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 獨山上的野人(現代故事)

獨山上的野人(現代故事)

開山致富

紅砂鄉大大小小有幾十座山,大都裸露著紅砂岩,只有小部分土地上長著些在山風中瑟瑟抖動的荊叢荒草,更顯得山林荒涼貧瘠。在紅砂鄉的北邊有一座獨山,卻有著另一番神奇的景象:滿山參天大樹,隱約傳出各種野物的叫聲。更讓人稱奇的是,獨山四周都是懸崖深谷,流著湍急的溪水,它似乎已同外界隔絕,成了名副其實的獨山。

這一年,從外地打工回村的朱曉山,看到紅砂鄉仍是十分貧困,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當他來到村後的獨山,兜了幾個圈子,發現獨山同其他荒山相比,滿目蔥蘢,充滿生機,風景這邊獨好,他不覺發出感慨:“這不是守著金山餓死人嗎?”

他思考了一個晚上,決定不再外出打工。也正在這時,他逢上村長換屆選舉。在競選時,他向村民鄭重承諾:三年內,他讓山村家家都蓋上新房子,光棍娶上新媳婦,孩子能進新學校。至於他有什麼治村的法寶,先暫時保密,到時候只要聽他的指揮,天堂般的好日子一定會實現。因此,選舉那日,窮急了的山民一致在他的身後扔山豆子,使他全票當選為了新的村長。

朱曉山上任後,立刻去縣城,找到一家房產公司裡姓閆的大老闆,對他說:“閆老闆,請你跟我去一個地方。”閆老闆奇怪地問這個陌生後生:“去什麼地方?”

“去讓你發財的地方。”朱曉山神秘地回答。

閆老闆聽到“發財”兩字,眼睛發亮了,半信半疑地讓朱曉山坐上了他的車。

車開進了紅砂鄉,他們一起來到獨山前。閆老闆跳下車,抬頭一看,只見獨山被清清的溪水圍住,滿山長著蔥蘢樹木,鳥兒在如洗的天空飛來飛去,同剛才一路上的荒山禿嶺相比,眼前的這座獨山尤如沙漠中的一塊綠洲,簡直如明珠般熠熠生輝。

朱曉山得意地問:“閆老闆,看了有何想法?”

閆老闆連喊:“好地方,好地方!”

朱曉山告訴他:“若上了獨山,還能看到在紅砂鄉消失了的許多珍貴林木、政府保護的珍稀動物,它是我們村的一座寶山呀!”

接著,朱曉山把自己的打算向閆老闆全盤托出:他想在獨山搞一個高檔次的度假村。這裡有珍貴的植物、頑皮的猴子、歌聲婉轉的鳥兒,還有新鮮的空氣和世間少有的寧靜……如今的城裡人已經厭倦了喧鬧與汙染的生活,讓他們來獨山休閒,不就猶如置身於世外桃源嗎?

這次請來閆老闆,朱曉山就是想和他商量合作開發的事。閆老闆深知,在這裡搞度假村,生意絕對不會錯。兩人一拍即合:村裡出山,閆老闆出錢,利潤平分。

這時,閆老闆突然發現對面的獨山上出現了個怪人,披著白頭髮,飄著白鬍子,用樹皮樹葉遮身,肩背一支擦得錚亮的獵槍,領著一群猴子,正警惕地注視著這邊的情況。

閆老闆大喊:“他……他是誰?”

朱曉山吃了一驚,想了想說:“野人,看山的野人,獨山上的王。要是沒有他,這獨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閆老闆“哦”了一聲。朱曉山對閆老闆說:“你先回縣城等著,讓我把野人勸下山,佔山為王

朱曉山很早以前就聽村裡的老人講過野人的事。

這個野人誰也說不清姓啥叫啥,來歷也十分奇怪。四十年前,那時候這裡還被稱作“公社大隊”,隊裡突然來了個20來歲的後生,他是從外地逃荒來的,餓得昏倒在山路上。大隊長朱春林從公社開會回村,毫不猶豫地把他揹回家,叫婆娘燒了一小鍋小米紅豆粥,一口口把他喂醒。

朱春林問他叫什麼,哪裡人。他只會用手比劃,原來是個啞巴。朱春林把啞巴留下住了十來個日子,對他細心照料,把他從閻王手裡拉了回來。

那天,朱春林叫婆娘替啞巴烙了一袋子雜糧煎餅,嘆口氣對他說:“小兄弟,山裡窮,除了石頭、紅砂,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是去有吃的地方尋條生路吧!”

