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8 情場浪子許先生很慫

情場浪子許先生很慫

01

我剛進A大那會兒,上鋪的林妹妹是個言情小說迷,痴迷新銳情感作家許朝陽。

我這人木訥遲鈍,唯一的愛好是解各種數學題,沒什麼朋友,難得跟林妹妹產生了深厚的上下鋪革命友誼,所以她拜託我去籤售會要偶像簽名時,我拍著胸脯答應了。

籤售會人山人海,輪到我時,我把筆記本遞給許朝陽,他問我:“叫什麼?”

我想了想:“林妹妹。”

似乎覺得好笑,他抬起頭,我們打了個照面。我總覺得他面熟,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擠到一旁。

後來在路邊等車,一輛灰色斯巴魯開過去又倒回來,車裡的人朝我喊:“姜一一!”

我脫口就說:“我叫姜一。”

那人笑得懶洋洋的:“真是你啊。”

02

我高度近視,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人就是林妹妹的精神偶像。

我還在發愣,許朝陽已經說道:“六年級(一)班姜一,去哪兒?我送你。”

那是很多年後我跟許朝陽的重逢,我們倆曾在同一所小學唸書,世界真小。我問他是怎麼認出我的,他反問:“很難嗎?”

我啞口無言。的確,我沒怎麼變過,馬尾辮,大眼鏡,土得掉渣。

我看著許朝陽,將他跟記憶裡的人對上。六年級的一場數學模擬考,許朝陽不問自取了我的試卷,一場弊作得爐火純青。

後來在考場外,他喊住我:“姜一一!”

“我叫姜一。”我推了推眼鏡。

“隨便吧。”他一蹬自行車,“謝啦。”

後來我才知道此人是個“慣犯”。學校之所以放任之,是因為理科超爛的他曾屢次獲得全國徵文比賽的大獎。

五一長假的小學校友同學會上,我再度遇到許朝陽。

03

他姍姍來遲,剛進門就被班長一把摟住,向我們介紹:“許朝陽,我發小,原來三班的。”

陸續有人敬酒,許朝陽來者不拒。包間裡鬧哄哄的,我在《江南style》的舞曲中看《微積分》。

不一會兒,一雙白色板鞋停在我面前,許朝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愧是學霸啊。”

我沒理他,整理東西準備回家,他跟著我:“有駕照嗎?”

我莫名其妙,他笑笑:“送我回家。”

我為林妹妹兩肋插刀,忍辱負重地送許朝陽回家,卻一不小心把他送進了醫院。車撞樹上了,我額頭有淤血,他右手骨折。

我違心地安慰他:“三個月就好了。”

他點點頭:“也就臨近交稿的時候成了殘廢。”

幾天後,他打電話給我。後來我想,我跟許朝陽的孽緣,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04

2012年初春,許朝陽讓我去他的工作室幫忙。出於內疚,我同意了。

工作室不大,加上老闆一共五個人。我的工作就是打雜。

臨近暑假,我看完第四本許朝陽的小說。可他的新書卻出現了意外。他拒絕修改,導致稿子最終無法通過審核。

回到工作室,許朝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我推門進去,他坐在電腦前,死氣沉沉的。

我憋了半天才說:“解證明題有好多種方法,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他竟然聽懂了:“如果我偏要那棵樹呢?”

我很少情緒化,那會兒卻像中了邪:“那你就吊死吧,沒人給你收屍。”

可我沒想到他真就把稿子弄得屍骨無存——幾天後峰迴路轉,有家不太出名的出版社有意簽約,許朝陽沒什麼表示。

後來我才知道,這人真狠,幾十萬字的稿子就這麼刪了,眼都不眨一下。小胖倒是習以為常了,拍拍我的肩說:“算了。”

我想來想去不能就這麼算了,好歹我也為這本小說出過力。

那晚等許朝陽走了,我把刪除的文件復原了,隔天頂著熊貓眼把U盤交給許朝陽。

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我,隨即笑了:“你就不怕我感動得以身相許?”

我:“......”

簽完合同,許朝陽請我吃大餐,我餓著肚子等到一頓“新疆料理”。

熱氣騰騰的羊肉串擺上桌,我問他:“這就是你說的大餐?”

“沒聽說過啊?大金鍊子小金錶,一天三頓小燒烤。”

我沒忍住,一口可樂噴出來。

吃完燒烤天都黑了,許朝陽跟在我身後,我一板一眼:“我們不同路。”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說。

我們走在巷子裡,他突然就摟我入懷,剛喝過酒,他的身上暖暖的,陌生的氣息把我包圍。

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頭頂,聲音悶悶的:“這樣挺好。”

05

我從小跟著爺爺混,老薑一直告誡我,對未知世界要有敬畏之心。

我沒再去許朝陽的工作室,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幾天後,我收到一個包裹,是許朝陽的新書。

我還像以前一樣上課下課,可那些數字有時會突然變成一個人的臉。某天,我翻看許朝陽的新書,裡頭有一句話:開始思念,是愛情的起點。

幾天後的深夜,照顧老薑的護工打電話給我,說老薑心梗要送醫院。我攔不到車,鬼使神差地打了許朝陽的電話。

那個夜晚特別漫長,他把老薑送到醫院,忙完天都亮了。我挺感激他的,跟他道謝,他說:“不誠懇啊。”

為了表示我的誠懇,老薑出院後,我請許朝陽吃大餐。

我報了個地址,他啟動引擎:“你說的大餐就是燒烤?”

