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現在的地月指揮部，其身份很是尷尬。
曾經，他們指揮著、遙控著月球上的一切。直到中美日三艘飛船陸續在深寒上空墜毀，這才改變了一切。
為保全大局，他們讓深寒5人主動發表叛國聲明。
在深寒面臨美國核彈攻擊，在他們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地月指揮部明確告訴他們：你們只能自己扛！
深寒躲過這一劫，但從此，地月指揮部跟深寒就再也不是上下級關係了，而是合作關係，為避人耳目，還是偷偷的合作。
李強，曾經的地月指揮部總指揮，他退休了，不少人說，這是他主動申請的，因為退休時間還沒到。然而，背後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是被迫提前退休的。
退休後的他，一直再也沒有高興起來。
月球上的深寒基地，曾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而如今，他卻認為是最大的恥辱。不過，如果他能多活幾十年，看到深寒對於中國的巨大意義，相信他每天都會笑醒的，逢人他一定會說：深寒初建時，我是地月指揮部總指揮。
而不是像現在，他討厭別人在他面前提起這個曾經的職位。
在美國、日本、英國、法國、俄羅斯陸續發表聲明，未來將考慮派人到月球開展科學研究後。中國外交部在一個恰當時機，也發表了一個很剋制的聲明，淡淡地表示，中國也將跟其他各國一樣，將派人到深寒，跟世界各國一起，在月球進行科學研究。
“揚眉吐氣的日子就要到了！”伍玉剛環顧會場二十多號人，李強退休後他成了總指揮，“我知道，深寒宣佈叛國後，地月指揮部的地位一落千丈。在世人面前，在座的各位委屈著實不少。但是現在，同志們，一切正在改變。”
停頓了一下，伍玉剛又說：“以前我們不能登月，現在終於可以。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登月必須即刻準備！”
話音剛落，全場陷入靜寂。唯有葉茂動了動身子，並坐直身體，表示有話要說。她寬大的額頭，深深的雙眼皮，任何人只要跟她對視，都不會否認，她是一美女。李強退休後，伍玉剛把她招了進來，這並不是因為她的美，而是她面試時，她告訴伍玉剛：“我會多國語言，如果說我有什麼天賦，那就是我有極強的溝通能力，另外，我發現，即使自己同時幹很多件事我也不煩躁，然而據我觀察，別人並不都是這樣的。所以，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適合去當一個助理，一個優秀的助理，當然，假如有機會，我想成為一個偉大的助理。最後，我喜歡深寒，我覺得他們5人都是英雄。”
這番話最終打動了伍玉剛，16億國人，最少有15.99億人都把月球上那5人看成是叛國賊，而她，是難得的，一個沒有跟著大眾輿論走，並能透過迷霧，看清真相的人。
從此，他對葉茂另眼相待，並把她作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伍總……”葉茂猶豫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等其他國家登月，之後我們再進行，如此匆忙，倒顯得有點昭然若揭了。您說呢？”
“你說得沒錯。”伍玉剛肯定道，繼而又看向大家，“然而，大家可能對目前的形勢還沒看清。其他國家可能會登月，但那可能是半年後，或者一年後，甚至，他們內心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登月。派人加強深寒，這可不是他們的本意，絕不是。而我們，可等不起。雖然一直以來，我們都把各種高科技注入深寒，但是他們最大的問題不是技術，而是人，不管是活人還是機器人，都奇缺。現在，我們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說實話，這幾天以來，我都暗自慶幸，甚至有點納悶，美日居然會讓我們有這個機會！不管怎樣，這真的是天賜良機。如果我們再不好好抓住，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