啞巴朝朱春林跪下,淚水直淌,不肯起來。

朱春林知道啞巴不想離開這個地方,可是,留下他幹什麼呢,想了想,腦際一亮,說:“小兄弟,既然你不想離開,就留下吧!不過我得問你,留下肯不肯吃苦?”

啞巴點點頭。

朱春林又說:“到了那裡,你得一個人過日子,苦哇,一年四季,風霜雨雪,沒有一口熱飯吃,沒有一口熱湯喝,沒有婆娘替你焐腿,頭痛腦熱的沒有人照料,要呆一輩子呀,你怨不怨啊?”

啞巴一擦眼睛,指指心窩,指指天,意思是一切聽從救命恩人的吩咐。

當天,朱春林又叫婆娘把一床被褥打成包,塞進幾件替換衣裳,帶一口袋乾糧,然後他背上一支擦得烏亮的鐵銃,把啞巴送到村後的一座山,也就是獨山。

那時的獨山,大半樹木被砍伐,露出一截截觸目驚心的樹樁,環境十分蒼涼。以前大隊派去看山的,奈不住寂寞吃不了苦,走馬燈似的下山了。也有心術不正的,趁看山的機會,偷偷砍樹,讓朱春林著實不放心。他把啞巴安頓在看山的一座草棚子後,又鄭重交代他:“獨山交給你了,以後不許丟失一根草、一棵樹,後人不會忘記你的功德的!”

啞巴的命是大隊長撿到的,在山上有吃有住,他就滿足了。此刻,他唯有拼命地點頭。

第二天,啞巴在山上發現二十來只大大小小的猴子,它們看見他啃著帶上山的雜糧煎餅,就圍住他哄搶,他趕都趕不走。猴子也是餓極了,瘦得皮包骨,因為山上長果子的樹木已經被砍得差不多了。啞巴乾脆把大隊長每隔十天半月送來的煎餅,分給它們吃,自己則挖草根、剝樹皮煮著充飢。他看到猴子很聰明,就對它們進行嚴格訓練,同他一起護山。從此,哪裡有動靜,就有警惕的猴子出現,它們成了他護山的好幫手。

那時,膽子大的山民,還是會在晚上偷偷上山砍樹,砍了樹就從一座獨木橋上扛出去。由於啞巴同猴子守護嚴密,這些偷樹的人很少能得逞,只是這些人逃跑的時候,從獨木橋上滾下去,摔得半死不活的,讓啞巴看了難受。

啞巴考慮再三,便把獨木橋上的三根木頭掀下山溝,只留下兩個高高的,隔著丈把寬的石礅,阻斷了進山偷砍樹木的一條通道。

那麼,進山的路斷了以後,大隊長朱春林又怎樣為啞巴送吃、送穿的呢?他只需朝獨山打一個悠長的唿哨,守在那頭的幾隻猴子便心領神會,縱身一跳,飛躍到第一個橋墩,落腿後又是一個飛躍,落在第二個橋墩,再一個飛躍,便躍到朱春林跟前。朱春林摸出幾張煎餅,塞到它們嘴裡,又拍拍它們毛茸苒的小腦袋,把吃的穿的套到它們脖子上,然後指指獨山那邊,它們“吱”的一聲叫,嘴裡銜著香噴噴的餅,往回三個漂亮的跳躍,便回到了獨山,讓啞巴接下了。就這樣,在朱春林的接濟下,啞巴少吃了許多苦頭,安心護山。

可惜到了第三年春,大隊長朱春林生了一場大病,不幸去世。由於啞巴對獨山看護嚴密,山民們對他產生了諸多怨恨,誰也不願意再替他送吃送穿的。於是,他只能同山上的猴子挖野菜、摘樹上的野果子過日子。沒穿的,他就用樹皮樹葉遮身子。他帶著被他訓練得十分精明的猴子,揹著朱春林送給他的一支火銃,巡視著獨山的角角落落。

