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經典傳奇故事—公道娘子

經典傳奇故事—公道娘子
經典傳奇故事—公道娘子

揚州西山有個叫葉槐的富翁,是一位商人。他的同胞弟弟名叫葉葵,是一位儒生。兩人共同繼承了先人的遺產,也因此一直生活在一起,沒有分家。葉槐的妻子董氏是一位賢內助,每當葉槐與店內夥計核算財務,董氏總在屏風後錙銖必較,也因此賺得不少錢財,可他們從不用這些錢財去買田地或者擴建住宅。葉葵在學堂讀書,勤奮刻苦,學業出眾,很有名氣。但他愛好音樂美色,也因此結交了不少朋友。每當這些朋友有急難向他求告,他都慷慨解囊。錢財用盡了,他就從家裡偷拿兄弟的共有財產幫助他人,鄉里都把葉葵稱作二善人。可是哥哥嫂嫂卻非常厭惡他的所作所為。

鄉試的時候到了,葉葵要去趕考。哥哥很不情願地給他三十兩銀子做盤纏,葉葵請求再多給一些,哥哥不願意。葉葵的妻子郝氏一向賢惠,在內房安排酒菜,替丈夫餞行,她嘆息一聲:“郎君晦運未退,這次去恐怕會運氣不佳,倘若不遂所願,還希望早早歸來為好。出門在外,千萬不要浪費錢財,不然,蘇秦落魄的情景也許將成為你的前車之鑑了。”葉葵笑著點頭答應。

次日清晨,天朗氣清,葉葵辭別妻子,動身出發。一路江風浩蕩,船順風而行,很快就抵達燕子磯。他泊船岸邊,到江岸上閒步。站在江岸遠遠望去,只見背山面江有一帶村落,風景秀麗,富有詩情畫意。細看一面青旗酒帘挑出樹梢,隨風搖晃,他知道那是一家酒店,便想沽酒小飲。進入酒家,只見眾人正縛住一隻狐狸,狐狸酒氣醺醺,閉著眼睛像在昏睡。葉葵感到奇怪,便上前詢問,店主說:“這狐狸行蹤很詭秘,常到此偷酒喝,可是總抓不住它。正巧,剛才看到它沉醉倒在酒甕邊,才把它縛住,我打算剝下狐皮用來縫補我的裘皮大衣,讓它償還欠我的酒債。”葉葵覺得很不忍心,急忙從腰包中掏出二兩銀子,請求交換狐狸,店主也十分高興。狐狸被解開繩索後便醒了過來,它眼睛眈眈地看著葉葵,目光中充滿感激和不捨,過了許久才竄入竹徑中,不見蹤跡。

第二天,葉葵順利抵達金陵,安頓好住所後,便同友人出去閒逛。在市上,看見有人要出賣妻子兒女,就拿錢救濟他們。朋友們笑他太迂腐,自己被騙了都不知道。葉葵說:“我做我覺得心安的事情,何必計較對方的真假呢?”結果,還未入考場,他的盤纏已經用光,考試發榜後,正像妻子先前所猜測的一樣,依然名落孫山。回家後,哥哥嫂嫂也像以往一樣白眼相待,然而,妻子郝氏卻能給他很大的安慰和支持。

董氏對葉槐說:“阿叔是個不成器的人,我們夫妻日夜操勞,含辛茹苦,他卻大手大腳,不知節儉,長此以往,家道非敗落不可。何不分家另過,任他去做什麼也與我們無關了。”葉槐聽信妻子的話,就召集族裡親戚,當著他們的面立下分產文書,自己得到家產十分之九,只分給葉葵十分之一,還說自己已經對弟弟仁至義盡。這些親戚因為事前得到葉槐的賄賂,自然都不多說話,但其他鄉鄰背地裡都為葉葵抱不平。臨搬離時,葉葵與哥哥告辭。葉槐說:“從今而後,吾弟應好自為之,無論富和貧都不必告訴我。”葉葵默默對著父母的靈位祭拜一番灑淚而別。

雖然僅得到十分之一財產,還是足有五千兩銀子。葉葵用這些錢財修造房屋,添置器具,日子倒也安穩。但他最愛與風雅文士交遊,更愛做些好義救急之事,自然不少花費,時日久了,漸漸入不敷出,後又因嗜酒得病,最終窮困潦倒。幸虧妻子郝氏賢惠,日夜操勞,靠紡織的手藝,勉強維持生計。

