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故事:我在老城裡租房的那些日子


故事:我在老城裡租房的那些日子


故事:我在老城裡租房的那些日子


故事:我在老城裡租房的那些日子


題記:只有租過房子的人,才能真正體會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多麼讓人踏實和幸福。

2014年春,我和媳婦決定結束兩地分居的生活,打算在西安城內租一間房子。媳婦當時在和平門外環城南路上的一家公司上班,所以我們商量租房子要以她公司為圓心輻射出去,方圓幾公里範圍內的房子都在我們的考慮之列。

但我們對這裡一無所知,也不認識任何瞭解這此地租房行情的熟人。之前媳婦住的地方很遠,單趟通勤得一個多小時。我們像兩個陌生的異鄉人一樣,只能去那些房介中心窺探。老城裡的房介中心都是小小的一間屋子,夾雜在各種店鋪間,門外面豎一個大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房屋出租信息。進去問詢,店裡常常沒人或者只有一個懶撒的人。沒人的,你往往能在店外一處麻將場子上找到老闆。

有天天剛黑,我和媳婦走進了一家房介處。房子裡燈光暗淡,異常安靜。問了兩聲有人沒,才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個頭很高的人從最裡面的一張單人床上坐起來。他看了看我們,顯得很不耐煩,好像我們的出現攪擾了他的美夢。我說,老闆,我們想租房。他說,你們要租多大的?我說,四十平左右。這時,他坐到了一張桌子前,舔舔食指,慢吞吞地翻開了一本厚厚的又髒兮兮的大筆記本,找了一會兒,然後指著一條信息說,你過來,看看。我看見他指的這個房子有五十多平米,價格有1400多。我說,這個有點貴,還有沒有其他的。老闆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往後翻本子。房子裡出奇的安靜,只能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也沒有一個新顧客進店。我們又看了幾條信息,都是不太滿意的。這時候我和媳婦都打算離開這裡了,但老闆卻用生硬的語氣連著聲讓我們坐下。最後,他翻到了一條好像很符合我們提出的需求的房子。老闆抬起頭來說,咋樣,你們覺得行,咱這就過去看看,先交個二百吧。我和媳婦深感驚訝,這個房子對我們來說,還遠沒有到要去看的地步,竟然現在就要交錢,這讓人覺得很魔幻。看到我們無動於衷,老闆像是生氣了,大聲問道:要不要麼,嗯?他的表情從一開始就很嚴肅,這會更加冷若冰霜。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妹妹的電話。我走出房子,來到外面接電話。很快,媳婦也出來了。

打完電話,媳婦第一句就說:幸虧你出來打電話,我趕緊也跟著出來。你說這個人咋這麼歪呢?我說,是啊,真想不通,其實我早就想出來了,但一時又不知咋出來。媳婦說,應該感謝你妹妹,她的電話來得真及時。

我們第二次來到了在建國門內的一家中介處,在這裡我們找到了第一間租住的房子。中介的老闆是個中年婦女,顯得熱情大方,她免費帶我們前前後後看了三個地方。我們的房子在第三處地方。那是東十道巷的一個老小區,裡面基本都是老頭老太太,房屋的年齡跟人的年齡一樣古老。我們看的房子在三樓,一進屋子,媳婦臉上就浮現了滿意的神色,雖說裡面很亂,但是各式家居用品一應俱全,這對於像我倆這樣的“無產階級”來說,是很具吸引力的。那房子方方正正的,帶廚房和衛生間,主要是床很大,席夢思的床墊,軟綿綿的,坐上去相當舒服。媳婦當時意見堅定。她說,我們就訂這間房子了,好像根本不用考慮我的意見。看房的時候,房子的主人也跟著。他指著裡面的零碎東西說,這需要你們收拾一下,還有這些書你們要,就留著,不要的話,就扔了算了。房主走後,中介女老闆擠眉弄眼地對我們說,你們知道不,這房主是個大款,你看人家,根本不上班,好多房子在那租著呢。我和媳婦笑著點頭,以表示對女老闆的贊同和對房東的羨慕。

這間房子一個月800塊,押一付三,中介費當時給了有500塊吧。總之,有了這間房子,我們算是在城裡安頓下來了,我成了我原來同事嘴裡的城裡人。

收拾房子的任務超出了我們的想象:移動傢什,重新置放,還有擦洗各式用具,扔掉一批不用的東西。每次我把清理出的東西堆在樓下垃圾桶裡的時候,先前扔掉的東西就不見了,我很快發現有兩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在把我們的那些東西幾乎原封不動地拿回家裡,她們倆好像在競爭似的,動作都挺麻利,不知道是要用還是要賣。

