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三個角度看秦亡

一、從秦法的角度:


三個角度看秦亡

關於秦亡的原因柳宗元有一句經典概括:“秦亡於政而非制”。秦法是相對靜態的,歸類為“制”。


可以說從商鞅到李斯,秦法的制定者都是很專業的法家人物,他們制定出來的法律雖然繁密,但是很少見到有荒唐的法條。從目前出土的各種法律條文來看,秦法在具體的實行操作上,邏輯是沒有問題。包括“失期當斬”這樣的法條其實是存疑的,因為目前並沒有看到秦法有出現過這樣不考慮任何實際情況變化而僵硬執行的法條。因此說“秦朝亡於嚴密秦法”這樣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秦法的立法根源在於富國強兵,加強中央集權。法家的立法精神中對百姓是極端蔑視的,完全不考慮普通百姓的利益。這樣一來,就算秦法在執行層上邏輯沒有問題,但是與廣大百姓的切身利益相違背。一旦,秦庭高層在“依法行政”上超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那百姓就會以各種方式來“違法”。在秦律中“違法”的懲罰極其嚴厲,這個時候社會運轉就趨於僵硬。法家思想下的“依法治國”其實是一個缺乏洩壓閥的軍國主義體制,當外部環境不適合軍事擴張時,國家機器內部的各種零件就缺了潤滑油。但是,已經建立起來的高度中央集權體制又在強迫這臺機器運轉,最終這臺機器自爆了。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來看看《史記 陳涉世家》裡的一段文字:(陳勝)召令徒屬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裡陳勝起義的直接原因是“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其實從目前所看到的秦法條文裡,秦法對各種例外的規定是有明確說明的,在立法的過程中不可能出現這樣不考慮實際情況而強制執行的邏輯漏洞。商鞅、李斯等法家人物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內如果只有這樣的水平,那秦國不要談一統天下了,這種“一刀切”的水平估計自己都能把自己玩兒死在西部邊陲。


再來說說,陳勝、吳廣為何能夠通過“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這樣明顯不符合事實的法條來鼓動起義。原因主要有兩點:其一、當時秦統一天下不久,山東六國的普通百姓對秦法的認識程度也不高(識字率也很低)。其二、就算秦法在實際執行層面沒有邏輯問題,那也不能代表秦法就是合理的,因為這裡的根源還是法家的立法精神。透過《商君書》,可以明確地看到法家人物極端蔑視百姓:“辱民、弱民、貧民。民辱則貴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這樣的立法精神,其實際上是在“依法害民、殘民”。


秦庭統治者高高在上,運用手中的法律條文不斷徵發徭役、兵役,即便秦政府手段合法,但是目的不正義。他們肆意地暴民、虐民這才是天下反秦的根源。


二、從帝國行政角度:


三個角度看秦亡

前221年,嬴政稱帝,史稱“秦始皇”。秦朝在中央設三公九卿,管理國家大事;地方上廢除分封制,代以郡縣制;實行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對外北擊匈奴,南征百越,築長城以拒外敵,鑿靈渠以通水系。


按照秦朝的雷厲風行的行政風格,剛剛經歷戰亂的華夏大地並沒有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而是立即按照秦庭高層的意志,開始了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廣大黔首並沒有享受到帝國一統之後的勝利果實,而是迅速轉入了堪比戰亂還慘的徭役、戍邊之中。


既然是講基礎設施建設,那麼就不得不考慮投資與回報。今天的我們不是為了建設而建設,是為了獲得基礎設施的收益而建設。秦朝的工程建設,遠遠超出了那個時代民力所能承受的極限,與此同時老百姓的收益少得可憐。


我們簡單地來看看他所主導的幾大工程建設:


一、修建秦始皇陵。這個工程除了對嬴政本人有收益之外,實在很難想象對秦朝的老百姓有什麼好處。


二、修建萬里長城。這個巨大的防禦系統對防止遊牧民族的入侵有一定的用處,但是效果不大。從長遠的歷史來看,長城屢屢被草原騎兵輕鬆突破。真正能夠對草原勢力形成有效威懾的,只有中原政權保持強大的戍邊軍團,漢、唐、明莫不如此。一個相對靜態的防禦工事,不可能對機動性極其強的騎兵軍團有很大防禦作用。 更為關鍵的是,這樣的工程量要徵發的徭役是個天文數字。當巨大大人口量被由南到北調動時,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人的環境適應問題、路途上以及徭役地的醫療保障問題、後勤補給問題、生產組織問題等等。


