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6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清末民初,官吏狎妓成風,書寓和長三堂子成了達官貴人、鉅商富賈、文人雅士接洽應酬的交際場所,彼時,上海連排成行的石庫門弄堂裡因此誕生了一批名震遐邇的煙花女子。

清和坊,位於上海今廣東路和福州路之間,分別由58幢古韻幽幽的二層小樓組成。在一幢掛著“媚蓮小榭”的牌子前,我們依稀可透過歲月朦朧的光影看見一位清麗淡雅、撫琴作畫的冷豔少女。

她,就是“媚蓮小榭”的倌人小鳳仙。

1900年8月,出生在杭州的小鳳仙,本是滿族人的後裔,父親是一個沒落的滿族八旗武官,在清王朝徹底崩潰前的苟延殘喘裡,被突然解了職。於是,在光緒年間全家流寓到湖南湘潭,後輾轉到杭州。

小鳳仙的幼年,生活在一個日趨貧困,充滿冷漠的家庭之中。因她的母親是偏房,而備受大房的虐待。後母親不堪大房的折磨,帶著她和張家的一個奶媽出來單過。禍不單行的是,生活的艱辛和困苦奪去了母親的性命。好心的張奶媽,把可憐的小鳳仙收養,她因而改姓張,名鳳雲。

1911年10月,武昌起義爆發,張奶媽帶著她到了浙江巡撫曾蘊家幫傭。隨後,杭州革命黨人炮轟巡撫衙門,張奶媽就帶著她逃亡到上海。因生活困苦,衣食無著,無奈之下只得讓她跟著一位姓胡的藝人學戲,並跟隨胡到南京賣唱。胡為她取了一個藝名叫“小鳳仙”。

胡老闆不知出於什麼緣由,把她賣給上海曾出版過庸俗自傳小說《魯男子》的風流文人曾孟樸家當婢女。可憐的小鳳仙沒有落到什麼好人家,這個曾孟樸實則是一個尋花問柳之人,每日流連在各色煙花場所。他的妻子綵鸞,就是他在上海清和坊狎妓時寵愛的一個雛妓,後來花重金把她從鴇母手上贖出來,娶回家中的。

轉眼間,小鳳仙出落成15歲的少女了。儘管吃的是殘羹剩飯,幹得是又重又累的活,但是她仍然出落得十分標緻。這讓風流的曾孟樸,有了迫不及待的衝動,急欲摧殘她這朵鮮豔欲滴的小花。

那日,小鳳仙見曾孟樸和綵鸞梳妝打扮完畢,有說有笑地出門了,以為他們一時半刻不會回來,就走進寢室欲換洗一下自己的上衣。沒想到的是,剛閉門解了衣釦就聽見男主人急促地敲她的門。尚不經世的她,以為主人突然回來真有什麼急事呢,就掩了衣襟開了門。誰知曾孟樸一頭闖進門來,死命把她拽進來,閂了門便行非禮之舉。可憐小鳳仙一個奴婢,哪敢有任何反抗,只得在驚慌和恐懼中任由曾孟樸凌辱……

偏偏這時綵鸞趕回家來,撞見了這一幕。

原來,曾孟樸為了早日得到小鳳仙,演了一出“調虎離山”的戲幕。可是,卻沒能逃過在風月場所摸爬滾打出來的綵鸞的眼睛。其實,她早就在暗暗提防他的言行舉動了。當初花銀子買下小鳳仙,是想使喚她幾年再轉手賣給鴇母賺一筆銀子的。如今,她自是不會容曾孟樸去狎暱一個婢女而冷落她。於是,她急急忙忙趕回家中,拿著這把柄假惺惺地使著醋勁,又哭又鬧。

巧的是,清和坊的鴇母順路來看望她這個過去“女兒”,撞見了她們這一幕鬧劇,加上見小鳳仙姿色不凡,便在心底打了一個如意算盤,於是,她用半真半假的語氣對曾孟樸說:“當初老身為了成全你,狠狠心把最疼愛的女兒給了你,也是指望你們恩恩愛愛地過日子。你如今也該尋一個孝順的女兒還給老身才好……依老身之見,不如讓老身把這個小鳳仙帶回上海去。她一走,你們兩口子也沒事了。”

