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生和死,是一道永恆的哲學命題。很難說,在這條人人必經的分界線上,絕望和希望誰能打得過誰。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復眠”(網名)是一位16歲的寧波高二女生,從小熱愛繪畫的她,在今年剛剛過去國慶節假期裡,做了一個讓人有些吃驚的選擇——她來到寧波鄞州人民醫院的腫瘤科病房裡,走近那些得了乳腺癌的病人,用自己的畫筆為她們畫畫,陪她們聊天。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圖片均來自 錢江晚報-浙江24小時

她不想簡單地給他們貼上“病人”這個標籤,在她看來這些病人所迸發出的生命力,讓“活著”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名詞。

對死亡的好奇

少女選擇用畫筆記錄

國慶節不去逛街,不睡懶覺,而選擇去醫院看望癌症病人?這樣的選擇對於一個花季少女來說,顯得有一點另類。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所有人在聽到她的選擇時,脫口而出的都是一句“為什麼”。

復眠說,有這個念頭,源於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寫關於臨終關懷的文章,內心感覺被觸動了

“它讓我重新開始思考‘存在’這個問題。作為個人的存在;在步入永眠之時,我們會想什麼?”

於是復眠就拜託家人聯繫了寧波鄞州人民醫院,希望能去腫瘤放化療病房。帶著心中的疑問,10月1日一大早“復眠”就坐著公交車來到醫院。

“其實去的時候我幾乎是不知所措的。我怕問的問題太直接,或許會非常冒犯他們: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你或許快要死了,但在此之前你還想幹什麼?”

糾結了半天,最後這些問題還是沒有問出口。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不過好在腫瘤放化療中心護士長董明芬為她介紹的病人,出乎她的意料。沒有等“復眠”想好該聊什麼,熱情開朗的李女士就先和她打起了招呼。

今年三十五歲的李女士因為乳腺癌入院治療,從五月底開始住院,到現在在醫院中已經呆了近五個月。但天性樂觀的她,並沒有被疾病所打倒,在聊天中一直笑著說:

“現在每一天對自己來說都是賺來的,一天過去就是一次勝利。”

不過對著熱情開朗的李女士,復眠內心還是有些打鼓:

“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該聊什麼,就問了問她喜歡聽什麼歌,畢竟這是瞭解一個陌生人最好的方式了吧。她說聽抖音——那我是不熟悉的,她又說起張國榮。這個我就熟了,隨手打開自己的歌單一起聽了一會,裡面有張國榮和許巍的歌嘛。”

聽著音樂,復眠和李女士慢慢熟悉起來,

“她給我看了手機裡存著的兒子照片,還有孩子畫的畫。然後就是這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你看我,我看你,一起笑。”

隨著聊天的深入,復眠提出,想為李女士畫一幅逼真的人物肖像畫。

沒想到李女士非常驚喜,她說,這是自己第一次被畫。

復眠從不同角度畫了兩幅,畫好之後李女士十分高興。她忍不住對著這兩幅畫拍了許多張照片。

李女士說,自己三十多歲了,但從來都沒有做過模特,小姑娘把她畫得特別的傳神,這個國慶節讓她過得特別開心又有意義。這幅畫,她要好好保存起來。過五年再拿出來看看。

後來,李女士五歲的兒子也來醫院看她。護士長董明芬拿著手機裡的李女士肖像畫照片問他,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虎頭虎腦的小朋友一眼就認出來,大喊著

“這是媽媽,這是媽媽!”“那瞬間還是非常滿足,即使我這‘藝術療法’實在簡陋,也給她帶來至少一瞬間的快樂。”

復眠笑著說。

和想象裡不一樣的病人

讓高二女生覺得

自己被救贖

告別李女士,下午復眠又拜訪了兩位癌症患者,這兩位大概都是六十歲左右。比上午的李女士幾乎大了一輩。

“可是她們的天真還是跟孩子一樣的,有位阿姨聽到我要給她畫畫像時,高興地拍起手來。中途護士長過來看她時,這位阿姨就光著腳跑下地,要拿橘子送給護士長。我覺得她們都很可愛,很真實,和原來自己想象中的癌症病人不太一樣。”

她們樂觀向上,似乎沒有煩惱,最愛談論的是自己的家人,病房裡的人也是互相幫助,

“有一種多活一天賺一天的感覺。”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護士長董明芬也告訴記者,由於腫瘤病人在醫院裡呆的時間比較久,基本上生活能夠自理了,家人也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所以一般沒有什麼人陪伴。特別是國慶節那天,除了李女士的丈夫來醫院,其他兩位患者都是一個人待著,可能也比較孤單。復眠選擇那天來看望她們,其實那些患者也都挺開心的。

不過當天即便復眠問得再小心翼翼,一位阿姨還是哭了。她在紡織廠工作,她覺得自己成了家人的負擔,談話裡說得最多的還是治病貴,心裡放不下的總是家人,總覺得是自己生病後拖累了周圍的人。

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看著四周景色漸次變換,說不清的情緒開始在心中發酵,復眠的淚水奪眶而出。

回家後,她寫下一篇千字長文,題為《十月一日晴》記錄下她一天的人生感悟,在文章的最後,她寫道:

“我被她們救贖了。”


一個尚未成年的女生

為什麼會想到“救贖”這個詞?

復眠告訴記者:“我原先是挺畏懼死亡的,甚至設想過很多次自己會不會在年輕時死去,想到死亡時最多的就是恐懼害怕。但是在醫院裡呆了一天看到她們單純的生活態度,活一天是一天的生活態度,將我從這樣的憂鬱不安裡拯救出來,所以說是救贖啊。這一天,教會我從另外的角度來想事情了。”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對死亡好奇,高二女生為癌症病人畫畫,卻不想“被她們救贖了”

復眠《十月一日晴》節選:

我不想簡單地給他們貼上“病人”這個標籤。疾病是一部分,生活卻是全部。我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邊畫畫邊小心翼翼地與她們聊天,在漫無邊際的閒聊中似乎她們的形象開始生動起來:誰有上幼兒園的兒子,自己在家當主婦;誰有七歲的孫女,數學考了100分、語文考了95,拼音被誇讀得準;誰的女兒高高大大面色紅潤;誰與疾病戰鬥了十一年,誰快要六十,誰才三十五……

我坐著,她們也坐著。來病房探視的人來了又走,笑笑寒暄,鹽水一瓶瓶地吊,藥片一丸丸地吞。如今,我困擾的這些難題在她們眼裡都變得非常簡單: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活得開開心心就很好了。她說死不可怕,被病痛折磨著才可怕,太苦了;她說父母子女都受牽累,可她也堅持了這麼久。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提到了這些話題,可她們如此樂觀積極,高興起來簡直像個孩子,甚至有幾分刻意的粉飾。

那位第二天要回家看孫女的阿婆講起“明天”總是雀躍的語氣,在床上坐不住時便四處溜達,聊起兒子的事與護士談論她兒子時沒什麼兩樣。

除了光禿禿的頭皮、稀疏的眉毛,我很難意識到她們是病人,她們正經歷著疼痛。

我想象死亡是從巨大洞口往上看,半邊是梵高沸騰的星空,半邊是漆黑的耀眼的太陽;腳下青綠麥田蔓延開去,大地從中間裂開,血紅巖漿翻滾上來。她們卻幫我走了出來,站在深淵邊上,我看見裡面安寧靜謐的夜,由竹草編織的小路自各處而來匯聚在這裡,人們順著路走來,再次相遇了。

我被她們救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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