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 記憶中的仇和,那個曾經的“刺頭”

作為副省級官員,仇和的落馬在這場反腐風暴裡本不算顯眼。但作為一名曾經的明星官員,他又賺足了眼球。雖然是在雲南任上被查,但讓仇和真正出名的,是他在江蘇的那段日子。環球人物記者曾深入江蘇鹽城、宿遷,探訪仇和成長和升遷軌跡。

記憶中的仇和,那個曾經的“刺頭”

困難戶中的困難戶

從江蘇鹽城市區到濱海縣,要走60多公里。從濱海縣城到五汛鎮,要走30多公里。從五汛鎮再到張圩(音同圍)村,又要走10多公里。仇和人生的前20年,就是在這裡度過的。

我還記得,2011年12月去五汛鎮採訪時,這裡一家小吃店的老闆說,這裡“沒有不認識他的”,接著又警惕地問我:“你們是要寫他好還是寫他壞啊?寫他壞可不行,我們這好不容易出一個名人,不能寫壞了。”如今看到仇和落馬的新聞,不知這位老闆和鎮上的居民都作何感想。

從五汛鎮開車到張圩村,路不難走。仇和家的老宅子還在那裡,已經無人居住,由鄰居幫忙看管著。村民們告訴我:過去村裡一直是土路,直到前幾年才鋪成水泥路。仇和的家並不在村裡的主幹道上,按說是不應該給鋪的。但想到仇和已經當了大官,村裡就把他家到主幹道的路也鋪成了水泥的。

“仇”姓在全國很少見,但在鹽城市卻是個大姓,路上隨便找個人問問,他一定有幾個姓仇的同學或同事。在網上還能查到鹽城仇姓的字輩排序:“念加錦高玉廣明。”不過,仇和的名字並沒有按照這個字輩排序,因為他們家實在是太窮了。仇和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仇和1957年1月出生,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是三個姐姐,童年遇上了“三年自然災害”。據當地人回憶,“當時誰家要是有3、4個孩子,肯定都餓得揭不開鍋”,可仇和的父母卻生了9個,可謂困難戶中的困難戶。

仇和能讀書,是犧牲了三個姐姐上學的機會換來的。小學畢業後,他考上了鎮上的五汛中學,在那裡上了初中和高中。在五汛中學的校史陳列館裡,我看到一個名為“桃李馥郁”的板塊,專門介紹優秀校友。第一張大照片就是仇和。

仇和1971年入學,當時正值“文革”時期。在五汛中學的校史中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況:“十年浩劫中,壓倒一切的階級鬥爭,在教書育人的五中校園裡流下了累累創傷……在動盪曲折的‘文革’中,五中人沒有因此而消沉……一批批優秀的學子脫穎而出,後來在社會各界成為傑出的人才:仇和……等校友便是其中的代表。”

仇和的舅舅陳乃躍曾在五汛中學當美術老師,我去的時候他仍然住在中學旁邊低矮破舊的平房裡。在他的眼中,仇和是個好學生,有時候也是個“刺頭”:“他那個時候身上就有很強的政治性,遇到什麼不平之事都敢出頭,甚至直接去找校長理論。”

1975年,仇和高中畢業,但國家還沒有恢復高考。仇和的叔叔當時是村長,便安排他在生產隊工作。仇和先後當過生產隊計工員、副隊長、隊長、村團支書。1977年底,高考恢復了,仇和馬上報名參加。1978年2月,仇和開始在南京農學院(今南京農業大學)植物保護學系植物保護專業學習。

1982年1月畢業後,仇和進入江蘇省農業科學研究院工作,後擔任該院植物保護研究所副所長。1990年9月,他進入江蘇省科委,後成為農村科技處處長。1995年,他參加江蘇省首期高級管理人才經濟研究班,赴美國馬里蘭大學學習了近一年。1996年7月,仇和成為了江蘇省宿遷市籌建領導小組成員,開始為宿遷建市做準備。兩個月後宿遷市建立,他擔任副市長,開始了他最富爭議的10年。