綵鸞一聽,正中下懷,便搶先滿口應承了。曾孟樸雖有萬般不捨,卻只能啞巴吃黃連不便再說什麼。

就這樣,小鳳仙從一個火坑被推到另一個火坑,從此淪落到上海的風塵之中。

依著資質和才情,在日漸裡她成了上海清和坊“媚蓮小榭”的頭牌名妓。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二次革命失敗時期,革命志士,或遠逃他鄉、或亡命國外,官僚、巨賈、豪紳們卻揚揚得意。一時間,冠蓋京華,揮金如土。上海的名妓們,也趨炎附勢,紛紛北上“淘金”。

身處風塵之中的小鳳仙,也隨著這股潮流漂泊到北京。

北京八大胡同,是當時達官貴人醉生夢死、妓女們強作歡顏的青樓之地。小鳳仙來到京城後,就住在八大胡同的陝西巷南幫的雲吉班裡。在美女如雲的八大胡同裡,小鳳仙以自己非凡的氣質迅速引人注目。

命運不公的擺弄和折磨,使她在生活中熬了個孤傲的性情,給人以冷豔的感覺。她不善侍候客人,亦不願逢迎巴結,為此沒少遭到鴇母的叱罵譏諷,可她依舊我行我素。

她自是聰慧得很,頗能識文斷字,擅歌綴詞,亦能彈一手好琴,所以,到陝西巷掛牌不久就名噪京城,成為南幫翹楚。

由此,來到北京的小鳳仙也拉開了被記載於歷史的序幕。

那是1915年的事了,這個淹沒在煙花場所的女子,在她高山流水的悅耳琴聲中邂逅了蔡鍔將軍。

蔡鍔,湖南邵陽人,自小聰明過人,15歲應童子試名列第一。光緒二十三年,入長沙時務學堂,後留學日本,學成歸國後成為各方軍統爭相籠絡的青年才俊。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爆發時,蔡鍔和滇軍將校起而響應,一舉光復昆明而被推舉為雲南都督。

袁世凱為當總統,想方設法要拉攏他為己所用,並設法把他軟禁在北京,同時秘密派人監視他。革命熱情高漲的蔡鍔,是絕不會被袁世凱收買當他的走狗,所以,在被軟禁的日子裡他是無時無刻不籌劃著如何逃離。

這天,為了迷惑袁世凱的耳目,他扮成商人來到雲吉班散心,剛一進門就被小鳳仙身上那股桀驁不馴冷豔的氣質驚住。

當小鳳仙問他何以為生時,他謊稱商人。不過,他忘了小鳳仙乃是風月場上的人,對於她們來說,看人,尤其是看男人最是不會走眼的,這是因為她們閱男無數。在初見他的第一眼,她就看出他和那些平日裡醉生夢死的人不一樣,斷定他必是個英雄人物。所以,她嫣然一笑後說道:“我自落入風塵,生張熟魏閱人多矣,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風采的商人,休得相欺。”

聞聽此言,蔡鍔不由得有些驚訝,不由得對她起欣賞之意,細端詳後亦發現她並沒有平常煙花女子的妖嬈之氣,心生了敬佩,揮筆寫就了“自是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這樣字句,並署名:“松坡某年某日。”

見此落款,小鳳仙說道:“你就是大家議論紛紛的蔡都督嗎?怎麼改換衣服到這裡來了呢?”他假意地說,不過是圖些功名富貴而已。不料小鳳仙卻正色道:“我的陋室齷齪,容不下你這富貴中人!”蔡鍔哈哈一笑:“既然下了逐客令,久留無益,有緣再會,告辭!”

他們的初見,在這“冷豔”的唇槍舌戰中結束的。

然而,小鳳仙的言談舉止讓他至為驚。他沒想到在如此醉生夢死的煙花隊伍中,竟還有著這樣善解人意的奇女子,不由感慨:“我此次入京,總算不虛此行了。”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在那個社會里,愛情從來是不被張揚的,也只有妓院這個邊緣角落還有一點機會,所以,有許多的男人在妓院尋找到愛情。

蔡鍔雖不是特意去雲吉班尋找愛情的,但對於8歲就訂了婚的他而言,遇見像小鳳仙這樣冰雪聰明、冷傲孤豔的奇女子,還是動心了的。

沒過兩天,他遂再次來到雲吉班。

那時,袁世凱對他的監視更緊了,所以,再次到雲吉班的蔡鍔顯得有些鬱鬱寡歡。於是,善解人意的小鳳仙離席撫琴,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委婉真切,情意淋漓。蔡鍔為歌曲所動,也離席聆聽。

