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出去辦事，要填個資料。
對方問，你多大了？
我當時就懵逼了。
真沒想起來。
自從過了三十，我就記不住自己的年齡了。
自從進入中年，我似乎就活在了幻覺裡。
01
幻覺一：我不胖
我真覺得自己不胖。所以有一件事我挺無奈的，
就是生了娃後，那些減肥的健身的，都喜歡追著我推銷。
我看著那麼需要減肥嗎，還是我對自己太寬容？
臉上稍微有點肉肉的，顯得多有福相呀。
不是都說，餃子要吃燙燙的，媳婦要選胖胖的，生活才能旺旺的？
尷尬的是，某一天，好不容易撇開娃去逛衣服店子，詢問款式時店員瞄了我一眼，猶豫一下，說：
我看看有沒有你穿的碼子。
好氣。
在身邊朋友的帶動下，總算立下了減肥志願。
從此以後，身邊的朋友親人都成為了我的敵人。
那個，要不，減肥明天再重來？
為了堅定信心，我去健身館辦了張卡。
可惜，去了兩次以後就擱置了。
不是故意不去的。
三十往上走、拖家帶口，
時間早被切割成大大小小的豆腐塊：
自己加班，孩子興趣班，必要的應酬，家庭親子活動，因為家人或自己身體原因去醫院報個道……
你懂的。
據說健身館很大一部分收入，
就來自於我這樣一時間衝動辦了卡卻鮮少出現的中年人士？
02
幻覺二：我還年輕
我真覺得自己還年輕。
比如前些天一個人出門的時候，就遇到小鮮肉跟我搭訕了。
心裡有些小緊張，畢竟好久沒有這種待遇了。
只見對方高高大大，笑起來一口白牙，聲音大方且不失穩重。
他說：阿姨，XX路怎麼走？
那一刻我一秒鐘出戏，只想抱抱心被紮成馬蜂窩的自己。
曾經帥哥找我問路，那問路之外，可能還有搭訕的目的。
如今找我問路，那多半是因為我看著慈祥又可靠。
好像昨天還覺得自己是朱麗葉等待邂逅羅密歐，
今天就變身朱麗葉她媽了。
早晨的夢裡，我正在考慮長大後，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睜開眼，青春痘就遠離了我，皮膚也開始鬆弛，
連我曾經愛過的小夥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謝頂。
這幾年來，你是不是經常聽到這樣的消息：
朋友親戚中，誰誰誰婚內出軌了，誰誰誰離婚了，誰患了心臟病，誰患了癌症。
於是開始一年年認真地體檢了。
隨著病痛的增多，我們可能會經常拜訪內科醫生、心臟病專家、皮膚科醫生、泌尿科專家，婦科醫生。
期待著聽他們說：別擔心，你會永遠活著。
唯一清醒的時刻是，
看到父母的身體素質日漸下降，或者是陡然下降，
才會意識到，我們很快就會失去擋在自己與死亡之間的屏障；
父母去世後，就輪到我們了。
03
幻覺三：我的公主心
這可能是我最後的倔強了。
你看《媽媽是超人》裡面，霍思燕才被嗯哼寵成了小公主。
好歹我的心也不老。
不過，連同這最後一點幻想，也在菜市場成功破滅了。
那天我接了兒子放學順帶經過菜市場。
我先買一捆青菜。
老闆說兩塊，我說一塊。
老闆想了想，說可以。
然後我去買蝦子。
我說，“今天的蝦米看著不太新鮮啊，最近家裡事多太忙啦？”“噢，兒子年底才結婚呀”“那提前恭喜你，早日抱孫子啊！”“……這個價錢我就不講了，咱都老熟人了，你看著算啊！”
回家路上，兒子幫我提著一兜子菜，冷不丁說：媽，你買菜的時候真強悍呀。
啥？強悍？
驀地想起許鞍華電影《女人，四十》中的阿俄。
菜市場某個生鮮攤位前，她靜靜觀察著什麼。
最終她挑了條魚，攤主給她稱好了，說，150。
她淡定道：50。
50是死魚的價格，攤主說。
“要不然我在這裡站這麼久，我就是等它死啊。”
可魚並沒死。
阿俄於是趁攤主不注意，扇了魚一個耳光。
“死了。”勝利的阿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
（電影《女人，四十》劇照）
簡直不要太犀利，
你甚至很難想象她也曾有過少女時代。
但是中年婦女都明白，
精打細算背後，全是居家過日子的心血。
菜籃子提的不是菜，是整個的家。
所以，告訴我，要如何才能優雅地提上一籃子菜，如何優雅地砍價殺價，如何優雅地殺死一條魚或者一隻雞？
04
幻覺破滅後
我知道，所有的幻覺，不過是對中年危機的否認。
進入中年，各種喪失感隨之而來，想完全避開喪失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一天比一天意識到，
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怎麼吃都不胖”的人，我認識一個萬年瘦子到了中年竟然都開始止不住發福了。
時間它特別耐心又特別殘忍，靜悄悄地帶走我們的髮際線，以及帶走我們愛的人。
有些夢想，可能再也不會實現，自由也變得有限。
或者，與愛人的關係，也日益顯得不完美。
但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儘管我們的身材和我們的生活時不時會有失控的危機，
儘管作為女人，我們的的確確在體驗著時光和容顏的喪失。
好消息是，我們並不只有容顏。
而且，身為人類，我們需要活到足夠長的時間，才能體驗到這種喪失。
因此，這並不完全是喪失，這也是一種幸運。
一直記得寧靜在一次採訪中說過的話。
主持人問：如果可以年輕20歲，你想要重回年輕嗎？
寧靜答道：
我好不容易才長這麼老，我才有這麼一顆不會被隨便摧毀的心，我怎麼捨得？我不捨得我變得年輕。
女神就是女神！
沒錯，進入中年還有另外一層的意味，那就是，
意味我們此時多半擁有了智慧和熟練的謀生技能。
意味著我們可以憑藉這些，在現實允許的範圍內去爭取我們想要的東西。
意味著我們的內心更有力量，對面這個操蛋的世界也更加從容淡定。
比如，我認識的一個女人，選擇在她四十歲生日那天把婚離了。
她說，整整在民政局排了兩個小時的隊，腿都酸了，但真心痛快。
（電影《克萊默夫婦》劇照）
替她高興。
到了這個年紀，她顯然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以及不想要什麼。
很多中年女人選擇離開婚姻也是這般緣故。
她們不是變糟了，而是更有力量了，做決定的能力提高了。
所以，千萬不要輕易厭棄日益圓潤、韶華漸逝的這個自己。
當我們討厭肥胖、討厭衰老、討厭庸俗的生活之時，我們是在討厭什麼？
我們是在討厭普通。
可絕大多數的我們，就是普通本身呀。
這個世界，就是由無數個普通人和普普通通的家庭撐起來的。
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豐功偉績，但每個中年人都是家庭中的英雄。
願你能更加從容地走向必將到來的中年。
願每次在所謂的中年危機暴擊洗禮之後，你都能再次原地爬起。
願這一刻，你擁有理智，情感和洞察力。
擁有要守護的人，以及想做的事。
只要通往中年的路上不曾兩手空空，那麼內心便不必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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