房子的櫃檯上,有一大束假的桃枝,桃枝上面盛開著豔麗的桃花。我記得媳婦好像跟我說過,不要扔掉這些花。但是這桃花看起來時間很長了,花瓣上面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我試著清理,但很不好操作。所以一段時間後,我還是將它們扔掉了。然而不久,我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這間房子三面被圍得嚴實,東邊雖說空曠,可以見到早上一時的太陽,但總體來說,比較陰暗,房子也潮著一股子氣,住進來後,總有黴味在空氣中飄散。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後,但也不能做些什麼。扔掉桃枝後的一天晚上,我們都睡著了,迷糊中,我聽見媳婦哼哼唧唧的聲音,很明顯是在夢魘中,那是無力的吶喊聲,像悶在罐子裡。我搖搖她,問怎麼了?媳婦醒來後說,哎呀做噩夢了,夢見一個人壓我身上,我大聲呼救,但就是醒不來。我安慰了媳婦一會兒,後面又繼續睡了。結果沒過多久,在夢中,我同樣見到一個人,看不清嘴臉,但好像穿著大黑棉褂,只是死死地壓著我,很沉很重,我想擺脫,極力扭動身體,但都無濟於事,我也只能在夢中也哼哼唧唧地喊起來,後來,終於掙破了夢境,方才擺脫。我和媳婦一下子認識到,這個房子不乾淨。在媳婦的指導下,我馬上弄來一截桃木,吊在門裡面的把手上。

住到這個房子裡沒多久,媳婦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我也一下子覺得自己應該承擔更多的家庭任務了。從此,廚房成了我在家裡的主戰場。為了讓廚房更安全,我讓修理師傅把天然氣管道原來老舊的閥門重新換掉,窗戶也換上了新的紗窗。在這間廚房裡,我學著做一些之前從來也沒嘗試過的高端飯菜,比如炒肉,比如酸菜魚。緊挨城牆的那個偌大的菜市場,我也成了裡面的常客。柴米油鹽,鍋碗瓢盆,人間煙火,那時候是我覺得做自己距離這些東西是最近的。

在這間房子住了不到半年,我和媳婦腦袋裡換一件更大的房子的願望愈來愈明顯,孩子十二月底就要出生了,到時候家裡父母肯定要過來照看,在這麼逼仄的一個房子裡,怎麼騰挪呢?於是,在秋天來臨之際,我們又開始跑中介了。

一天,我在住的那條巷子裡的一根電線杆上,發現了一條房屋出租廣告,就在我們隔壁小區門口。紙上寫著:房子50平米,內設齊全,拎包入住,房價詳談。我馬上按上面留下的聯繫方式撥通電話,一個女人在電話那頭警覺地先問是誰住,我說我們兩口子住。然後那邊又問,你們是做生意的麼?我說,不是,我們都是上班族。她好像才放了心,說那你等一下,一會兒有人過來帶你去看房子。

我也叫來媳婦,一會兒一個約莫六十出頭的老太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個老太是房東的姑姑,就在小區裡住著。在她的帶領下,我們爬上五樓,走進一間門朝北,臥室朝南的房子。房內有兩個小臥室,客廳是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都比我們當前住的寬展了很多。房子裡沒有其他多餘的物件,空間顯得豐裕。採光是絕對的一大優勢,我都能想象到在冬季,溫暖的陽光從南邊窗戶灑進來,整間屋子是多麼的溫馨可愛。房東打電話說房價每月最低1200 ,不能再搞價格了,押一付六。這間房子的整體情況,我很滿意,可媳婦的看法和我卻截然不同,她認為那兩間臥室都太小,住著憋屈,而且其中一間裡只有一張床墊,那怎麼能算個床呢?我說我就睡在床墊上,媳婦還是不同意,我們沒有達成一致意見。老太帶我們下樓的時候說,這房子不錯,前一個房客由於離開西安了,否則人家肯定不會退的。你們要訂的話趁早。但媳婦搖搖頭,她對我輕聲說,再看看吧。

那天下午,我們又走進了一家房屋中介。這個中介就坐落在我們看貼廣告的小區樓下的一排店鋪裡。女老闆挺專業的,給我們介紹了很多地兒,帶著我們樓上樓下,看了好多我們覺得值得一看的房子。然而,數據裡的房子都是抽象的,真正的房子是要走進去感受的。那些優越的介紹往往和實際的建築形成了極大的落差,讓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媳婦挺著個肚子,爬樓梯不方便,所以超過五層的我們都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那天一直看到晚上,一無所獲。眼下這個月馬上滿了,如果沒有找到新的地方,下個月再住,無論住幾天,都得交滿月的錢,這是我們和現在房東商定好的。所以到了第二天,媳婦的意見有所鬆動,她也知道想找到一個完全鍾她意的房子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然而我們發現那根電線杆上的貼的廣告已被人撕掉了。昨天帶我們看房子的中介女老闆打電話和我說,有一個房子很適合,我們讓我們過去看。我一聽信息,就知道,她說的就是這個貼出來的房子,撕廣告的人就是她。這個時候,我就考慮,到底是打房東電話,我們直接對接呢,還是找這家中介,讓那個老闆娘成為中間橋樑,做一些保障性的工作。媳婦那會兒總是迷迷糊糊的,情緒不穩定,我就自己拿了主意。心想,要不就多花點錢吧,有保障會更好一些吧!但至於具體找中介能有哪些保障,我自己也稀裡糊塗。

