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7 我們中國人有兩種祖先

 近期拜讀《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覺得這段不錯,特引用

我們中國人有兩種祖先。

  先秦時代,中國社會生機勃勃,剛陽激烈,這時候的人跟後來朝代的人簡直不像是同一個祖先的後代。

  我們看明朝的史料和坊間小說,看明朝的社會,宋清的官場,看到的都是權謀、詐術、厚黑、圓滑,官僚和市井之人的醜態百出。而我們看先秦,看春秋戰國時代,看到的是激揚,直樸,激烈,個性張揚,有獨立人格,思想自由健康。僅僅是由於年歲長了而世風日下了嗎?

我們中國人有兩種祖先

俠士豫讓

  先秦和漢代,人們重名不重利;後面的朝代,人們重利不重名!

  究其原因,不是人性在變,而是社會結構的根本不同所致。

  先秦時代,是分封制,天子分封諸侯,諸侯再把土地分封給卿大夫,大夫、貴族有自己的封地,有獨立的經濟基礎和政治地位,保持了獨立的人格和獨立的思想。有獨立的人格和獨立的思想,才可以演出那許多重名的慷慨激揚的故事。那些慷慨人物的故事,多是這些卿大夫和貴族們的。這種風格必然也影響到民間,所以民間也是這樣,所以養成了春秋戰國人那種自由、張揚、直樸、講原則的個性精神。同時,因為是分封制,君權因此就不是很強大。

  而後面的唐宋明清皇權專制社會,皇帝以下的人沒有佔有封邑的好事兒了,整個國家和人眾都是皇帝的私有財產。全國之人誰都不具備和皇帝的人格平等,官僚們、讀書人、普通人都成了皇權體系下的奴隸,他們全面接受皇權行政體系的組織控制和思想控制,失去自己的獨立思想和獨立人格,其中的精英也被迫以走仕路、拍馬屁為生。那些州、郡、縣的官僚們,因為並不能把州、郡、縣當作自己的私人封邑,所以窮啊,能不重利嗎?於是重利不重名。上行下效,於是民間也變得圓滑多機巧。

  所以,我們感受到春秋人,極有一股子烈氣,這完全是基於當時的分封制社會結構。這股子激烈之氣、人性之剛陽,在後來的皇權專制社會一去不返了。人們多了圓滑、世故和媚態,少了先秦人的個性張揚和人格獨立意識。這也使得強調人性光輝之春秋時代,備受永遠的懷念。

  先秦和漢代的士人,包括史官如董狐和司馬遷一班人,都是強項之徒,寧死不改自己的原則。“我心非石,不可轉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他們堅持自己的原則甚於生命,我的心不是石頭,它不能隨便被人搬轉,我的心不是席子,它不能隨便被人翻卷。而後面修唐史、明史的那些碩儒,則糊里糊塗地處處說假話,處處避讓皇帝老兒。

我們中國人有兩種祖先

司馬遷

  先秦時代的士人大夫,可以與君主促膝對談,在君主面前長篇大論,可以否定君主的觀點,氣勢自比為君王之師,荀子喊出“從道不從君”。而後來的趙匡胤偷著把宰相屁股下的小凳撤掉了,臣子們在皇帝面前就從來沒有坐過了,更很少直接排斥皇帝的觀點。思想屆的碩儒也提出和流行起來的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三綱理論。皇帝的意識形態自動成了權威。  

  是後來的膽子小了嗎,脾氣軟了嗎?是時代久了人們就學“聰明”了嗎?非也,是社會結構發生根本變化了啊。

  由此我也不得不說,把中國歷史以秦為分界,分為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兩大階段,也是錯誤的。首先說,“奴隸社會”,其實奴隸並不多,而“封建”兩個字,不論中國的古人還是西方的百科全書,都是釋之為分封建國,那其實是先秦的特點。

  我認為,中國先秦時代是分封制時代,後面則是皇權專制社會,這也才能剛好解釋這兩個時代的我們的祖先,為什麼簡直不像一國人。

  我們今天的人,又是哪一種祖先的後代呢?

  秦代和漢代,因為是分封制向皇權專制過渡和夾雜的時代,所以秦漢的人們,仍然殘有了一股子激烈之氣。秦漢人的狂悍、忠勇、誠信、孝義,在周邊異族眼中熠熠生輝,和後代宋明時代異族眼中的懦弱、中庸的漢人形成鮮明對比。這種直樸和義氣,在《三國演義》裡仍然可以看的到,但是到了《紅樓夢》那裡,則看不到一點影子了,看到的只是一個字——“利”和爭“利”引發的人性的醜怪。

  重名不重利,等於說是重原則而不重利,重人格思想獨甚於重自己的生命。先秦人,譬如秉筆寫“崔杼弒其君”的齊國史官,把自己的榮譽、信義、原則看得比生命還重要,若苟且枉求,毋寧死。後來,皇權專制下的中國人,就變得圓滑、機巧、惟利主義乃至講求“唾面自乾”了。

我們中國人有兩種祖先

和珅

  什麼是唾面自乾呢?比如別人唾了你,你會怎麼辦?

  我會把它擦乾算了,不用計較。

  但這不是最高的境界,最高境界是你不擦它,過一段時間,它自己就會幹的。變成這樣了。只要能苟且,原則和獨立人格、獨立思想算的了什麼。

  一個人一旦沒了獨立人格和原則,就什麼壞事都不憚去幹,社會風氣日下也就是勢出必然了。社會上人與人的不信任、冷漠自利,皆出於此。它不是教育的問題,而是皇權專制長期養成的社會形態。

  中國人的劣根性,大約是隨著分封時代的結束,皇權專制的啟動,而開始產生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在2002年前後,寫了這先秦一系列人物故事的原因,我用“青銅時代”來命名那個時期。我希望別人藉著閱讀我這幾本“青銅時代”,能夠與剛烈直樸、個性張揚、人格獨立的春秋戰國人遙相張望,重讓現今時代的人們,閃爍起質感的青銅光澤。

  我們有兩種祖先,皇權時代專制體系下的祖先,分封時代相對有獨立人格意識的祖先。

  我們是要做哪種祖先的傳人呢?

  重拾青銅時代的精神,中國人可以走得更好!

本文源自 瀟水先生的《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