“明白了，伍總。”葉茂微笑的時候露出迷人的酒窩。
“伍總深謀遠慮。”王瑞說道。李強走後，王瑞事事順著伍玉剛，只要是有機會，他都會誇一下伍玉剛，伍玉剛對此並不買賬，並抱有警覺，然而次數多了以後，伍玉剛內心居然也有一絲受用的感覺。
王瑞又接著說：“確實很迫切，伍總，接下來我們是否應該討論一下人數和人選以及人員組成的問題？”
“是的。”伍玉剛沒有看他一眼，又轉向大家，“諸位，在人數和人員組成上，你們有何意見？”
向道是一個植物學碩士，月球種植學博士。她是一個智商極高的女子。當中國在月球建立深寒的那一年，她還是研究生的最後一年，那時，她極其敏銳地預見了月球未來的農場種植，於是讀博時，她毫不猶豫，把一生的賭注全壓在了太空農場、月球種植專業上了。對於這個選擇，她遭到家裡所有人的反對。家人認為，她這是在學習屠龍術，未來可能無用武之地。
然而，事實一次又一次證明，牛人跟普通人之間最大的區別，絕不在於努力的多少，而是選擇。
向道選對了，博士生涯還有半年才結束時，她就被早早地抽調到地月指揮部幫忙，畢業後，她順理成章留在了這裡。
“伍總，其他的人員組成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發言權，但是……”向道說，“我希望，這次至少能派30個月球種植專業的人才上去。深寒只有許天驕一人，而要滿足未來至少1000人的吃飯問題，明顯還是太少了。”
向道剛說完，會議室裡立即出現一絲騷動。很明顯，這次的總人數不會超過100人，而向道卻想派出自己領域的30人，這叫其他領域的人還怎麼混？
“我說一下我的看法。”果然，40多歲的方未艾果斷舉手。他是指揮部裡，唯一具有機器人設計和機器人心理學專業的專家。
“你說。”伍玉剛提高了嗓門，示意會場安靜。
“向道剛才的說法沒錯，確實，目前深寒只有許天驕一人頂著，是有點勢單力薄，我贊同。不過……”方未艾提高了嗓門，“以目前現在的形勢，派30人實在是有點多。愚以為，深寒還遠遠沒有度過危險區。在我看來，他們需要挖出很深很深的洞穴，如此才能防止來自地球的攻擊，這是其一。其二，如果深寒還需要建設更多的質量投射器以形成對地球壓倒性的優勢，也還是需要更多能幹活的機器人。顯然，如果條件許可，我們當然更願意派出十萬人到月球大規模開發，但目前這根本不現實。可機器人卻可以，只要我們在月球建造一個高質量、高效率的機器人生產車間，同時在月球就地取材，就能源源不斷地生產出更多的機器人。別忘了，徐昭陽想把整個月球鋪滿太陽能面板，這要是沒有數量龐大的機器人，永遠只能是夢想而已。所以，在下認為，這次就算是派出70個機器人相關專業的人才上去，一點也不為過。這才是‘為有源頭活水來’，我並沒有誇張。”
“搞笑哦，你們！”崔一陽直接站了起來，他平時就是這麼一個說話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大家並沒有在意，只是笑著看向他，“你們一個派出30人，一個派出70人，也就是說，天文學領域的人一個都不能去啦？月球是探索宇宙的天堂，請你們務必牢記這點。”
“坐下坐下。”伍玉剛笑道，“呵呵，你別激動，這只是初步討論，還沒有定論。”
“伍總，我明白。”崔一陽坐下後，把頭一歪，“可是，如果我今天不說話，等名單下來後，我一看——肯定直接傻眼。”
大家一聽，紛紛樂了。但這也提醒了其他人：會叫的鳥兒有蟲吃。於是，會議室又開始熱鬧起來，每個領域的人都爭著發言………
…………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幾天，當地月指揮部討論得熱火朝天，為登月人員組成爭論不休時。巨大冰蓋內的深藍，他們也沒有閒著。
野村在屋裡走來走去，他在思考，攻擊後的輿論攻勢。
