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9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時代的眼睛



16 年的時間,可以做什麼?

攝影師呂楠完成了 4 部作品。他跑遍了中國的精神病醫院、天主教山區和西藏種植區,甚至還去過最危險的金三角,他用鏡頭記錄了那些“特殊”群體的不特殊之處。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被人遺忘的人》 | 貴州 1990 年

28 歲的王明才因有破壞傾向,經常被家人綁起來

首圖的精神病患者是盲人,當他感覺到有人在他面前時,他反覆說:“他們虐待我”


上世紀 80 年代,呂楠在《民族畫報》工作,這個由周恩來題寫刊名的單位曾是無數年輕人的夢想之地。5 年後,他辭去公職,抱著“我的作品比我活得長”的理想開始了自由攝影師的生涯。

1989 - 2004 年,呂楠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工作和學習,用 15 年時間拍攝了《被人遺忘的人——中國精神病人生存狀況》、《在路上——中國天主教》和《四季——西藏農民的日常生活》的攝影三部曲。

精神病人是他關注的第一個群體,這個曾被妖魔化的特殊人群並不被多數人理解,很多人以為他們不能交流,“其實他們全能交流,在不發病的時候非常清楚,發病的時候也能體察出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

他們不僅有一定的感知力,也有基本的情感需求,因此呂楠希望把拍攝精神病人的重點放在“人”上,而不是“精神病”上。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被人遺忘的人》 | 貴州精神病院 1990 年

醫院裡沒有院子,只有幾道斜坡,所以病人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斜坡上度過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被人遺忘的人》 | 四川精神病院 1990 年

一個寧靜的早晨和一群安靜的人


在 1 年多的時間裡,呂楠走遍了中國 10 個省市的 38 家醫院,接觸了 14000 多名精神病人。每拍攝一位病人,只要條件和情況允許,他都會進行面對面的採訪,瞭解病人的身世、家庭背景和病情,並作記錄。

呂楠不喜歡草率地按下快門,他希望最後呈現出的是真誠和真實。

通過走訪拍攝,他發現精神病人家庭是中國所有家庭裡最貧困的,“只要你家裡有了精神病人,要麼是負債累累,要麼是傾家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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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遺忘的人》 | 廣西精神病院 1990 年

有些病人喜歡運動和娛樂,他們會偏執於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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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遺忘的人》 | 雲南精神病院 1990 年

藍天白雲與草地上的兩個人


在《被人遺忘的人——中國精神病人生存狀況》中,呂楠真實的呈現了這個群體的生存狀況。

儘管被拍攝者都是精神病患者,呂楠仍是儘可能的去發現他們作為人的尊嚴,在呂楠的鏡頭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個寧靜的身影,即使在最嚴酷的環境中也不見一絲錯亂。

這部作品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在一座農村天主教教堂裡拍的。當時,一個主教正在為一個患精神病的教友祝福。“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第二個項目必須是天主教,而第三個項目必須是西藏。”呂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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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 雲南 1993 年

天空、大山和人群正環繞著一個棺木,這是一位突發疾病去世的女孩( 4 歲)的葬禮,這個村莊位於山區的中心,到達最近的醫院需要兩天半的時間,因此患有疾病的兒童往往無法治癒,天主教村民們正在為她進行入土儀式


在中國,天主教友超過一千萬。1950 年代初期,政府驅除了所有的外國神父和修女,30 年後,天主教被解禁,教友的宗教熱情瞬間高漲。

1992 年,呂楠開始了第二個項目——《在路上——中國的天主教》的拍攝,由於題材敏感,他遇到了比拍攝精神病人更多的麻煩,沒人帶路、交流,甚至相機被扣都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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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 陝西 1995 年

這個村是擁有約 100 名居民的天主教村莊,他們在陽光下對著耶穌像祈求降雨後,畫像正被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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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 陝西 1992 年

71 歲的韓英芳是家裡的第五代天主教徒,老兩口都是教徒,“文革”中,老伴把十字架用泥糊在牆壁裡,當時妻子並不知道


隨著中國經濟的迅猛發展,在 1996 年呂楠完成《在路上》之後,雖然教友依然虔誠,但他們迫於生存壓力,紛紛離開農村去城裡打工,留在農村的只是老人、病人和婦女兒童。《在路上》裡的“信仰”場景,再也看不到了。