四十年過去了,啞巴從沒有下過獨山,鬍子和頭髮已經變白。他同人世隔離,佔山為王,成了獨山上的野人。

人猴大戰

第二天,朱曉山興致勃勃來到村後的獨山,等野人出現後,他便把手掌捲成喇叭狀,用真誠的口氣,隔著兩個石墩向野人喊話:“老人家,你聽著,我叫朱曉山,是村裡新當選的村長。您老人家在山上守護,一呆就是四十年,風霜雨雪,忍飢挨餓,無人照顧,吃盡了苦,我們感謝你,你是獨山的功臣……”

朱曉山說到這裡,發現野人好像在細細地聽,連身後的一群猴子也蹲在石頭上,支楞起了耳朵。他用更大的聲音喊:“老人家,村委做出決定,讓你下山享福,給你房子,供你吃喝,養你到老……”

野人聽懂了意思,卻是連連搖頭。猴子看到它們的主人搖頭,也一起跟著搖動毛茸茸的小腦袋。

朱曉山急了,只得要把野人下山的緣由說出來,哪裡知道,野人聽了猛地轉過身去,領著他的一群猴子憤然離開。

朱曉山的心一沉,野人生氣了,他意識到要把他勸下山,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

朱曉山當然不會放棄,天天耐著性子向野人喊話。可野人鐵了心,堅決不下山。無奈之下,他只能採用非常手段了。

這天,朱曉山精心挑選了十五六個後生,向獨山發起強攻。這些後生都是光棍,窮得討不起女人,戰鬥力特別強。

眼下的困難是:要登上獨山,就得越過二三丈寬的山溝,而原來橋上搭的三根木頭,早被野人推下去了,只留下孤零零的兩個石墩,人不是猴子,跳不過去的。不過,朱曉山自有辦法,他叫光棍們扛來三根粗木頭,重新搭橋;等橋搭好後,他再把野人強行請下山。

當光棍們“吭哧吭哧”把一根木頭剛剛搭上石墩的時候,便驚動了對面獨山上的猴子,立刻“吱吱吱”發出緊急警報。野人火速趕到,急得朝這邊雙手直搖,意思是絕對不能搭橋上山。

朱曉山不再理會野人,繼續指揮光棍們搭橋,而野人突然向搭橋的光棍們舉起了鐵銃。朱曉山大吃一驚,只要一放銃,那可要造成傷亡的,他立刻對野人發出嚴厲警告:“不要亂來,你會坐牢的。”

也許野人感到動用鐵銃會造成嚴重後果,便把鐵銃慢慢放下。朱曉山心裡暗喜,只要把橋搭成功,他們就能一鼓作氣爬過去!

誰知道,野人剛放下鐵銃,又把手指塞進嘴唇,發出一聲尖厲的唿哨聲,身後的三四隻猴子接到主人的指令,縱身躍起,兩個漂亮的飛躍,準確地落到對面石墩,還沒等朱曉山看清什麼,“轟”的一聲,它們已經撅起屁股,合力把搭在石墩上的木頭推下山溝,“撲通”濺起一股水花。猴子坐在石墩上,朝光棍們擠眉弄眼,發出“吱吱吱”的歡叫聲。

朱曉山看得瞠目結舌,想不到這些猴子竟然被野人訓練得如此厲害,成了名副其實的猴兵了。

幸虧木頭被尼龍繩捆住,很快被拖了起來。

朱曉山繼續指揮光棍們搭橋,可木頭剛剛伸過來,還沒有搭到石墩上,便被猴子用前爪或後腿輕輕地一推,木頭在空中晃悠幾下,又是“撲通”一聲,落下山溝……這是一場拼意志,拼體力的硬仗,看誰能堅持到底。

直到太陽爬到頭頂,光棍們累得精疲力竭,肚子餓得“咕咕”叫,一根木頭也沒有搭成,倒是傷了幾個人,朱曉山只得下令收兵。

光棍們接連對獨山強攻了三天,都被野人指揮的猴兵一次次擊退,弄得朱曉山好不急躁。

縣城房產公司閆老闆遲遲接不到朱曉山電話,心裡納悶,這天急急趕到獨山,正好遇上朱曉山的光棍們強攻獨山,又一次被猴子擊敗。

閆老闆揹著手,搖搖頭,沿著獨山周圍走了一遭,便在朱曉山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聽得朱曉山直點頭,朝光棍們一揮手喊:“撤,明天再幹!”