野村很清楚，深藍攻擊月球前，沒他多少事，但是隻要攻擊開始後，他就會忙得團團轉，世人的心如何撫平，這是一個艱鉅的任務。
輿論的走向，決定了全世界人心的走向，可不能搞砸了。如果出現很多人同情深寒這種狀況，那麼，這是一個失敗——他野村的失敗。
他大腦高速運轉，不斷地蹦出各種想法。如此的投入，以至於惠子推門進來時，他也沒有發覺。
“親愛的。”惠子從後面抱住了他，並把頭靠在野村的背上。
野村先是嚇一跳，知道是她後，這才舒了一口氣：“惠子，我在工作。”
“我知道。”惠子的頭沒有離開他的背，“可是，咱們一週都沒有親熱了。”
野村慢慢轉過身，看著她：“惠子，你知道嗎？我們馬上就要對深寒進行攻擊了，這是我們的使命，這也是你我在這裡的原因。等攻擊結束，忙完了咱們再好好玩，好嗎？”
惠子把手從野村的肩上拿開，不情願地說：“好吧。”
說完，惠子轉身走了出去。
“別忘了，開會時叫我。”野村在後面叮囑她道。
…………
這是深藍攻擊前的最後一次會議。安德森神色凝重，雙眼發紅，昨晚，他斷斷續續只睡了兩小時。
之前，安德森對於滅掉深寒滿懷信心，認為一切盡在掌握。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越到最後，那致命的一擊就變得像一顆定時炸彈，滴答滴答，當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時，那些以前不曾有過的各種擔心，它們就像一個個精靈，拼命地鑽入他的心頭，這讓他疲憊不堪。
徐昭陽這個魔鬼，他居然敢於對抗全人類，那麼，他真的就這麼容易被我們打敗？
如果攻擊失敗，深寒躲過此劫，並對地球發起慘無人道的報復，下一步又該如何？
如果深寒從此佔據主動，並轉變作風，野蠻並狠狠地控制各國，而地球最終屈服，那麼深藍又會有怎樣的未來？替死鬼？是的，如果各大國失去最後的一絲信心，併發自內心地臣服於深寒，那麼無疑，這次攻擊的所有責任，將被各國無情地推給深藍。
毫無疑問，如果這次失敗，深寒有喘息的機會。那麼，上斷頭臺的就絕不是深寒那5人，而是深藍所有人。
“時間已經定下了。”安德森用他鷹一樣的眼睛環顧大家，一字一句，冷冷地說，“今夜，凌晨3點整。”
第43章
晨昏線。
黑夜的那一側。
赤道附近，一枚大型運載火箭破水而出，直衝蒼穹。
黑夜掩蓋了一切，東半球的人們還在熟睡中。
唯有少數的幾個大國檢測到了這次神秘的發射。
若說是發射航天器，此次發射地非同尋常，它是從大海里發射。
若說是針對某個國家的核打擊，它卻又不像常規的潛射導彈那般小。
到底是針對哪裡？中國的預警系統發出這樣的疑問！
256秒後，助推器分離。
324秒後，第一級火箭分離。
…………
7分鐘後，中國的預警系統最先推斷出了這枚火箭的目的地——月球！
15分鐘後，又一枚大型火箭破水而出。
45分鐘後，第三枚也衝出了水面。
這3枚火箭，結構各不同。第一枚火箭在前往月球的途中，會首先分離成兩段，最後一段是一部先進的預警雷達，或者說是探測器，它一邊靠慣性飛往月球，一邊監視著深寒的一切——從可見光到不可見的各種電磁波，為所有的攻擊做出引導。第一段會在中途繼續分離成兩節，第一節擁有8個分導核彈頭，它們攻擊的地點已經確定，分別是深寒上的質量投射器、雷達陣地、永晝峰上的太陽能發電裝置等……
第二節只有1枚核彈頭，但是當量卻高達40萬噸TNT，而它的目標就是深寒的老巢——曾經的天井位置。
第二枚火箭和第三枚類似，他們最終會跑在之前的預警雷達前方，並在中途分離成兩段，每段各帶10枚分導核彈頭。
早晨8點，也就是第一枚火箭發射後5個小時，深藍所有人聚在會議室，氣氛緊張，他們不時看著會議桌前的大屏幕，屏幕上實時模擬出了3枚火箭的相對位置和各種運行狀態，以及月球南極深寒所在地的地圖。
其中，第一枚火箭已經分離成功，它現在不再是一個整體，變成了3段，最後一段為預警雷達……
第二枚和第三枚火箭也已經分離成兩截，並運行在預警雷達之前。