三、修建馳道,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修建以咸陽為中心的全國高速公路網。這個高速公路網本身如果能被很好利用的話,那當然是十分有利於國家和百姓的。可惜這一套高速公路網是皇帝的專用道,一般老百姓或者商人根本沒權利走。修路有義務,使用起來沒權利。悲哀!!!


簡單地總結一下:對於廣大黔首勞工而言,他們背井離鄉、妻離子散、勞累過度、埋骨他鄉。在他們心中這些建設應該都是王八蛋工程,心中默默地罵著嬴政這個獨夫民賊,也聚集著反秦的怒火。陳勝、吳廣也都是這個黔首勞工中的一員。


可以合理地想象一個畫面:吳老二是一個楚國人,當秦朝剛建立時他還是很開心的,起碼他認為再也不用長時間服兵役,去戰場送死了。但沒想到沒過多久,秦朝的皇帝老兒強迫他去北邊修長城,強迫他老爹去廣西戍邊,強迫他弟弟去南京挖秦淮河。他離開家的時候他兒子才兩歲,他老孃也臥病在床。他好想念他的家人,也開始懷念曾經楚國的生活了。他感嘆曾經楚國沒有那麼多徭役,沒有那麼多吃人的法律,更沒有以文害人的刀筆吏。現在他一點都不愛秦朝,他也不想多說什麼了,於是他跟著已經起義的屯長去找項羽了!!!


三、從上帝的角度:


三個角度看秦亡

改革之源動力在於秦庭高層要認識到問題之所在,但是秦以法家思想為靈魂,以軍國主義為利劍,終至橫掃六國,天下歸一。這一路的高歌猛進,同時也將非秦之治國思想踩在腳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能讓秦庭高層有充足的理由認為秦之國策有問題?秦之大一統乃創世之舉,無先例可循更無經驗可借鑑。吾等後人是開了上帝視角才有“戰時"與”守成“之說。 帝國之政事猶如人之成長,秦帝國乃是我華夏帝國的幼年時期,幼年人犯錯不可避免。


看了高票答案關於扶蘇的討論,我也想就此說明一下。我的結論是就算扶蘇順位繼承,秦漢大致走勢不變,秦帝國依然會滅亡。理由如下:


第一,扶蘇是嬴政的長子,在一個以法家思想為核心的軍國主義國家裡,其受教育的內容應該不會超出法家和軍國主義這兩個基本框架。也就是說,他當了皇帝之後,不會改變秦帝國治理天下的基本方針。山東六國人民之所以會造反,這跟秦國的嚴刑峻法有很大關係。


第二,扶蘇成長的過程,也正是秦國不斷剪滅六國的時候。這個時候的秦國以法家思想為核心,以軍國主義為武器,在政治和軍事上不斷取得巨大成功。扶蘇和秦國高層完全沒有必要在一個經過實踐檢驗的治國方式上改弦更張,他們沒有任何可見的改革必要。換句話說,扶蘇上臺後不可能去想改革的必要性。因為秦帝國建立本身,就標誌著所有的對手和各種治國思想流派都是失敗者。秦帝國的滅亡就滅在軍國主義無法治理天下,一旦帝國停止擴張,帝國必然瓦解;也亡於法家思想本身具有極強的剛性上。


第三,我們今天之所以對扶蘇抱有一絲幻想,是因為太史公的《史記》對扶蘇零星式的記載,讓我們覺得他有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其實我更傾向於這是太史公的一廂情願罷了。首先扶蘇是長子,太史公以儒家所提倡的嫡長子繼承原則來做文章。其次,零星式地把扶蘇描繪成儒家思想的同情者,讓後來讀者有所幻想。最後,添油加醋的把焚書坑儒擴大化,然後凸顯扶蘇對嬴政的不滿。這些記載在我看來不足為信,我更傾向於太史公是在講故事,發感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