到了第二天,朱曉山加強了光棍們的力量,他們一面抱著木頭搭橋,一面大聲吶喊:“上啊!”喊聲震天,那氣勢非把獨山攻下不可。

而獨山上的野人,也緊急調來十多隻猴子,以增加抵抗能力。

誰知道,這邊朱曉山指揮的光棍同野人指揮的猴兵鏖戰正酣,而在獨山背面,閆老闆重金僱傭來的五六個善於攀巖的男子,已經悄悄越過山溝的急流。他們把長長的繩索往光滑的巖壁一扔,繩端的鐵勾牢牢勾住巖縫,接著雙腿一蹬,一下就上去二三米。照這樣的速度,不消半個小時,他們就能攀到獨山頂上,從上而下,制服猴子,活捉野人了。

這就是閆老闆暗渡陳倉的妙計。

當閆老闆點著煙,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攀巖男子的進攻的時候,突然聽到對面的獨山上發出一陣尖厲的猴叫聲,接著拳頭大小的石頭雨點般從天而降。閆老闆大吃一驚,急忙抬頭看去,原來是一群猴子,鼓著腮幫,猛烈地向入侵者扔著石頭。看來,野人根本沒有放鬆對後山的防護,四周都布有猴哨,哪裡有動靜,它們就自動結集。眼下,它們以石塊為武器,激烈地抵抗著入侵者。

可是,閆老闆很快鎮靜下來,因為,他僱傭的這些男子,都穿著厚厚的登山服,戴著堅固的鋼盔,石頭砸上去,像是抓癢癢似的,根本起不了威懾作用。

不過,讓閆老闆萬萬想不到的是,七八隻猴子突然閃電般從光滑的山岩躥下來,靈活無比,對入侵者又抓又咬。在一場激烈的人猴混戰中,他們抵擋不住了,個個哭爹喊娘,遍體鱗傷,“撲通、撲通”狼狽落入山溝,水花飛濺……

野人發怒

獨山正面由朱曉山指揮的佯攻當然沒有進展,而閆老闆的後山偷襲同樣以慘敗收場。

朱曉山臉色憂鬱,覺得要登上獨山,比登天還難,心裡有點打退堂鼓了。而閆老闆的眼睛裡卻閃過一絲陰笑,說:“過三天,我再來,一定拿下野人!”

三天後,閆老闆果然來了。朱曉山以為閆老闆會帶來更厲害的隊伍,一看他背後跟著個瘦高個男子,肩上揹著根鐵管模樣的傢伙。朱曉山奇怪地問:“閆老闆,你只帶一個人,怎麼上得了獨山啊?”

閆老闆神秘一笑:“人多有什麼用,眼下最要緊的是制服那群討厭的猴子。”

朱曉山不信,皺著眉問:“猴子十分靈活,又被野人訓練得非常狡猾,怎麼制服它們?”

閆老闆說:“你按你的戰法,繼續搭橋,到時候就看這群猴子的下場吧!”

朱曉山不知道閆老闆肚子裡又賣著什麼藥,只得又把光棍們調上來。而野人也早就帶著他的猴兵,在對面的獨山嚴陣以待。當光棍們抱著木頭伸向石墩的時候,隨著野人一聲尖厲的唿哨,三四隻猴子飛躍過來,穩穩地落在石墩上。當領頭的一隻公猴伸出前爪,擋住晃動在空中的木頭時,怪事出現了,只聽“啪”的一聲,公猴突然鬆開木頭,縮回前爪,在肩上搔了幾下,立刻像喝醉了酒似的,搖晃幾下,便一頭向深深的山溝掉下去。其他三頭猴子見狀,也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茫然四顧,又聽到“啪啪啪”三聲,它們落得同樣下場,都摔到山溝裡去了。

閆老闆告訴朱曉山,這是他到省城弄來的特效麻醉槍,又請來了這個瘦高個神槍手,槍槍命中機靈的猴子。

朱曉山興奮極了,光棍們也高興得跳起來,他隔著山溝向野人叫喊:“你還有多少猴兵,叫它們飛過來吧!”

