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

新媒體能不能完全取代舊媒體?目前我還無法遽下判斷。但從近年觀察來看,新媒體信息同樣處於過剩狀態,“如何尋找有效信息”仍然是從個人到媒體的共同課題。

雖然1928年國民政府成立後,新聞政策比北洋時期還有所收緊(這跟孫中山一貫主張的“輿論一律”觀點相應),但跟隨著世界報業潮流,中國報業還是發生著明顯的變化。張季鸞在《抗戰與報人》一文對此頗表樂觀,他說:

“中國報人本來以英美式的自由主義為理想,是自由職業者的一門,其信仰是言論自由,而職業獨立。對政府,貴敢言,對新聞,貴爭快,從消極的說,是反統制,反干涉。近多年來,報紙逐漸商業化,循著資本主義的原則而進展……已具有相當規模,在社會上確已成為一種大的力量。”

張季鸞說的這種進程,在1949年之後被徹底打斷。報紙走上了一條集約化、政治化的新路。(時間關係,略去5000字)20世紀90年代之後的變化,以各地都市報為代表,一方面是相對擺脫了嚴格的控制,另一方面是迅速地商業化。不過這種新局面並沒有像張季鸞假想的那樣,因為財富的增長,而獲得“職業獨立”、“言論自由”,相反,報紙們同時處於政治轄制與資本掌控的雙重困境當中,官商兩面都不敢輕易得罪。一旦創業之初的新聞理想主義因為換血、整頓消磨殆盡,中國媒體整體性地滑向平庸與混亂的泥淖。

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

我不太贊成將中國報界的困境與西方的報業危機簡單比附。中國報界是在尚未充分商業化的情形下,就遭遇了新媒體的衝擊,但也因體制的保護而避開了更劇烈的自由競爭。中國的門戶網站至今還沒有獲得完整的新聞採編權,網絡防火牆更是一柄雙刃劍,對傳統媒體既有自由限制,也提供了惰性保護。

胡適曾提出過“恰當技術”,也即與社會發展最相適應的技術才是最好的技術。從中國的輿論現狀來說,多一家都市報或少一家都市報,實在無關痛癢。很俗地引用一個比喻,在政治限制與資本控制的前提下,都市報這個層面的辦報,已經是一片紅海。如果說20世紀90年代的都市報發展,多半還是出於新聞地域化的需求,近十年的都市報,恐怕跟民元時的北京報界狀況相似,只是出於安全與成本控制而產生的泡沫。在這一個層面上,信息也是從稀缺資源變成了過剩資源。《新快報》陳永洲事件,只是黑幕的一角,透露出的是都市報界的惡性競爭,反諷的是,對陳永洲的抓捕與揭發,又是另一種政治/資本的惡性競爭所致。

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

新媒體能不能完全取代舊媒體?目前我還無法遽下判斷。但從近年觀察來看,新媒體信息同樣處於過剩狀態,“如何尋找有效信息”仍然是從個人到媒體的共同課題。如果說,上世紀初那次“高級報紙”向“大眾報紙”的轉型,還是在有限管道的約束下,信息供方與受眾就“信息製作標準”的重新簽約。在網絡提供了無限管道之後,主要的問題轉化成了“信息遴選標準”,而且這個標準進一步地分眾化、群落化。“私人訂製”的信息庫,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夢想。

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

麥克阿瑟說過:“老兵永遠不死,只會慢慢凋零”(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同樣,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不管媒體平臺為何(紙媒還是網媒),信息的傳播與篩選,始終需要“看門人”角色,只不過今天的看門人不再是傳達室的老大爺,門崗的哨兵,而至少該是物業的保安,酒店的侍應,最好是英範兒的管家——他們認識你,知道你的口味好惡,他們為你過濾訪客,過濾電話,只提供你想要的服務。他們的名字是否還叫“報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們提供的信息是否“有效”。我不覺得以前的報紙就做不到這一點,上世紀初《京話日報》的彭翼仲,就曾經是那些士兵、管家、教師、家庭婦女的朋友,他不只教給他們知識,還幫助他們表達內心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如彭的姻侄梁漱溟所言,《京話日報》是在“用報紙推進社會運動”。要實現這樣的理想,中國媒體要走的路還很長。

報紙永遠不死,只會逐漸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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