突然，深藍會議室裡警報聲響起，雖然它的聲音不大，但在此刻聽來是那麼的刺耳，那麼的攝人心魄。屏幕上，突然出現6個不停閃動的小紅圈，這是預料之中的情況，但它來得太早。
安德森、邁克爾等人一臉驚恐。
“別緊張！”雷赫安慰大家道，“這證明我們的探測器工作狀態良好，它發現了深寒上6架雷達的所在地！”
“這是好事，因為深寒的雷達開機了！”面對眾人灼灼的目光，雷赫又補充道。
“可是這些位置……” 野村說，“我們以前都不知道。”
“如果我們都知道的話，那還需發射3枚大型火箭？”雷赫反問，“深寒的雷達如果一直沒有開啟，顯然，我們是無法發現的，而現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攻擊，他們不開也得開。”
安德森一臉緊張，他站起來，開始在會議室裡來回走動。
“如此說來。”他突然停住，望向雷赫，“我們是否要更改第一波的攻擊目標？”
“當然，安德森。”雷赫說完，把頭轉向大屏幕，看著那6個閃動的紅圈，“雷達是深寒的眼睛，我們必須先弄瞎它們。”
早晨10點44分，第一波分導核彈頭直衝目標而去。
深藍會議室裡，所有人屏息凝氣，注視著第一波攻擊的到來。
突然，屏幕上顯出8個光斑，而就在下一秒，之前還在閃動的6個小紅圈消失了。
頓時，會議室裡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和掌聲，深寒的6個雷達站已除。
第二波攻擊將直搗深寒老巢，這是一顆大當量的核彈，它被設定為第一波攻擊結束後15分鐘到達。
然而，就在還有10分鐘的時間裡，大屏幕上又突然出現9個不停閃動的小紅圈，根據預警雷達（探測器）反饋回來的信息顯示，這依然是深寒上9處正在發射雷達波的雷達站。
安德森驚得嘴巴大大的，他從座位上站起，身體向前伸，睜著兩隻大眼盯著屏幕上的那9個紅圈。
“這又是我們之前未預料到的。”邁克爾兩手放在桌面上，一隻手的食指不停地輕敲桌面。
野村也一臉驚訝：“深寒居然有這麼多處雷達，正常嗎？”
安德森回頭，盯著雷赫，用灼人的眼神發出同樣的疑問。
“正常！”雷赫說，“如果我是深寒，當然是雷達越多越好。可我們不是還有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和第六波攻擊嗎？”
皮埃爾見眾人緊張的表情，安慰道：“其實，這真的是好事。如我們所願，深寒暴露了它的陣地。”
“但願他們不會攔截第二波攻擊。”安德森坐了下來。
“不攔截那是不可能的。”雷赫說，“不過這枚大當量核導彈，它會變軌機動，也做了防激光處理。”
“是的，我知道。”安德森說，“但還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他們見來襲導彈眾多，可能就會放棄所有攔截。”
“希望如此。”雷赫說。
話音剛落，大屏幕上又出現了新情況，探測器發現一道亮光正從斯維德魯普環形山向沙克爾頓環形山快速移動。
“那是什麼？”邁克爾驚叫起來。
“哈！”雷赫驚喜道，“還能是什麼，深寒正在逃竄，那是他們的飛船。”
“一定得跟緊！別讓它跑了。”安德森又站起來，指著大屏幕，“到時分給它一枚分導彈頭。”
“你放心，已經在跟蹤。”雷赫環顧眾人，“如果說我們這次攻擊能成功，那個探測器的作用可不小。”
那道小小的亮光確實來自深寒某架飛船的發動機尾焰，此時，它還在移動，不過，就在這道亮光要進入沙克爾頓黑黑的環形山內時，亮光突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邁克爾望向雷赫。
“只有一種可能。”雷赫說，“它停在了哪裡，搞不好可能墜毀在那兒了。”
“標記好這個位置，一定要精確！”安德森補充道。
“正在標記。”雷赫說。
5分鐘過去後，突然，屏幕上突現一團大光斑，這枚40萬當量的核彈準確擊中深寒的老巢。那火球是如此的大，以至於地球上，處於黑夜的人們，如果他們能看到月球南極，估計也能觀察到那個光斑，雖然很小，但還是能看得見。
“太好了！”安德森擊了一下掌，“他們居然沒有攔截！這真是天助我也。”