在中介女老闆和那位之前帶我們看房子老太的帶領下,我們又一次爬上五樓,再一次看了這個讓我滿意而媳婦不滿意的房子。但媳婦顯然比上一次情緒好多了,她覺得房子真是亮堂。女老闆看我們基本沒啥懸念了,就先下樓去了。老太帶著我們看完,她在鎖房門的時候,就問我,你不是有我侄女的手機麼?為啥不再打呢?為啥還找中介呢?我笑了笑,無話可答。老太以略帶斥責的口吻說,你倆啊,怎麼這麼瓷實呢?哎呀,瓷實地很。

我知道這老城裡人所說的瓷實,就是我們那裡說的瓷錘,是說人頭腦不靈光,愚蠢之意味。但我們真也不好說啥,算了,就這樣吧。

之後我們就在樓下的中介處,和房東夫婦見了面,一對普通的中年夫婦。雙方簽訂一年的租借合同,並付給了中介六百塊錢的費用。中間費其實不至這些,但女老闆也許知道我們其實早先和房東聯繫過,但後來還是找了她。她說,給我們優惠一下啦。其實後來我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不是因為這位女老闆先天帶著我們看了大半天的房子,一點收成都沒有,我的內心對她的勞動有所補償的一種心理反應?說不清,也許我真的很瓷實吧。

我們在這間房子裡整整住了一年七個月。在這一年裡,我們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口之家。小孩子最初的半歲就在這間房子裡度過的,我眼看著她出生、一點點變大,搖搖晃晃學走路,咿咿呀呀學說話,繞著我的父母跑,父母臉上的歡樂。我深切地體會到一個小孩子為一個家庭所帶來的那種無法估量的美好。

孩子出生後,花銷也開始越來越大,房東每次催要房租的時候,我都要求他再寬限一段時間。男房東說:兄弟,當時我們本來是一次付半年的,但看你是個老實人,也不容易,就改成現在的三個月了,但是你不能再這樣了……我說:大哥,你再寬限我兩天,我這月工資下來,就給你打過去,現在手頭確實緊張……

房東大哥人確實不錯。一次他過來要在房裡拿樣東西,我找到給他送了下去。我們在樓下聊了幾句。他問我媳婦還有多長時間生。我說快了。他問知道男娃女娃不?我笑著說不知道。他說你這陣子可要麻利些了。他繼續說,哎,女人生娃,讓咱們這些男的操不盡的心吶!我媳婦生娃,當時差點死了。他媳婦生的是龍鳳胎,肯定不好生。我就說,你現在其實很好啊,兒女雙全,讓人羨慕。他說,哎,想到自己的姑娘將來也要生小孩,還不如當時生兩個男娃呢,姑娘家的,總是讓人心疼啊……

男房東的一番話讓我更加覺得媳婦的不容易,我也只能讓自己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更加忙碌。那時候好像用力過猛,當後來我們搬進新房,到現在,面對廚房,我完全失去了此前的激情。我總覺得在陷在廚房裡,好像是對人生的一種浪費,我應該把精力投入到更有產出的地方。

2016年3月,春暖花開。我們在城外買的新房子已經做好準備,在熱情地招呼著我們前去投奔。但搬家那天,我心裡一直糾纏著一件事,那就是房東押著我們的那一個月的押金。這個押金能不能拿回,真成了我的心病。說實話,租住在這裡的這一年多的時間,我是真心喜歡這所老房子的。雖然沒有電視,夜裡還要受馬路上呼嘯車聲的困擾,夏天西曬要在早上出門前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然房子就成了燜鍋,床不夠用,我們自己添置了兩張簡易床,但這些都不成為問題,單它裡面的陽光,總能把屋子照亮照暖,這一點就讓我很留戀。我們和男女房東的關係也處的不錯,雖然在租金交付的及時性上差了點,其他方面,房東還是很滿意我們這樣的租客的。有次街道上偶然碰面,他們那真誠的笑容就解釋了一切。

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怕在押金上出問題,因為臥室門上掛的串珠門簾被我們弄壞了,還有一個活動推拉門好像出現了裂紋。總之,在一年多的時間裡,這房子的一些地方,被損壞了,失去了它原來的樣貌。我覺得這是我們應該承擔的,但我又不想承擔。最終當我坐上了搬家公司的大貨車,汽車穿城而出,繞過大街小巷,奔赴那個叫做新家的地方之時,一種莫名的慌張夾雜著一種難以抑制的亢奮在我心頭油然而起。媳婦和岳母在後面,她們和房東交涉押金的事情。

結果當然是我庸人自擾,媳婦順利地拿回了租金。

搬家總是艱辛的,我們攜帶的零碎東西讓搬家的師傅都連連搖頭。當我們把一包包物件全部搬進新房之時,我已經累得再也不願意多走一步路了。但是媳婦這時候成了一隻上足了發條的玩具蛤蟆,她思維清晰、精力充沛,該擺的擺,該擦的擦,並且指揮派遣著我幹這幹那,展現出了一個家庭主婦的潛力。

媳婦之前根本不這樣,如果沒有一個十分的動力,她只會躺在一邊,完全享受著重力帶來的舒適。而現在終於擁有了一套自己可以做主的房子,對於她來說,或許再怎麼勤快,也都不為過吧。

故事:我在老城裡租房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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