“三部曲關注的是人,我希望在現實生活中,找到人的基本的和持久的東西。”呂楠說。1996 年,他開始前往西藏拍攝第三個項目——《四季——西藏農民的日常生活》。7 年中,呂楠拒絕拍攝所謂典型的、流行的景色與人物,幾乎每年,他都至少有一半的時間生活在西藏,最多的一次,他在西藏連續工作達 9 個月之久。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四季》 | 收割 2003 年



在當時,西藏人口的 85% 是農民,其中的大部分農民在生活方式上與他們的祖輩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犁地用牛馬,收割用鐮刀,揚麥靠自然風,在這些沒有機器的勞動中,聽到的是趕牲口的吆喝聲,收割中女人們的歌聲,收割後人們高聲感謝神賜予收成的感恩聲。

“人們在平靜祥和的氣氛中,從事著自己的工作,人與人之間是一種融洽和諧的關係。因此,幸福與貧富無關,而是與心靈的寧靜有關。”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四季》 | 哥哥背弟弟過溝渠 2003 年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四季》 | 播種 2004 年



“西藏農民,在一個相對廣闊的地域裡面,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沒受任何干擾、從容不迫地生活著的人群。”呂楠說,“這 7 年,我並不是在拍‘西藏農民’,我是在拍‘人的生活’,我們也經歷過的,但在大多數地方已經逐漸消失的人類健康質樸的生活。”

至 2004 年,呂楠完成了自己的三部曲。但他沒有停下腳步,兩年後,他隻身去到了最危險的地區之一——金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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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北監獄》 2006 年

妻子在向女兒餵食毒品的同時,父親正在注射海洛因。他們一家三口是中國人,因為海洛因便宜而來到這裡生活。女兒出生便對毒品有依賴,自從出生以來,父母每天都用糖水和毒品的混合物給她服用


在金三角的緬甸北部,呂楠混跡在毒販和吸毒者中間,深入到監獄和勞改所裡,用鏡頭記錄了一幅幅震撼人心的影像。

如果說《被遺忘的人》是關於苦難,《在路上》是關於救贖,《四季》是關於人在大地上的莊嚴勞作和平靜超然的生活,那《緬北監獄》則是出於一種社會責任感。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緬北監獄》 2006 年

一歲半的女兒和她母親一起服刑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緬北監獄》 2006 年

7 個月前,31 歲的高曉宇與吸毒的丈夫離婚。她因出售大麻被捕,沒有家人照顧的孩子們與她一起住在監獄裡


2006 年 6 月至 9 月,呂楠在緬甸北部(又稱果敢)的楊龍寨監獄和果敢縣勞教所工作了 3 個月。這裡在 2002 年徹底結束了長達 190 多年的罌粟種植歷史,此前,果敢有 8 萬山民靠種罌粟為生,種植面積 15 萬畝。

果敢雖然已見不到罌粟花,但其周邊地區仍然有大面積的罌粟種植。加上過去多年種植罌粟帶來的後遺症,以及新型麻醉品的湧入,使得果敢地區吸食、販運和零售麻醉品的問題依然嚴重。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緬北監獄》 2006 年

監獄的食物質量很差,兩名囚犯正在做飯


16 年裡,他跑遍了精神病院,也去過最危險的監獄

《緬北監獄》 2006 年

犯人與狗


這個監獄中的犯人有 95% 是與毒品有關而被捕入獄的。不論吸食新型麻醉品,還是吸食海洛因的犯人,入獄後都不會得到除食物和水以外的任何物品。

“所有吸食毒品的犯人,刑滿釋放後,都無一例外的復吸。”呂楠的話中帶有一絲憤慨和無奈。

16 年的時間並不短,呂楠用 16 個春秋向世人展示了真實世界的隱蔽角落,那裡都是我們的同類,我們本無區別。

在這些作品問世之前,聽過呂楠這個名字的人並不多,也幾乎沒人知道他早已是世界著名的馬格南圖片社的“通訊員”。

他為人低調,很少接受媒體採訪,但呂楠始終清楚自己的追求:“從 1989 年到現在,我都很清楚,幹好了是例外,幹不好是正常。” “我只有一個願望,或者說目的,殘酷的是這個目的不一定能達成:我只希望我的作品比我活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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