灣戰爭；第三次是2008、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Vanguard集團研究團隊認為，即便按照這個標準來考量2020年，全球經濟也不會出現“大幅下挫”的情形，大部分經濟體的經濟增長只會“低於潛在增長率一個標準偏差”。受“政策不確定性高企”的拖累，全球經濟增速大概會放緩到2.9%，但是出現大幅下挫甚至衰退的可能性較低。
和2019年相比，2020年全球經濟的最大變量可能是美國。王黔認為，如果說2019年的情況是“美國經濟相對平穩、其他經濟體進入經濟調整期”，2020年的情況則有可能正好相反——“今年經濟下行的調整可能更多集中於美國，而不是非美地區。美國經濟增速或從2.2%下降到1%，而歐洲、日本等經濟體有望企穩。”
據其分析，今年美國經濟增長可能會下滑到1%的主要原因是企業信心的低落，到2020年，美國的新增就業量可能會下降到10萬人/月，如果消費數據不佳 ，經濟下行的風險就會比較大。然而，儘管經濟增速或接近1%，但美國經濟在未來12個月出現“技術性衰退”的可能性只有不到30%，因為當經濟一旦出現疲弱態勢，央行就會釋出寬鬆的貨幣政策予以刺激。王黔預測，2020年美聯儲預計還有可能降息1-2次，會使實際利率進一步進入“負利率空間”。
中國經濟增長“保六”無懸念，對股市保持長期樂觀態度
Vanguard集團的研究結果顯示，中國經濟在2020年雖面臨一定下行風險，但不會出現大幅下滑，實現6%左右的增長目標“沒有問題”。
2020年，中國經濟既要實現“穩增長”，也要繼續“促改革、控風險”。因此王黔認為，今年中國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大概率會保有較高的靈活性，“隨機而動”——“如果經濟下行的風險上升，就有可能看到政策寬鬆的力度進一步加碼；而如果經濟開始出現企穩，則政策寬鬆的力度就有可能下降。”
她同時提到，自2019年開始，包括Vanguard集團在內的大量外資之所以抱懷著極大熱情而進入A股市場，就是源於對中國經濟及A股市場的長期看好。“我們認為，A股市場是全球投資組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長期也能獲得較好的收益率。未來十年，我們對A股的投資回報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對於2020年的全球股市表現，王黔認為，在整體“低迴報”的大環境下，美國股市未來十年的平均回報大概只有每年3.5%-5.5%左右（以美元計算），嚴重低於1980年以來平均11%的回報率。美股市場回報率下降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估值收縮，二是未來經濟增長的持續放緩也會帶動企業盈利的增長放緩。
相比美國股市而言，非美國地區的股市回報可能會更加理想。據其團隊測算，非美國地區股市的整體回報率大概在每年6.5%-8.5%左右（以美元計算），其中，中國股市的年平均回報率更高達7.5%-9.5%（以人民幣計算）。
但值得注意的是，股票市場的整體波動性會進一步上升，部分地區股票市場的估值目前處於偏高狀態，股市出現回調的概率較大。據Vanguard集團研究團隊測算，全球股市在未來三年中任何一年出現下調10%的可能性接近於50%，而美國股市出現下調10%的概率接近於60%。
王黔表示，出現下調的可能性並不意味著“對股市感到悲觀”，而是在強調“市場的高波動性”。“波動的含義就是——有落也有起。目前，對股市的估值源於‘低利率、低通脹’的宏觀環境，如果經濟增速下滑，央行就可能會隨之減息、進一步壓低無風險利率，從而支撐起股市的較高估值。當這種情況出現，股市反而可能會出現迅速的反彈。”
通脹或將持續疲軟，貨幣政策有望繼續轉向寬鬆
近年來，技術進步和全球化等結構性因素持續壓低了部分商品價格，產品和勞動力市場價格也缺乏對失業率下降和產能利用率上升的適當反應。Vanguard認為，這些長期因素將持續拖累通脹，加之當前經濟增長低迷導致產出缺口的擴大，因此通脹可能會保持疲軟。預計美國的核心通脹率將低於美聯儲2%的政策目標。同樣，日本和歐元區的通脹率也將低於其央行的通脹目標。
2019年，面對不斷惡化的增長前景和持續的通脹缺口，全球央行從政策緊縮反轉為進一步的政策寬鬆。迄今為止，美聯儲在2019年已降息75個基點。王黔預計，美聯儲在2020年底前將進一步將聯邦基金利率下調25至50個基點。歐洲央行現已將其政策利率進一步下調10個基點至負利率區間，預計到2020年，歐洲央行將基本保持政策不變。但是，如果經濟和通脹前景惡化，歐洲央行也有可能採取更進一步的寬鬆政策（主要形式為降息和擴大量化寬鬆計劃）。
雖然市場對進一步貨幣政策刺激的有效性尚存疑問，但王黔並不認為各國政府未來會出臺足以顯著提振經濟增長的大規模財政刺激措施。譬如，2020年中國可能加大貨幣和財政刺激力度來對沖經濟增長的下行風險，但考慮到決策者對金融穩定性的擔憂，這些舉措的目標將是實現經濟軟著陸，而非增長的大幅反彈。
對於日本央行而言，日益增加的經濟增長下行風險和低迷的通脹，也可能會促使其調整政策框架，但任何舉措均會是溫和的，並輔之以緩衝對金融機構的負面影響，而新興市場國家可能會同美聯儲一道採取寬鬆政策。
投資進入“低迴報”時代，分散化策略是唯一“免費午餐”
王黔認為，隨著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的進一步放緩，在政策不確定性加劇、經濟擴張進入後期及估值過高的大環境下，投資者應當對金融市場將出現的週期性波動有所預期。
Vanguard團隊對短期內全球股市前景仍持謹慎態度。“股市和其他風險資產大幅下跌的可能性仍然明顯高於正常市場環境下的水平。低風險固定收益資產雖然收益率較低，但仍是投資組合中的關鍵多元化因子。”
據其預測，未來10年金融市場回報率將保持低迷。由於政策利率下降、各期限收益率降低以及企業利差收窄，固定收益回報率預期進一步下調。而由於自2018年初以來，企業盈利增長高於市場價格回報，估值水平略有下降，因此股市前景較去年的預測略有改善。“未來10年，全球固定收益以美元計的年化回報率將在1.5%-2.5%的區間內，略低於去年預期。而全球股市未來10年以美元計的年化回報率預計在5.0%-7.0%左右，較去年預期稍有提高。”
從中期來看，預計央行貨幣政策最終將恢復正常化，從而提升當前處於低迷水平的無風險利率，金融資產估值也會更具吸引力。但即便如此，市場回報仍可能遠低於前幾十年及金融危機後的數年的水平（彼時全球股市自市場低點以來每年平均漲幅在10%以上）。鑑於王黔團隊預計全球經濟增長和通脹將長期保持低迷，無風險利率和資產回報率可能會在更長時間內持續低於歷史水平。
在王黔看來，分散化、長期化的投資策略，是唯一的“免費午餐”。“我們將要面臨的是一個長期低迴報的投資環境，投資機構和投資人應當保持謹慎。”
（本文根據王黔在Vanguard集團2020年全球經濟及市場展望會上的發言而整理，作者：徐徜徉；編輯：王小貝。投資有風險，入市須謹慎，本文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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