葉葵有個兒子,名叫葉麟,相貌文靜,且聰敏好學,喜愛讀書。葉麟年近二十,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可是人們見他家貧窮,沒有人與他家議論婚事。於是,葉麟進入縣學,立志刻苦攻讀,希望能博取功名替父母親揚眉吐氣,光耀門楣。在他獨居的小樓上,經常書聲琅琅,徹夜不停,小樓上的燈光更是通宵達旦。

十餘年過去了,兩兄弟也沒有通過音信。葉槐已經兩鬢斑白了,還手握籌子每天算賬。賺到黃金白銀就藏在甕中,鎖閉在密室裡,這個密室被他私下稱作庫。葉槐有個女兒,在族裡排行第八,名叫萼仙,比葉麟年齡略小,還未許配給人。一天夜晚,天氣潮溼悶熱,葉槐夫妻倆小飲後醉臥在竹蓆棕床,不想剛剛閤眼,就聽到床下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伸頭一看,床下發出一縷光亮,只見一個女子像蛇一樣伏著,拈紙做燈在照蚊蟲。葉槐很是驚懼,忙問她是何人,可是一眨眼女子竟不見了。第二天夜裡這一幕又出現了,葉槐又怒又氣,大聲叱責她,沒想到那女子竟然不知從哪裡弄來磚瓦,直往葉槐拋擲,全家人都很害怕。

董氏是北方人,猜到那個女人定是隻狐狸,於是告訴葉槐,並說只要恭敬祀奉,定能不再受侵擾。葉槐照著妻子的說法進行一番祀奉,夜間果然見那女子立在床下,靠在茶几邊微笑著,她穿著白紗的短汗衫,帶褶皺的綠褲子,兩隻腳纖細得像筍芽一樣。葉槐夫妻問她道:“你是仙人嗎?”女子說:“是的。”又問:“既然是仙人,為何躲藏在我家床下?”女子說:“我出生在河南,自幼便沒有名字。因前世我與萼妹本是同胞手足,得知她在此地,故從遠道前來拜訪她。”兩人半信半疑,董氏叫萼仙起來與女子相見,果然兩人歡歡喜喜像老朋友一樣。他們於是請女子在萼仙房裡住下,女子也非常高興,願意拜在葉槐夫婦名下做繼女。女子比萼仙大一歲,便稱呼她為七姑娘。以後,她日日與萼仙形影不離。每天,她都偕同萼仙早晚向父母問候,空閒時就刺繡,不苟說笑,舉止大方,儼然是個大家閨秀。時間一長,大家也就忘記她原本是一隻狐狸了。

七姑娘尤其善於在日常生活方面占卜,如果照她的話去做必定獲利;誰丟失了東西,照她的話去找,定能找到。但是,七姑娘怕見到男子,經常閉門不出,即使是內門外服侍的五尺童兒,也極少能見她一面。她說自己身無分文,若是身邊服侍的女僕小有勞績,她一定要向二老討少量錢給予獎賞。她和萼仙的衣鞋經常互相交換著穿,雖然有些衣服又舊又破,但是一穿到七姑娘身上,就像剛剛清洗過一樣乾淨,而且帶著一絲芳香。葉槐夫婦要與她更換新衣,她說:“孩兒只是替萼妹了結一段緣分罷了。萼妹出嫁後,孩兒就會離開,豈敢長久勞煩你們照顧呢?更不必添置什麼新衣了!”因此兩人更加深信七姑娘,還派人向葉葵誇耀此事。葉葵得知後很是驚駭,妻子郝氏要前去看看,葉葵堅決不同意。