“沒聽過嗎?大金鍊子小金錶,一天三頓小燒烤。”

那天許朝陽沒喝酒,我卻喝多了,跟武松抱著老虎似的抱著許朝陽又哭又笑:

“小時候我媽最喜歡逼著我做奧數題,她要我出人頭地。可後來我拿到華羅庚獎了,她卻跟人跑了......”

許朝陽靜靜地聽完,說:“我送你回學校。”

我搖搖頭:“宿舍阿姨不會放過我的。”

他笑起來:“那你想去哪兒?”

這問題比數學高考最後一道大題都難,我想著想著就蹲在地上吐了。

許朝陽帶我去了酒店,把我放在床上。我拉住他的手,他看著我,瞳仁又深又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早已不是小男生,光一個吻就讓我魂飛魄散。

他將我T恤的下襬一點點捲起來,我渾身緊繃,良久才聽到他說:“姜一一,你以後能不能換件內衣?”

我穿著那件磨得發白的舊內衣面紅耳赤,他倒笑了:“很有姜一一特色。”

他低聲說:“想好了?”

聲音有些喑啞,懶洋洋又帶了幾分溫柔。

“我醉了。”我說。

06

愛上許朝陽,大概是我循規蹈矩的人生裡做過的最瘋狂的事。

有些事自然地發生了,之後誰也沒有刻意提起。直到某天我說起週末老有人把男朋友帶回來,搞得寢室烏煙瘴氣的,許朝陽說:“搬出來住吧。”

2013年,我念大三,搬進了許朝陽租的公寓。搬都搬了,我還挺矯情地說:“其實那天的事,你也不用有負擔。”

許朝陽好笑地看著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豁出去了:“你後悔嗎?”

遠處巨大的廣告牌閃爍,許朝陽手插在褲袋裡,沒回頭:“誰也保證不了將來的事,至少現在我挺喜歡跟你在一起的。”

理工科的女生情商都低,我直到後來才頓悟,有些事,他早就跟我說得明明白白。

可那會兒我是幸福的。在我二十二年的人生裡,第一次感受到了比做數學題更快樂的事,便不管不顧了。

我們像普通情侶一樣,週末窩在公寓裡,我看書他寫稿。吃過晚飯,偶爾會下樓散步。

我第一次觸碰到許朝陽的曾經,是在一家家居店裡,許朝陽想買一盞檯燈。

老闆娘叫沈瀟,與許朝陽是舊識。埋單時,我聽到她輕聲對許朝陽說:“還以為你不會結婚的。”她以為我跟許朝陽已經結婚了。

我問許朝陽:“你們認識多久了?”

“她是我第一個女朋友。”許朝陽說。

沈瀟是許朝陽的初戀。我早知許朝陽不是一朵小白花,可"知道”與“遇到”是兩碼事。

07

一晚上我都很少說話,半夜,我被凍醒,我突然很懷念許朝陽的懷抱。

從前我最怕冷,跟許朝陽在一起後就再沒怕過。剎那,所有的怨氣都煙消雲散。

那年除夕下了很大的雪,我陪老薑一起守歲。零點時,我跑到陽臺上打電話:“新年快樂,許朝陽。”頓了頓,我說,“我很想你。”

“砰”的一聲,一團煙火騰空而起,信號中斷了。我站了一會兒,套上羽絨服就跑出去。

見到許朝陽時,我渾身都是白的,臉頰卻是紅的,喘著粗氣。

他沒問我為何冒著大雪趕回來,只是幫我把身上的雪擦乾,給我放水洗澡......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見電話裡的那句話,到最後,他都沒給我回應。

08

我第一次見許朝陽的姐姐是在2014年。高挑的女生,留著短髮,進門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是許明月。”

我們一見如故。許明月是一個無國界醫生,天南地北到處跑。之後許多年,我都希望能變成像她一樣的人。

像她那樣灑脫,像她那樣自由,像她那樣——與許朝陽血脈相連。

當天許明月留下過夜,她對我說:“晚上我們一塊兒睡吧。”

“去找邵南平。”許朝陽對她說。

可最後我們還是睡在了一起。那晚我們一直聊到天亮,許明月說起邵南平:“我有很多能給我激情的男人,可只有這一個,我想為他做飯。”

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無數次向她求婚,卻都被她拒絕了。她最後問我:“你知道怎樣才能永不別離嗎?”

唯一的方法,就是永不相聚。

那晚的月光很亮,我的心裡突然就生出無邊的惆悵。

09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朝陽的創作遭遇瓶頸。

那幾個月他總是徹夜不歸,我們倆一個多月沒見,我去工作室找他,文檔開著,他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沒叫醒他,睡了一會兒他醒過來,看到我微微一怔:“早點回去,不用管我。”

這樣的狀態整整持續了三個月,他開始寫一部紀實小說,關於娛樂場所的陪酒女郎。為了蒐集素材,時不時地出入夜店。

那天我又遇到沈瀟。檯燈壞了,我拿去修理,等待的時間,她問我:“你瞭解許朝陽嗎?”她自問自答,“他追逐不同的感情經歷,隨時需要激情來迸發靈感,不會為誰停下來。”

當時我不以為意,直到遇到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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