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9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謹以此文紀念已故一代國魚宗師劉景春老人。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劉先生當年從不賣魚,魚只送朋友。能從劉先生家中拿出魚的,有人稱‘京城第一大玩家’的王世襄先生,有引車賣漿之流,也有一來二去的魚友。”

“中國魚有歷史了,劉先生養魚是純花錢,他有些家底,老燕大畢業的,北師大的英語教授。北京魚把式裡,他綽號叫大學生。意思是他在餵魚的裡面,學歷是最高的。”

“劉先生是王世襄的同學。80年代寫了一個‘介紹中國金魚’的書稿,交給王世襄,想讓他幫忙印書公諸於世。結果一直出不來,沒人給出,劉先生後來覺得自己快死了,就問王世襄要他把書稿拿回來。05年劉先生去世了。08年書終於出來了,王世襄給他寫了個序。”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劉先生倒在便坑裡的魚,都比魚市好。現在市面上最好的,也比不上他送人的。他的魚許多人都想要,許多金魚是劉先生的金魚的徒子徒孫,可謂一把魚子,傳種全國。”

說這話的是北京文化局的宋鵬遠。他一再提到的劉先生,是劉景春。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古人以文會友,北京文化局的宋鵬遠卻以金魚會友。他的博客簽名是“夢魚”, 因金魚而結識了很多專家,朋友。其中有位劉景春劉先生,是養魚大家,也是已故大玩家王世襄的同學、至交。王世襄說,聽劉景春談魚,自己有“隔行如隔山”之感。可惜的是,劉先生已於2005年去世,他的數千條珍貴的金魚也不知去向。

宋鵬遠和父親都喜歡金魚,他們在1988年到1990兩年間曾有緣與劉景春交往。宋鵬遠至今難以忘記的是第一次見到劉景春的金魚時的情景,“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這是金魚嗎?!原來能長這麼大!多少年才能養成這樣啊?這麼大尾巴!肉頭上都出刺兒了!鱗片都跟銅錢似的!喔!魚精!”宋鵬遠對本刊記者說,“我頭次見劉先生的魚,嚇一跳。草魚那麼大,鱗片銅錢那麼大,這也是金魚?我現在和別人說,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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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精、魚賊

二十多年前,正是北京觀賞魚市場方興未艾、初具規模的時期。在宋鵬遠最原始的記憶裡,似乎那時到處都是沿街叫賣金魚的小販。家裡大人為逗孩子高興,進屋拿個小盆出來,花個一兩毛錢盛上幾尾,端回院兒,往窗前簷下的大瓦盆裡一遮,再到水庫裡踅摸幾根水草,拿石頭壓在裡頭,這便成了無數孩子最寶貴的童年記憶。自然,宋鵬遠就是這無數小孩中的一個。

飼養金魚似乎並非一件多困難的事情:放上一盆水,撒裡幾條魚。早上喂點蟲,晚上抽抽屎。當時宋鵬遠和父親就是這麼想的:看見別人養,覺得喜歡,就自己也弄一缸來養,結果金魚習性看不出來,魚病了看不出來,等到看出來後魚也快不行了。“一句話,怎麼養怎麼死。”宋鵬遠說。

自己不會養魚,只好請教名師。宋鵬遠的父親有位朋友,也養金魚。他們找上門去,對方說自己養的魚相比老劉先生,實在是慚愧,老劉先生那魚養的才叫好看。於是,就去拜訪這位老劉先生,也就是劉景春。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那時候的劉景春,70多歲,家住官園一個四合院裡,院子裡浩浩蕩蕩擺滿了幾十個木海(養魚的大盆叫木海,直徑一米五一個),金魚在木海里遊動,蔚為壯觀。劉景春當時養著有四種金魚:額頭紅、紅虎頭、五花珍珠和墨鼓眼兒帽子。