葉麟雖然埋頭在樓上苦讀,也偶然聽到了伯父家奇異的傳聞。一天晚上,他讀書讀得疲倦了,口乾舌燥想叫僕人端杯茶來。但側耳傾聽,織布機的聲音已停,知道父母已睡下,此時,街上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正猶豫著要不要大聲喚人,只聽見樓梯上傳來女子蓮鞋的輕微走步聲,葉麟忙問是誰。“是太夫人派我為公子送茶水果品來的。”葉麟順著聲音細細一瞧,卻是個芳齡十六的美妙女子,亭亭玉立,葉麟從沒有見過。他心裡很是吃驚,臉都變了色。那女子卻綻開櫻桃小口,笑著說:“公子很少下樓,所以不認識我。我是管家李嫂的侄女,今天早晨來此看望嬸嬸,蒙夫人關照留下住宿。嬸嬸昨日中午澆灌菜園,不小心踏在青苔上摔了一跤,到現在骨頭還痠痛,因此讓我給她幫忙做些事情。”葉麟一想家裡確實有個李嫂,也就不再害怕了。葉麟接過她送來的茶,只喝了一口,便覺口味清冽沁入心脾,但轉瞬間忽然情意盪漾,不能控制,行為也不覺放肆起來,他勾住女子的粉頸,輕佻地說:“能有你這樣的紅袖添香人,才不辜負這半窗明月。”女子面色頓時豔若桃花,她微笑著,收了茶盒便要離開。葉麟拉住她說:“你知道我還是個童男子嗎?”女子說:“誰願來辨別公子的童男子是真是假呢?”葉麟說:“如今你且來分辨一下吧。”於是行為不由就親暱起來。女子面帶羞澀說:“公子固然是童男,我也還是處女,咱倆如新芽嫩葉,還望公子不要狂暴。”兩人相擁著到了床上,耳鬢廝磨,歡樂無比。

一番溫存過後,葉麟剔亮紅燈,抱著女子端詳道:“李嫂整日頭髮蓬亂,皮膚像雞皮一樣毛糙,哪來福氣有你這樣青絲如墨、肌膚若雪的侄女?小生雖然貧窮,若能傾盡家產娶你來做我的妻子,死也無憾啦!”女子推開枕頭坐起來,笑道:“公子明天要問李嫂嗎?”葉麟說:“容我暗暗查訪,定要請人上門提親。”女子說:“錯啦!我與公子開玩笑呢。公子肯定想不到我是誰。我是大伯家的七姑娘啊!你想想,如果我真是奴僕的女兒,公子又是成年而未婚男子,太夫人豈會讓我來為你送茶靠近烈火呢?”葉麟一聽,頓覺又驚奇又害怕,更因為兄妹的名分而悔恨不已。女子笑道:“書呆子,何必如此!我與公子有宿緣,之所以先到大伯家後到公子這兒,也有重要緣故。如果公子能小心保守這個秘密,我們就能長久相好。”等到雄雞啼唱,女子才飄忽而去。

此後女子每夜都來,來了就坐在書桌旁陪伴,葉麟讀書時,她就用毛筆在另一盞燈下替葉麟抄錄八股文,字跡娟秀明媚就像她本人一樣悅目。有時她也帶來些酒和菜餚,兩人猜枚射覆玩樂一番。但床笫間男女之事,她只許葉麟一月三次。葉麟常常坐著發愁嘆息,女子問他為什麼,他說家裡拮据,又揭不開鍋了。女子說:“這有什麼為難的,堂堂鬚眉男子值得為銅錢而發愁嗎?”第二夜她帶來鋤頭,叫葉麟一起來到一個地方,掘開地上蒼苔,在泥土下一寸左右,露出一個大甕,甕內裝滿了白銀。女子離開後,葉麟告訴了父母發現大甕一事,他們合力把甕掘起,細查裡面居然有數千兩銀子。打這以後,凡是女子所指的地方,掘開來必然有銀子,葉麟很是奇怪。女子說:“這是上天獎勵公子的孝心啊,我豈是真像碧眼洋商那樣能看到地下藏金嗎?”從此葉葵家暴富起來,再不必為衣食而發愁。

一日,葉葵病危,醫治無效,奄奄一息,葉麟下樓照顧父親,那女子也不再來了。葉麟侍奉父親,想到古代有孝子割下大腿肉煎湯製藥醫治親人的事情,就也想一試。到天快亮時,他偷偷到樓下先燒香向上天祈禱以告誠心,然後解開衣服。他拿出刀子正要割下臂上的肉,女子忽然來到,一把奪下刀丟在地上:“公子是讀書人,難道也模仿這種可笑的愚孝嗎?你這樣做,我的心也碎了!可惜我們兩人的關係沒有確定,我沒有名分,實在難以去見公公婆婆。”葉麟聽了急忙前去告訴母親,說出了家裡致富的緣故,並把女子的本領說得更加神奇。母親恍然醒悟,說:“有這樣的媳婦,我們怎能因為她不是人類而拋棄她呢?況且七姑娘是仙人,必能想法子救你的父親,我正打算請香火供養她,她為什麼要隱藏?”正說著,那女子也姍姍而來,母親急忙上前,一把把她抱在懷裡說:“孩子啊,你是我家的福星啊。”