一曲罷了,他愣在那裡若有所思。

小鳳仙見狀,為他滿斟一杯酒,說道:“細觀君態,外似歡娛,內懷憂結。我雖弱女子,倘蒙不棄,或許能替君解憂。請勿視我僅為青樓淺薄女郎!”蔡鍔聽罷,心中生了竊喜,雖與眼前的女子只見過兩面,但是,從她的言談舉止之中是可辨出她非無知之人,也許她真的可幫他渡過這個難關。

於是,他便試探說:“現在袁總統要做皇帝,哪一個不想攀龍附鳳,圖些功名。就連女界中也組織請願團,什麼安靜生,什麼花元春,都趁機出風頭。我為你計,也不妨附入請願團,借沐光榮。何必甘落人後?”

沒想到,小鳳仙卻正色道:“你們大人先生,應該攀龍附鳳,似我命薄,想什麼意外光榮?君且休說得肉麻。”

蔡鍔並不在意,又問道:“你難道不贊成帝制?”

小鳳仙反問:“帝制不帝制,與我無涉。但問君一言:三國時候的曹阿瞞,人品如何?”

“也是個亂世英雄。”

蔡鍔的話音剛落,小鳳仙立刻聲色俱厲道:“君去做華歆、荀彧罷。我的妝閣,不配你立足!”

幾個回合之後,蔡鍔得知他眼前的小鳳仙真是自己要找的人,是絕對值得他信賴的人,亦是值得他愛慕的人。不由得,在心底吟誦起唐代詩人高適的名句:“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之後,他對她推心置腹,視為知己;她亦對他欣賞敬佩,視為知己。

至此,兩個相見恨晚的人,雙雙墜入兩情繾綣之中。

一時間,滿京城都流傳開將軍狎美人的風流韻事來。而這些言論並沒有讓蔡鍔退卻,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到雲吉班和小鳳仙相聚,並且還大張旗鼓地請客設局,邀當時各界的官場紅人夜夜笙歌。這還不算,他還大肆建屋造堂,把小鳳仙娶過去做妾。以至於,把自己的家弄得是風波迭起,夫妻反目,蔡夫人更是揚言要帶著老母親回老家。連袁世凱都有所耳聞了,趕緊派人前去調停,但無濟於事。

滿城的指責,各種的流言蜚語都向她紛至沓來。

她難堪,為蔡鍔夫婦的不和而愧疚不安。然,她又是這般的傾心於英俊儒雅的他,莞爾又為蔡夫人考慮,她準備痛苦地斬斷情絲。於是,深明大義的她大著膽子去拜訪了蔡夫人。

然後,一切事情有了緣由,一切真相有了眉目。

原來,這是蔡鍔巧妙籌劃的“佯狂避世”,好以此來迷惑袁世凱的計謀。

俠義若她,當蔡鍔表白一番披肝瀝膽的忠心後,就把自己的妝閣內室,改成了蔡鍔收集情報、擬發密電、隱秘與反袁志士會見接頭的安全掩所。

再是錚錚鐵骨的漢子,也會為此丹心俠義的女子感動,亦會在私下暗自慶幸自己於茫茫人海中得一如此冰清玉潔的紅顏知己。

蔡鍔將軍,如是。


有些宿命的東西,是說不清的,註定的緣分該是怎樣,就會怎樣,半點強求不來的。

小鳳仙和蔡鍔的緣分,是那種有緣在一起卻無分長相廝守。一如那許仙和白娘子,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又如何,到了最後不還是天人永隔。

當小鳳仙配合著蔡鍔把“醇酒美人計”演完,蔡夫人也在表面的哭哭鬧鬧中領著一家老小回到老家雲南時,她便知眼前這個滿腹報國之志的人,也要離她而去了。

袁世凱的復辟夢,還在緊鑼密鼓地張羅著,宣統帝終在他的勸解和威脅之中妥協,於1916年元旦前夕退位。被皇帝夢擾昏了頭的袁世凱,依然沒忘記對他仍有威脅的蔡鍔。於是,他派軍警於一天晚上,突襲了棉花衚衕的蔡宅。事後卻說是一場誤會,還裝模作樣地槍斃了一個叫吳寶鋆的人。

這件事以後,蔡鍔知北洋政府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於是,他對小鳳仙說:“決計不顧生死,非要逃脫羈繫不可。”聽後,小鳳仙決定與蔡鍔生死同行。當夜,她為蔡鍔餞行,為他歌唱、為他流淚。而蔡鍔亦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止不住那英雄眼淚,說道:“但願他日能夠偕老林泉,以償夙願!”