劉景春的金魚,以額頭紅與紅虎頭為最,都是他數十年個人優中選優的結果。那時魚市雖也有與劉景春同種的金魚,但品貌不可與其同日而語。

有次,一個由朋友介紹來的香港人找到劉景春,說想買點額頭紅。劉景春就帶著他上官園魚市挑了十對,四十塊錢一對。香港人挑完後,問能不能上他家看他養的金魚,劉景春於是帶他到自己家,香港人一瞧,非要劉景春賣他幾條自養的金魚,還說,“跟您這一比,剛才買的那哪叫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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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春沒辦法,答應送他幾條。但對方依舊不依不饒,說必須給錢,最後從劉先生家裡撈走了十對額頭紅,丟下四千塊錢高興而去,只留下發呆的劉景春。八十年代,四千塊錢是一筆鉅款。

劉景春的金魚名聲大了,許多人都想來他家看看,這其中也包括一些偷魚的。有人夜晚就翻過院牆偷過劉先生的金魚。 宋鵬遠還記得,他和父親去劉景春家的時候,院子裡每個木海上都裝上了鉛絲編制的罩子,那就是為了防著半夜越牆盜竊的魚賊。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辛苦差事

宋鵬遠說,養金魚是辛苦活,陽光、氧氣、水質、飼料的營養決定著金魚培育的好壞。“金魚喜歡吃活食,比如臭水溝裡的紅蟲。人工飼料也可以喂,但這是死的,比不上吃活的食物來得精神。”他說。

劉先生在世的時候,魚蟲他自己撈,為了撈蟲,他跑遍北京城。自己跑不動了,他就要兒子幫著去撈。

劉景春家裡頭有一輛自行車,專門讓他兒子給他到處去撈魚蟲。有一回,他兒子騎自行車去給他撈魚蟲,早上走的,直到晚上才回來。原來城裡哪兒都沒有蟲兒,他兒子一直騎車騎到通州去了。劉景春本來還挺擔心,後來又樂了,就說:“就這種精神幹什麼事兒幹不成?!”後來,又買了兩輛摩托車,劉先生估計是認為騎摩托車去撈魚蟲會比騎自行車省時間。

劉景春:與金魚相忘於江湖。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劉景春的魚是極難得的,如非朋友關係,斷然不易得到。他每年除孵化所需數量子魚之外,其餘之籽,他都倒掉了或盡數銷燬,絕不讓其上市。

選育是最重要的事情。大魚甩了魚籽,泡出2萬小魚出來。劉景春需要從2萬尾小魚中找出好苗子,淘汰掉次品。他戴著眼鏡,和老伴對坐在簷下,左手扶盆,右手持抄,趁著天亮,一個個地看,從早上挑到晚上,腰都直不起來。

當然,劉景春的金魚的進化也非一帆風順。宋鵬遠說,劉景春當初篩選額頭紅魚,一度昌盛。但近親繁殖,數代之後,其子魚中所能選出的佳苗愈見減少。就跑到石家莊等地的朋友那去,花錢買回優良品種來改進自己家魚的基因,結果魚的品種、樣式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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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之樂

宋鵬遠和父親以前養金魚,後來興養熱帶魚的時候,又養過一陣熱帶魚。他們養過“七彩神仙”、五彩金鳳……最後對熱帶魚的興趣勁過去了,覺得還是“養金魚有品位”。

在宋鵬遠家裡,有三個金魚缸,一個是喂熱帶魚,一個是他所說的品相比較差的金魚,另一個是品相比較好的金魚。他指著一條品相好的“虎頭”說,“這和那另外缸裡的‘虎頭’都是一天出來的魚,一個母親生的,二百多條魚,就它長得最好。有的是他哥們,可差距就那麼大。”

對金魚的熱愛者來說,熱帶魚永遠都是一個樣子,養金魚不一樣,它可以按人自己的心意,通過變異、遺傳、人工選擇去塑造金魚的形狀,改變它的模樣,不讓它退化而能有所前進。

還有什麼事,能比創造金魚更有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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