女子以禮拜見了母親,母親答拜。禮畢,女子從衣袖中取出一粒如豆的赤丹,交給葉麟說:“可以口對口化開,讓父親服下。”服藥片刻,葉葵腹腔內發出震震聲音,像打雷一樣,喉嚨口也格格作響,後來居然吐出一碗左右的寒痰。一會兒,葉葵居然坐起來,就像沒病人一樣。女子就拜見公公,公公問她醫術怎麼如此神妙,女子說:“公公長久貧困,內心很憂鬱,現在突然暴富,頓時心花怒放,一時間心理極不平衡,所以就病了。這丸藥叫散鬱丹,正可醫治您那病症。”這時正好有女僕進來,女子急忙躲在一旁,並附在母親耳畔小聲說:“母親注意保密我的身份,洩露出去我就不能來了。”從此只有葉麟才能看見女子,其他人都看不見女子。女子自從遇見葉麟,兩人頻繁來往,然而萼仙卻沒有一天不與七姑娘共餐共眠,想來女子必是採用分身之術。

第二年鄉試,葉麟趕考前與女子告別,很是戀戀不捨。臨行前,女子贈予他一份厚禮,其中凡考場中所需物品一一具備。葉麟榜上有名,泥金喜報傳到家裡,女子私下用價值萬兩銀子的珠玉作為賀禮。葉葵家頓時豪富起來,兒子又大富大貴,葉槐很驚奇,他不知其中緣由,也對從前的刻薄感到很後悔,便想趁此多送些賀金來挽回一下兄弟的感情。

他打開銀箱,發現箱內銀子蕩然無存。他心裡一驚,急忙去看銀庫,只見外面封條照舊,但甕中的銀子卻正好少掉半數。葉槐又害怕又疑惑,趕緊統計所有剩下的銀兩,也恰好只剩下一半。他懷疑這事和七姑娘有關,詢問七姑娘,但七姑娘不承認。葉槐仍是心疑,就依俗在銀庫上用茶米鎮壓,還請道士加貼了道家符篆,然而過了幾天,銀子照樣損耗如故。

後來葉槐也聽說了葉麟家發生的種種怪事,感到不妙,急忙派遣一個得力奴僕,日夜兼程到江西龍虎山請天師幫助斬妖除妖。天師發出符命召來神將去辦理此事,神將經過一番瞭解調查,回覆說事情關係到恩怨不公平,很難驅逐妖魅。僕人苦苦哀求無論如何一定要試試,並且獻上重金,天師才派遣法官帶著神符前去走一趟。而七姑娘在家裡也已知道法官要來,笑笑說:“想讓我走很容易,何必費那麼多事。況且我的奶媽已經親自來接我了。”果然,門外有一位白髮老太帶領十多口騾子來到了。一進門,老太太就與她絮絮叨叨不停地說話。七姑娘穿戴一新,進廳堂與葉槐夫婦告別,二人仍怒氣衝衝也不搭理她。她仍舊含著笑,轉身握住萼仙的手說:“妹妹賢淑善良,我實在是不忍心和你離別啊。”說著解下手臂上的金鐲子贈給萼仙,告誡她:“這個鐲子你要貼身帶著,以後若有不測,你只要敲擊它呼喚七姊姊,我便會趕來相助。”說罷匆匆出門,與老太太各自騎上一口騾子,其餘騾子雖沒有馱背任何東西,但它們的背都彎彎的似乎快要斷了,彷彿有很重的箱子壓在上面,一路鈴鐺震響,騾隊向西而去。

葉葵夫婦聽說七姑娘跟著騾隊走了,深深惋惜。葉麟更是懊喪,若有人來向他家提親,他必定推辭不答應。眾人都笑話道:“難道你真要做個痴情男兒,為一隻狐狸精守貞節嗎?”葉麟也不理會眾人言語。不久葉麟到京城參加會試,行到黃河邊,正要渡河,忽然感覺帽子裡很重,心裡奇怪。他試著問:“是七妹嗎?”有人回答道:“是的。”葉麟說:“為何不藏匿在我的袖子裡?”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帽子一輕,袖子卻重了不少。渡過黃河,女子與葉麟一起坐在車上,但馬伕卻看不見。傍晚,他們投宿在旅店,葉麟問女子說:“我心想再也不能見到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會來?”女子笑道:“有好事情還在後面呢。”