民國四年十二月一日,離袁世凱登帝位的日子還有11天。蔡鍔和小鳳仙一如往常那樣作踏香尋梅之遊。

只是,北京城內紛飛的大雪在訴說著一個離別。

在小鳳仙的巧妙掩護下,蔡鍔順利逃脫了袁世凱的監視,搭上了開往天津的火車。火車轟隆隆遠行而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剪影在小鳳仙的腦海裡迴盪。她倚牆而坐,以曲寄情,清歌一曲送知音:燕婉情你休留戀,我這裡今宵預約三生券,衷心祈求神靈佑,早日力把渠魁殲,待保得共和重建,到那時也重見將軍面……

“美人挾走蔡將軍”,一時傳為美談。

只是,在世人說起這段塵緣往事時,總可聽到有人在唱:

“窗外北風,吹樹動。深深呼喚,勸君多珍重。離別的時候總傷心,歌不成歌啊,夢也不成夢。最怕蕭瑟染窗簾,終須一別,別時終須送……”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闌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芳草,望斷歸來路。

——李清照

多情似李清照,她把深閨中堅貞女子的悲苦寫盡,亦把小鳳仙的深閨悲苦寫盡。自那日一別,她日日在曾與蔡君長相廝守的妝閣內室裡,等待著他派人來接她。她閉門謝客,杜絕了那些欲與她一夜繾綣,從而獲得與蔡鍔“同靴兄弟”美名的紈絝子弟。

她是決定從此對蔡鍔從一而終了,所以,決絕地堅守著那份刻骨銘心的思念。

她在一個寂寞煎熬的夜裡給他寫信:“擬履行前約,願來川中伴君。”然而,此去路途險遠,待到她收到他的來信時,已是數月之後。而這時的蔡鍔因操勞過度患了喉疾,他寫的信的大意是這樣:

自軍興以來,頓罹喉痛及失眠之症,現在都督四川政務、軍務,實在是難卻中央的盛情,所以勉為其難,等到大小事情佈置就緒,就出洋就醫,到時偕你同行,你暫時等一下。

這封信,所述病情使她擔心,有心去看望,可兵荒馬亂的卻不能成行,只有焦急地等待。

蔡鍔的喉疾愈發嚴重,即向中央政府請假赴日就醫。

不幸的是,蔡鍔終因病入膏肓而在福岡醫院逝世,英年37歲。

得此死訊的小鳳仙,如墜入了萬丈深淵,悲痛欲絕,淚如雨下。這樣的結局,是她怎麼也不曾猜到的。她捧著登有蔡鍔訃告的報紙,是看了又看,讀了又讀,就是不相信這是事實。她回憶起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回憶起他說讓她等他,他定會來接她回家……

蔡鍔的靈柩運回上海,上海軍商學各界及駐滬使節為他舉行了盛大的追悼會。小鳳仙託人寄了兩副輓聯——其一: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其二:九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憐他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十八載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

在中央公園舉行蔡將軍的公祭時,小鳳仙親往致哀,身穿藍布大褂的她一度哭昏在玉欄杆旁,是她的好友蘇芸把她扶起,此時的朋友如同岸邊的救命草,任何的安慰對於小鳳仙都是救命的。

兩人約定在雲吉班見面細敘。可是,當蘇芸來到雲吉班時,見到的卻是小鳳仙留下的絕命書:“妾與蔡君,生不相聚,死或可依。或者精魂猶毅,飛越重洋,追隨蔡君,依依地下,長作流寓伴侶。如或不能,妾願化恨海啼鵑,望白雲蒼莽中,是我蔡郎停屍處,夜夜悲鳴罷了。”

這份泣血別書,曾一度傳遍京城,膾炙人口。

從此,她便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有人作詩述他們的驚世情緣:“英雄兒女意綿綿,紅拂前身小鳳仙。瑤樹瓊花零落盡,白頭宮女話當年。”

小鳳仙當年的悽美與輝煌,一直為人們津津樂道,而對她是生是死的種種猜測也一直流傳不斷。

她真的追隨她心愛的人而去了嗎?