宿遷10年

在宿遷市中心,最醒目的當屬那座“霸王舉鼎”雕像。這裡有一條項王路,還有一條楚街。種種這些都在告訴人們:雖然建市只有15年,但宿遷絕不缺少歷史底蘊——這裡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故鄉。

1996年12月,宿遷市剛剛成立不久,時任宿遷市副市長的仇和被派到轄下的沭陽縣兼任縣委書記。當時宿遷下轄沭陽、泗陽、泗洪三縣,數沭陽最窮。蘇北號稱江蘇的“經濟窪地”,新成立的宿遷則是“窪地中的窪地”,沭陽的經濟地位可想而知。在沭陽當過縣令的清朝文學家袁枚為《沭陽縣誌》作過序,第一句便是“沭陽民好訴訟,性懶惰,思賭博,好爭鬥”,這樣的性格一直保留到了現代。沭陽人喜歡上訪,動不動就將官司打到省裡和北京,一位在國務院信訪辦工作的沭陽人甚至感慨“我家鄉的土特產就是告狀信”。

仇和在沭陽的政績中最值得寫入歷史的,是1997年試行的幹部任前公示制,這一做法得到了時任國家副主席的胡錦濤的長篇批示。現在,幹部公示制已被寫進《幹部任免條例》,在全國推廣。

沭陽百姓對仇和的政績評價最高的,是修通了縣裡的路。而對他的爭議記得最清的,是拆遷。“仇和望一望,拆到南關蕩,仇和手一揮,拆到沂河堆”;“拆了你別哭,沒拆你別笑,那是仇和沒看到”……現在,人們還沒忘記這些順口溜。當時很多拆遷戶意見很大,愛上訪的沭陽人又寫起了告狀信,但都被市裡安撫下來了。

仇和在沭陽另一個備受爭議的做法,是讓政府官員和教師背上了招商引資的任務。這在當時引得怨聲載道,不少教師因為壓力大而辭職。

曾有媒體報道過,一位中年婦女翻越護欄過馬路,仇和剛好經過,讓司機掉過車頭追趕,婦女嚇得撒腿就跑,結果一直追得這位婦女躲進了廁所。仇和打電話叫來領導班子成員中的一位女同志:“叫她出來,我就是要讓她印象深刻,以後不要再翻護欄。”

不過我在採訪時,聽到了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版本:有一次仇和看到一個人違規翻越欄杆,便叫這個人來回翻了幾十次,自己站在旁邊看。

2000年12月,仇和離開沭陽,回到宿遷擔任市委副書記、副市長。2001年2月任市長,8月又升任市委書記。直到2006年1月調到省裡,他在這裡幹了5年多時間。仇和在宿遷最富爭議的一項舉措,就是賣掉了醫院、學校、幼兒園。據媒體報道,他曾說過一句話讓全國譁然:“宿遷515萬人民所居住的855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要可以變現的資源或資產,都可以進入市場交易。”

泗洪縣幼兒園的老師們,在市委門前靜坐示威:“不按中央文件將出售的幼兒園收回公辦,就罷課”;沭陽縣中醫院數百位職工用大鐵鎖,將門診部大樓鎖了3天,“不答應改回公辦,就到北京去上訪”;2003年7月12日至10月2日,短短一個半月時間,被很多官員視為“政治殺傷力極大”的《焦點訪談》,三次質疑宿遷教改醫改……

但仇和並沒有停下。有媒體報道,他說過這樣一句話:“我不辦窮人醫院、窮人學校。政府包辦的後果,事實上窮人受損、富人得益、官僚得利,這種情況,其實只有讓市場來發揮功能,政府的作用應該是直接給窮人發補貼。”

仇和迎難而上的背後,還有來自高層的支持。2003年召開的江蘇省委十屆五次全會決議中明確寫著“允許和扶持宿遷市在不違反國家政策法規的前提下,採取更靈活的政策和做法,探索加快發展的新路子”。

2007年底,仇和調任雲南,出任雲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一職。從此開始了他在雲南的爭議執政路。

我在採訪結束後離開宿遷時,曾在稿子裡寫:“項羽的命運是悲劇的,但仇和的命運不是。”現在看來,我的結論似乎為時尚早。(記者 孫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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