會議室裡緊張的氣氛頓時有些緩解，大家的心情不由放鬆了一些。
“既然這樣。”雷赫說，“安德森，他們沒有攔截第二波攻擊，那麼，第三波的攻擊可暫時不用管剛剛發現的那9處雷達陣地，轉為攻擊之前預定地點，再加上剛才亮光消失的那個地方。怎麼樣？”
“贊同。”安德森露出滿意的眼神，“把它們都留給第四波吧。”
雷赫開始操作電腦，發出各種指令。
第三波的10枚分導彈頭各奔東西，準確擊中了之前早就勘察好的目標，還有剛才亮光消失的那個位置。如果正如深藍預料，之前亮光消失的那個地方確實就是深寒飛船的降落地點，那麼此時，這艘飛船以及飛船上的人（假如還有人）已經灰飛煙滅。每一枚分導核彈頭的爆炸部雖然還沒到一個排球那般大，但技術的進步讓它們都分別擁有近9萬噸的當量。
第四波分導直擊了屏幕上不停閃動的那9個小光圈，如大家所料，一個個擊中後，閃動的光圈也一個個陸續消失不見了。
此時，深寒的預定的目標，還有臨時出現的目標已全部被打擊了一遍，然而，第五波和第六波攻擊還在路上。如果繼續發現目標，那麼第五波攻擊將會啟動推進器，加速前往，如果沒有，它將依靠慣性飛行，預計兩個小時後才能抵達。
大家靜靜地看著大屏幕，安德森長久沒離開會議室，煙癮犯了，他不管那麼多，點起了一根菸，狠狠地吸了一口。在這之前，會議室是嚴禁吸菸的。但是今天，他破例了。接著，其他的人也跟著抽起來。一時間，會議室裡煙霧繚繞。
“假如預警雷達再也沒有發現目標，那後面的導彈……”皮爾埃沒有把話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沒有浪費，這其實是最好的情況。”邁克爾說，“最怕的是，目標陸續發現，但是導彈卻沒有了。”
“邁克爾說得對。”安德森說完，就離開了會議室，前去洗手間，他已經憋好久了。
就在他剛尿到一半，就聽見會議室裡傳來陣陣驚訝聲。安德森內心一緊，他清楚，目標又出現了。合上拉鍊，安德森沒來得及洗手，就往會議室衝去。
大屏幕上，斯維德魯普環形山周圍，又分佈著14個閃動的小光圈，它們依然是來自深寒的雷達波。
雷赫之前有預想，但是，當再次出現14個雷達陣地時，他的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既然發現了，那就加速前進吧。”皮埃爾望著安德森，“你說呢？”
“等等。”安德森望著雷赫，“如果是假目標呢？”
眾人一聽，內心不免一驚，雖然大家之前都有這樣的猜測，但是，當目標陸陸續續出現時，“假目標”這三個字還是讓大家感到一絲絕望。
“即使是假目標，我們也得攻擊！”雷赫也點起一根菸，“因為目前，我們沒有別的目標可打擊。”
安德森一聽，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就是這樣？”
顯然，安德森在壓制內心的怒火。
“目前是這樣。”雷赫說。
之後，安德森沒再說話。
無邊的黑色太空，一枚火箭靜靜地飛行著，突然，它的尾部噴出耀眼的火焰，加速向前飛去，這是來自深藍的第5波攻擊。它將在距離深寒幾萬公里時釋放10枚分導彈頭。
第5波攻擊結束後，大屏幕上依然還閃動著4個小紅圈。而它，只能由第六波來消滅。
“把剩下的4個目標消除後，我們還剩下6個分導。”雷赫望著安德森，徵求道，“我打算讓它們再把質量投射器所在地再攻擊一遍。”
“可以。”安德森頭也不抬，“也只能這樣了。”
第六波遲遲沒有加速前往，一直依靠慣性飛行，深藍在等待可能的新目標。
一個小時後，又兩個新目標出現了。
“這次是兩個。”伯尼一直沒有說話，但是現在，他好像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興奮道，“如果深寒還有更多的雷達陣地，這次不會只有兩處開機。”
“但願如此。”安德森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半小時後，如果再無新目標，第六波就加速吧。”
未來的半小時內，果然再無新目標出現。第六波的10枚分導擊中了6處雷達陣地，剩下的4枚，兩兩又去攻擊了之前攻擊過的質量投射器。