對面獨山上的野人氣得全身發抖,咬緊牙齒,注視著這邊的行動。

沒有了猴子的搗蛋,一座用三根木頭通向獨山的便橋,歷經磨難,終於順利搭成功。這時,獨山上的猴子急得“吱吱”叫,明白外人一旦入侵,它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紛紛齜牙咧嘴,上下躥騰,卻都被臉色鐵青的野人用手勢阻擋住。

朱曉山見一下傷了野人的四隻猴子,心裡雖然難受,但是想想,那沒有辦法呀。他心裡說:野人啊野人,我已經先禮後兵,是你逼著我這樣乾的。再說,你何苦有福不享,死死守著這獨山啊……

正當光棍們從橋上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爬向獨山的時候,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嚇得他們立刻停止前進。抬起頭一看,他們發現野人舉起了憤怒的鐵銃,銃口冒著青煙,正對著他們。可不知是他的槍法不準,還是他只想對他們進行嚴重警告,並沒有瞄準人,而是打在石墩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光棍們伏在木頭上,再不敢向前爬動一步。

朱曉山見了大吃一驚,原以為野人的鐵銃是嚇人的,誰知道他動了真格!正困惑間,又是“砰”的一聲,鐵銃的彈丸打到朱曉山、閆老闆腳下的岩石上,火星子直濺。閆老闆嚇得後跳幾步,大聲對請來的瘦高個神槍手喊:“你的傢伙為什麼不用,把野人一起麻了!”神槍手攤攤手:“對面的目標太遠了,打不到。”

朱曉山怕出大事,急忙向光棍們下令:“撤!”

光棍們撤回後,朱曉山對閆老闆說:“再這樣搞下去,要出人命了!”

閆老闆著急地問:“朱村長,你想放棄這個項目?”

朱曉山眼光陰鬱,朝對面獨山的猴子和揹著鐵銃的野人看了會,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堅定:“不,我決不放棄!”

閆老闆感到奇怪,這些日子,他們同野人已經較量過好幾個回合了,硬的,軟的,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卻統統都被野人和他的猴兵擊退,眼下,朱曉山還能有什麼錦囊妙計呢?

朱曉山說:“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把野人請下山!”

輕取獨山

秋天來了,山風一吹,獨山上的樹葉紛紛落下。半個月過去了,朱曉山同閆老闆再沒有出現在獨山對面。也就在這期間,村裡的好心人在晚上來到獨山對面,把裝著煎餅、秋衣的袋子放在岩石上,讓對面的猴子從石墩上跳躍過來,吊在脖子上,然後再飛躍回山,讓野人和猴子休整、恢復體力。

這天,野人又領著猴兵,揹著鐵銃,警惕地巡邏。秋風很冷,他把衣服裹緊,站著久久不動,看到獨山對面空空蕩蕩,人影子都沒有一個,他的眼睛凝重起來。也許他在想,朱曉山他們不會再來打獨山的主意了吧?

又過了幾日,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秋風吹得緊,樹梢林尖發出劃破夜空的嘯叫。獨山像在嗚咽,讓人聽了感到驚心動魄。兩隻猴子又跳躍到獨山對面,套起布袋子,躍回獨山。那天晚上,野人把猴子領到山頂,坐在一塊灰褐色的岩石上,心情像是十分沉重,對著猴子摸摸這頭,又撫撫那頭,然後把煎餅一一分發給它們,自己不留一塊。猴子發現它們的主人很反常,一齊朝他瞪起疑惑的眼睛,舉著煎餅不肯吃。

野人掏出顆野果,塞到嘴裡,猴子們才歡快地舉著煎餅啃起來。

啃完煎餅,猴子緊緊地圍住野人,為他擋住深夜的寒風,一步也不肯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朱曉山打電話給閆老闆,叫他馬上趕到獨山。閆老闆想,難道野人真的被朱曉山請下山了?他懷著一肚子的疑團,駕車急急趕來。

朱曉山早已帶著光棍們等在獨山對面,對閆老闆說:“等橋搭好,我們就上山。”