小鳳仙:名動京城,也沒能逃過曲終人散的一生

原來,自蔡鍔去世後,她便心存死意,只是要看蔡鍔入土為安,她才可放心追隨他而去。

如今,蔡鍔已經長眠,她對人間便沒有什麼眷戀了。

在一個深夜時分,她離開了有著傷痛和回憶的雲吉班,踏上了開往天津的列車。

她原是要服毒自盡的,可是上天好像眷戀她似的,意外的列車事故挽救了她。這樣,心灰意冷的小鳳仙來到了天津。她租得一處大院陋屋,靠替別人做手工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過,她居然還會對人生了情!

直奉戰爭在京津兩地打響時,奉軍一位姓梁的師長率部進駐到小鳳仙居住的大院。於是,他們認識了。小鳳仙被他似蔡鍔的軍人氣質所吸引,梁師長也鍾情於小鳳仙的美貌和談吐。不久,奉軍兵敗,梁師長帶著小鳳仙到了他的老家遼寧鐵嶺,做了他的四姨太。兩個人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直到1940年梁病故。

後來,生活無所依的小鳳仙,為了生計和梁師長的馬弁王尚世生活在了一起。她拿出積蓄蓋了6間新房,拴了兩輛馬車,還開了一家“廣元和”的糕點鋪。誰知,遇人不淑。

王尚世拿著小鳳仙的錢出去做生意,結果一去不返。

她便只好賣掉房產,於解放之初流落到了瀋陽。

那時,無所事事的小鳳仙常到皇姑區的金城電影院聽評書,早已喪妻的李振海也是個愛聽、愛講評書的老書迷,恰好兩人都住在大西門附近,就這樣一來二去熟悉了起來。

1949年,53歲的李振海和49歲的小鳳仙結為秦晉之好。

從此,她便成了3個男孩、1個女孩的繼母。她還把“小鳳仙”改為“張洗非”這樣一個意味深長的名字。

1951年年初,京劇藝術大師梅蘭芳率團去朝鮮慰問志願軍,途經瀋陽演出。默默無聞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鳳仙突到省交際處會見故人,梅蘭芳熱情地接待了小鳳仙,在知道她的拮据生活後,馬上託付交際處李桂森處長“無論如何想辦法”接濟下她。

小鳳仙被正式安排在東北人民政府機關學校當保健員,有了一份較穩定的收入。為此,她十分高興,還特地給梅蘭芳寫了一封表示感謝的信。梅蘭芳沒有給她回信,倒不是不禮貌,而是有意保護她,不願就此引起人們對她的過度關注。

關於小鳳仙的一切,梅蘭芳除了對身邊的秘書許姬傳說過,任何人再也不曾提起過。

1961年,隨著梅蘭芳病故,小鳳仙便也被人徹底遺忘了。

李振海去世後,她和他的女兒一起生活。

據兒女們回憶,她把她的生活安排得很有規律,每天早晨出去遛彎兒,衣服從來都是自己洗,性情溫和,知書達理,對孩子們特別好。她唯一的愛好,是喝酒,幾乎每餐都要喝兩盅白酒;她最大的樂趣,是去聽評書,聽得有滋有味。

“無論從哪兒看,她都是一個不一般的人。”

她的子女們,只能從她與梅蘭芳的接觸中證實這猜測,但對於自己的經歷,她從來不講,他們的父親李振海也不講。

她默默無聞、平平淡淡地生活在市民間。只有她的一個柳條箱,使得平凡的她變得神秘。據說,當年她就是帶著這隻柳條箱,毅然決絕地離開了八大胡同。在顛沛流離的日子裡,她丟了許多東西,唯獨留下了這隻箱子。誰也不知道這隻箱子裡放的是什麼,她從不把它示人。只是,偶爾她會自己一個人,打開箱子,悄悄地看。許是,在看那些逝去不復返的歲月及那段亂世傳奇吧,在歷史塵埃裡幾乎被人忘卻的一角,掀開了自己含淚帶笑神秘而蒼涼的一隅。

1954年秋,她患上了類似老年痴呆和腦血栓的病症,生活不能自理。在去世的前一週,她一直想說話,但卻終沒能講出隻言片語。就這樣,這個曾經繁華如雲煙的女子,在孤單中走完五十四年曲折而苦澀的人生之路。

再沒有誰,把她和那個威震上海灘、名滿京華的小鳳仙聯繫起來。她帶著謎一樣的身世和經歷,在冰冷的北方城市裡孤單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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