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立春，乍寒。

空氣裡到處飄蕩著寒冷的味道，從落地窗望下去，小區里人跡稀少，只有對面，一派熱火朝天。

是的，我在偷窺，對面臥室，2號樓2單元1702室。說我寂寞也好，說我瘋狂也罷。

對面陽臺上，兩個人正在瘋狂纏綿。

我看到女人的表情是滿滿的痛苦，她沒有反抗，只是默默流淚。

女人的身體很美，起碼從我的鏡頭看過去，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是那種會讓人瘋狂的妖媚。

她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圈，彷彿為了完成某種儀式，又像是正在指揮的音樂家。笑容裡沒有滿足，有的，只是苦澀。

02

當男人癱軟下來，伏在她身上時，我低頭看了一下手錶。

他們做了43分鐘，整個過程中，我一直在端著望遠鏡，隔著窗簾的縫隙在偷窺他們。以至於我的手腕已經酸得快要抬不起來了。

我放下望遠鏡，倒了杯水。有風吹起，皮膚豎起了汗毛。

我披了件大衣，突然覺得飢餓，穿上高跟鞋，下樓準備去吃夜市。

春日的冷風吹得人發顫，大衣不足以禦寒，這樣深的夜，我裹緊衣領輕輕跺著腳，坐在夜市攤前擺放的椅子上。

餛飩，不放紫菜。

跟老闆說完，我發現有人在看我。

是對面陽臺的女人，竟是這般巧，她也下來吃飯了。

她看見我愣了一下，低頭繼續吃。

我對她微笑，她卻沒有再看我一眼。

03

她的皮膚很白，細瓷柔嫩，裸露在外的脖頸，泛著聖潔的光。

鬢角一縷發輕輕地垂下，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的眼，以至於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細瑣地吃餛飩的聲音。

餛飩很燙，我的舌尖有些澀。

那晚的餛飩，其實我沒吃出來什麼味道，我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瞥著女人。

她在寒風中輕輕顫抖了一下，她只穿了拖鞋，露出塗染了紅色指甲油的腳趾，玲瓏剔透。她似乎著了涼，鼻頭輕輕地翕動了兩下。

那碗餛飩吃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女人喊了老闆結賬。

怕被她發現我的偷窺，連忙低下頭大口大口吸溜起了那已經有些冷掉的餛飩。

等我抬頭時，女人已經跑走了。

04

她走得很快，像是有什麼急事，確切地說應該是小跑，瘦小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起身準備結賬時，老闆微笑著說，那個女人已經結過了。

我笑著說了聲謝謝，又裹緊了外套。

回到房間，我習慣性地看向對面陽臺。女人還沒有回來，昏黃的燈光下，只有男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我坐在沙發的角落裡，透過窗簾的縫隙一直看著對面昏黃的房間，十分鐘後，女人依然沒有回來，我有些著急。

拿起望遠鏡，拉近鏡頭。

我發現，在男人的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鮮血汨汩地往外冒，淌了一地。

05

窗戶明明是關得很緊，暖氣也很足，我卻不停地打冷顫。

我有些不知所措，從發現男人被殺到現在，我已經抽完了整整一盒煙，整個過程中，我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對面死去的男人。

要報警麼？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這個時候，我並不在乎對面已經死去的男人，我在乎的，是那個女人。她剛剛替我付了一碗餛飩錢，我是否欠了她一個人情？

這讓我有些難受，只當是還她一個人情罷了，而且警察早晚會查到的，我何必多事？

我有些擔心那個女人，是有多少仇恨和恐懼，才在一場熱烈的歡愛後，殺死了那個男人，在平靜地吃完一碗餛飩後，跑走了。

她跑走的時候，甚至沒來得及，披一件衣服，換一雙可以保暖的鞋子，這讓我莫名心疼。

06

天亮了，時間過得真快，這樣的夜晚，有人安睡，有人消失，有人幸福，有人痛苦。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該去上班了。

老闆看了一眼我的黑眼圈，沒好氣地說：

你明明知道今天要去陪客戶吃飯，頂著個熊貓眼兒跟誰較勁兒呢？

一身的煙味兒，昨天晚上去哪鬼混了？不想幹滾蛋！

好的，我滾蛋，再見。

我笑著跟老闆拜拜，轉身走出辦公室。

進電梯時，還聽到他的叫囂。

丟工作，無所謂了，我的心裡亂亂的，滿腦子都在想著對面臥室的女人。

07

她叫薄荷。一週之前住進了對面的那戶住宅，應該是那個男人包養的情婦，男人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會過來，而且是後半夜。

他從來不給她擁抱或者親吻，每次都是直接把她推倒在地上，狠狠地進入，他甚至沒有給她一張溫暖的床作為依靠。

昨天晚上，薄荷殺了男人，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擔心她。

薄荷或許不是她的真名，我是在用望遠鏡偷窺時，看到男人唇語，叫她薄荷，一遍又一遍。

我回到家，拿起望遠鏡，看著對面。男人依舊躺在地上，屋子裡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我開始收拾東西，有太多情緒壓得我難受，我想要離開這裡。

一個小時之後，我拖著行李下樓的時候，看到警車呼嘯而過。

原來是有人報了警，據說是我們這棟樓的某戶人家，發現了對面臥室裡的死屍。

瞧，世事瞬息萬變，就是這一個小時的功夫，我要離開，有人發現了死去的男人。

我低下頭，看了一下手錶，男人已經死了15個小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