“野人請下山了?”閆老闆問。

“沒有!”朱曉山搖頭回答。

“猴子和野人怎麼對付?”閆老闆愈發驚奇了。

朱曉山臉色沉重,說:“放心,猴子和野人不會再給我們添麻煩了。”

閆老闆不再多問,倒要看看這個村長究竟用了什麼奇妙的法兒,一舉制服了猴子和野人。

朱曉山一聲令下,光棍們抱著木頭開始在石墩上搭橋。他們一次又二次的同猴子和野人較量,歷盡了艱險,吃足了苦頭,都沒有成功,此刻心有餘悸,個個戰戰兢兢,一面搭橋,一面警惕地注視著對面的獨山,擔心猴子們會突然跳躍過來,更擔憂野人會舉起獵搶。

可是,他們已經用木頭把兩個石墩全部連接,橋已搭成,對面的獨山還是沒有一點動靜,猴子和野人像從獨山隱匿或是蒸發了似的,讓閆老闆看得目瞪口呆,又百思不得其解。

朱曉山緊抿嘴唇,又指揮光棍們繼續在每個石墩加搭兩根木頭。這樣,通向獨山的橋面已有三尺來寬,人能大搖大擺跑過去。不用擔心掉下山溝了。

這時,獨山風不吹,林不搖,鴉雀無聲,像是一座空山。朱曉山把光棍們留下,只帶著閆老闆過橋。

閆老闆擔心地問:“就我們兩人,遇上猴子和野人抵抗怎麼辦?”

“放心,我們倆夠了。”朱曉山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過橋後,他們開始登山,一路上還是沒有遇上猴子和野人的影子。閆老闆四處張望,都是密密的林木,像暗藏著什麼機關。他心裡越來越疑惑,並且產生了恐懼感,又提醒朱曉山:當心野人擺空城計,先把他們一步步引誘上去,然後來個出奇不意的猛烈反擊,他們兩個人是抵擋不住的,還是退回去把光棍們調上來。

朱曉山朝閆老闆擺擺手,臉色變得沉重,一句話不說。閆老闆只得硬著頭皮跟在後面,只是更加警惕四周的動靜,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當他們爬過一個小山坡,突然“嗖”的一聲,從樹叢中跑出五六隻小野物,全身皮毛金光燦燦,只一閃,便鑽進林子深處了。

閆老闆吃驚地問朱曉山:“這是什麼?”

朱曉山變得激動起來,回答道:“金狐,是我們紅砂山區特有的寶貝。我爺爺說過,以前山裡到處都有它們的影蹤,後來突然不見了。金狐那皮毛色澤金黃、柔軟、緊密,如果把它製成圍領,風吹不進,下雨不溼,雪落自化,比紫貂皮還要珍貴,它是我們紅砂山區的‘軟黃金’,想不到,獨山上居然會有這麼多!”

閆老闆一下忘記了剛才的疑惑與緊張,也興奮極了。接著,他們越是往上爬,各種山外消失的稀有小野物不斷在他們面前躥過,讓朱曉山和閆老闆越爬越激動。

當他們爬到一塊平坦一點的山坡時,另一翻景象又把他們驚呆:滿山坡長著一種高達二三十米、二三個人才能抱住的參天大樹,樹皮紫紅,樹葉成羽片狀,已經結著淡黃色的小果子。

閆老闆又瞪大眼睛問朱曉山:“這叫什麼樹,這麼高大啊,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朱曉山臉色激動得通紅,聲音有點發抖,告訴他:“這叫紅砂杉,我小時候看到過。這紅砂杉呀,是我們紅砂山區獨有的珍貴樹木,早在三十多年前,已難得見到,那時偷伐一棵,就價值萬元,早被國家列入一級保護植物,外面早絕跡了,想不到會在這裡成片出現!”

“寶山、寶山啊!”閆老闆大喊,又轉身對朱曉山說,“好好合作,我們要發大財了。”

朱曉山卻咬咬嘴唇,臉上蒙上一片陰雲。

血碑揭密

伴隨著一路激動,一路驚奇,朱曉山和閆老闆爬上山頂。突然,他們發現野人肩背鐵銃,伏在一塊岩石上,熟睡似的,一動不動。幾十只猴子也圍著他,同樣呼呼大睡。再跑近一瞧,野人左臂前伸,手腕竟然割破了,血淌到岩石上,把岩石染成紫紅色。

朱曉山失聲朝野人喊:“你為什麼要這樣啊,我並不想要你死啊!”