會試發榜,葉麟竟然落第了,他很是悲傷感慨,正打算整理行裝與女子一同回家,忽然門口一陣喧譁,出去一看,吏部有報單報到門前,說是被授予湖北某郡的知府,細問詳情,原來已有人替葉麟出錢捐官。葉麟感到莫名其妙,便問女子,女子說:“公子命中只能獲得一次鄉試上榜,這還是公公積德所致。你風塵僕僕來京華參試,只會自尋煩惱,不如趁著壯年做一個太守,還能及早得到俸祿奉養老人呢。”葉麟說:“捐買一個太守沒有萬兩銀子是不行的,豈容易一下子湊齊這麼多銀兩呢?”女子說:“我上回離開的時候,騾背上馱的東西就運到了此地,昨日才派人把它們兌付給吏部。”葉麟更加佩服狐女的神奇。葉麟向皇上辭行謝恩後,和七姑娘一起回家鄉迎接雙親,全家一同前往湖北葉麟任所,從此狐女再不施用隱身之術,她的容貌人人都能見到。

女子聰明賢惠,她對待公公婆婆極為孝順,還能幫助丈夫博得仕途聲譽。一天早晨,女子在後花園賞芍藥,偶然遇到一個姓謝的老幕僚,謝公奇怪她的容貌竟然與自己的女兒娟娘酷似。女子故意遲遲不走,謝公看得更加真切,如果不是有兩個婢女在旁邊侍候著,他幾乎要誤呼女子為女兒了。謝公實在驚異,就把此事告訴了葉葵。晚上,女子侍奉兩位老人進餐,葉葵把話又轉告女子。女子流淚連拜兩拜說:“實話告訴公公吧,我就是當年江邊酒館裡被人縛住的那隻狐狸啊。伯伯分家產不公平,孩兒暗中重分使它變得公平,這樣既報答了您的大恩大德,又體現了上天的意願。現在事情已了,孩兒也要告辭了。”全家人都很吃驚,正要挽留她,可是一轉眼她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葉麟心中思念,目睹七姑娘殘妝零釵,日日痛哭得死去活來。他父親猛記得謝公所提之事,急忙請人到謝家提親,替他聘娶娟娘為媳婦。新娘和狐女容貌極為相似,葉麟面對新娘卻又像對著狐女,多少緩解一些思念之苦。

再說萼仙自從七姑娘走後,就嫁給本鄉的舉人程某。這一天,正好孩子生產,沒想到竟然難產,萼仙痛苦得幾乎要送命,情急之中想起了女子臨別時說的話,萼仙急忙脫下手鐲邊敲擊邊禱告說:“七姊姊救我!”不想應聲便從空中墮下一粒丹藥,萼仙吞服後,兒子呱呱啼哭著墜地了,一看還是個大胖小子呢。葉槐並不知曉此事,當夜仍舊嚮往常一樣與妻子一起辱罵狐女作踐其家業。忽然發覺房外有很響的聲音,趕忙出門去看,並無一人,卻見牆壁上留下一行毛筆字:“七姑娘告訴痴翁痴婆知曉:分去你們的財產,是分給你家弟弟。你們原本一家人,何分彼此。我不過做個公道人主持一下公道罷了。如果你們不知悔改,再汙言穢語辱罵,我就會把你們的財產全部拿走,到時不要後悔就好!某年某月某日。”葉槐見了非常恐懼,也不敢再造次,等到聽說萼仙難產遇救之事,就更加吃驚。於是夫婦倆清潔了木龕,把狐女木主牌恭恭敬敬安放在那裡進行祀奉,木主牌上題著“公道娘子之位”。

葉葵夫婦八十歲時,在葉麟官任上去世,當時葉麟已生有三個兒子。葉麟趁此機會辭官,扶著雙親靈柩回家鄉安葬,並長居於此。不久,葉槐夫婦也相繼亡故,葉麟以葉家長子的身份繼承了伯父的家產,並厚葬了伯父伯母,他的三個兒子後來也都成了貴人。葉麟將兩所宅院合併為一,並把自己曾經居住的小樓題為“仙雲如昨之樓”。葉麟感念七妹,常常登樓獨酌,娟娘偶而前來同他說話,他都會吃驚地起身歡迎道:“七妹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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