見此情景,閆老闆驚恐地問朱曉山:“怎……怎麼會這樣,割腕自殺?”

朱曉山悲痛地告訴閆老闆,看到閆老闆放麻醉槍對付猴子,他突然受到了啟發。於是,他故意把強攻隊伍撤離,讓獨山平靜了半個多月,好讓野人放鬆警惕,以為他們攻不下獨山,放棄了。然後,他去山裡採了幾把草,做成麻藥。

這麻藥的方子,是他們家的祖傳。那時每到農閒,爺爺和父親就上山打些小野物補貼家用,其中就有珍貴的金狐。為了不傷它們的皮毛,賣個好價錢,很少用鐵銃打,而是自制麻藥,拌在香噴噴的煎餅裡,把它們麻倒,然後剝皮。而這次,他把麻藥也是拌在了煎餅裡,昨天晚上,讓猴子把煎餅背上了獨山。想是野人把這些煎餅分發給同他朝夕相伴的猴子了,它們吃了拌有麻藥的煎餅後,藥性發作,一隻只倒在了主人的腳下。所以,朱曉山同閆老闆才能不損一兵一卒,輕易而舉地上獨山。至於野人為什麼不吃煎餅,卻割腕自盡,朱曉山就不得而知了。

朱曉山邁開發抖的雙腿,同閆老闆跨過躺得橫七豎八的猴子,來到野人身旁,俯下身仔細一瞧,野人血染的岩石上竟然刻著拳頭般大小的字。他們把野人輕輕移開,露出字來:

警示碑

若獨山有幸,二三十年得以護衛,我紅砂鄉有救。獨山遺寶,萬萬不可再遭糟蹋。水有源頭,人才有活頭,懇求獨山後人切記心頭。

朱春林託鄧雪青鑿於公元一九七二年冬。

除了四十年前的老碑文,下面還有新鑿的幾行小字,它們揭開了野人割腕自盡的秘密:

感恩大隊長朱春林救命之恩,故四十載風雨守護獨山,各珍稀得以繁衍。觀前些日子強攻獨山,已明白總有必破之日。昨晚群猴吃食之後,它們即倒,我知道我的日子到頭了,無奈夜鑿新碑,割腕染字,以血告誡:望留下塊安寧之地,讓珍稀世世繁衍,代代流淌,造福桑梓。

請將我埋於碑旁,與大隊長朱春林共守獨山。

獨山野人泣求

朱曉山讀後,腦袋轟的一聲響,他終於明白野人不肯下山的原因以及他最後割腕染碑的驚人之舉背後的故事。這讓朱曉山醍醐灌頂,他雙腿一軟,跪在血碑前,悲切地呼喊:“啊——”

原來,以前的紅砂鄉林密樹高,野物豐腴,歷來是塊富饒寶地。然而上世紀五十年代開荒,六七十年代造地,山林損壞,紅砂鄉成了窮鄉。當時的大隊長朱春林上命難違,救了鄧雪青後突發奇想,把他送到獨山,託付他保護紅砂鄉生命之根,二三十年後,即可把獨山珍稀繁衍至紅砂全鄉,還昔日的富饒豐腴。

鄧雪青出身不好,經歷坎坷,為避禍事,故裝成啞巴。他高中文化,有知識,有慧眼,明白保下獨山資源的巨大生態價值。為報朱春林救命之恩,遵照大隊長囑託,帶著猴子,四十年風風雨雨,堅守承諾,不敢絲毫鬆懈,他把一座充滿珍稀、充滿生命活力的獨山最後交到了獨山的後人手裡。

此時,秋風起,颯颯有聲。秋陽豔麗,照著石碑和安詳躺著的野人,一切又歸於寧靜。

閆老闆無話可說,掉頭獨自下了山。

不久,在獨山頂上的石碑旁,多了個紅土堆。到了晚上,紅砂村的山民細細地聽,山風會送來大隊長同野人喁喁的說話聲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