此時，所有的目標已經攻擊完畢，而深藍也已經用完了所有的彈藥。
之前，雷赫原計劃，在3枚大型運載火箭之後，尾隨另一枚運載著機甲機器人的火箭，並登陸月球，用機甲機器人去打掃戰場。但是後來，更改了方案。這是因為，位於第一枚火箭中的探測器，在它完成引導攻擊後將到達月球，併成為一顆環月衛星以便持續偵查，假設，這顆環月衛星遲遲沒有被擊落，那麼，隨後派出機甲機器人，之後，美國或者其他某個國家將以調查情況為由派人登月，以便確定深寒是否已滅，假如深寒還有人員活著但已無攻擊能力，顯然，他們將被擊斃或者被抓起來。
但是，如果連環月衛星都被擊落，那麼之前就更不應該浪費一艘大型飛船了，因為它也會被擊落，同時，飛船上的昂貴的機甲機器人也將盡毀。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這顆即將到達月球並將進行環月飛行的探測器，它會被深寒擊落嗎？顯然，這又取決於深寒是否已經被消滅，或者說，取決於他們是否已經失去了還手能力。
第44章
地月指揮部。
葉茂坐在大屏幕前的操作檯旁，又一次試圖連線深寒。
“伍總，還是沒有接通。”葉茂走到伍玉剛旁，彎腰小聲說道。
“繼續！五分鐘連線一次！”伍玉剛沒有看葉茂一眼，而是閉著眼，並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斷地按動自己的兩個太陽穴。
全世界唯一能跟深寒主動取得秘密連線的地方就是地月指揮部，上級多個部門頻繁打來電話，詢問深寒目前損傷情況，而他們，卻與深寒斷掉了所有聯繫。
深寒是不是被滅了？這個問題，王瑞不敢問出來，他只是猜測：“會不會是……深寒的通訊設施在最後一波攻擊中損壞了？”
“如果損壞，那就有修好的時候。”伍玉剛說。
葉茂回過頭建議道：“伍總，如果一直連線不上，我們最好馬上登月。”
“是的是的！“伍玉剛內心煩躁，咬著牙說，“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趕在發起攻擊的這個國家的前面，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如果我們想確定攻擊國。”向道說，“應該後登月。”
“你是說，哪個國家先登月，這個國家就是攻擊者？”伍玉剛眼神忽然銳利起來。
“伍總，是的。”向道坐直了身體，“目前，除了我國，只有攻擊國有動力登月。舉個例子，假設這次攻擊，法國沒有參與，而且事先一無所知，那麼攻擊發生後，他們會登月嗎？絕不會，這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但對於攻擊國來說，他們的動力就很大，他們迫切需要確定深寒是否已毀，是否已經失去攻擊能力，如果只是失去攻擊能力，但人員還活著，他們就必須馬上登月，以斬草除根，否則後患無窮。”
“但還有一種可能。”葉茂剛剛嘗試連線，沒接通後，她又走回到自己位置上，“目前我們都知道，美國的懸疑最大。如果就是他們，美國絕不會單獨登月，他一定會聯合其他幾個大國一起登月，此時，我們就無法判斷攻擊國了。”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伍玉剛舒了一口氣，“攻擊國不是在本土，而是躲在暗處，從大海上發起攻擊，很明顯，攻擊國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他們也擔心攻擊失敗從而引來報復。如此，可以肯定，攻擊國不會單獨登月去打掃戰場。很大的可能是，他會聯合其他幾個大國一起登月。”
“如此說來。”方未艾推測道，“此次對深寒的大規模攻擊，也許不是某國所為，而是多國合作的結果。”
“嗯，很有可能。有關部門正在加緊調查攻擊者的所屬國。但我們不能等調查結果，這已經沒有多大意義。如果是多國聯合登月……”伍玉剛陷入緊張思考，突然，他站了起來，“那我們就必須第一個登月，必須這樣！我得去跟上級部門彙報這個情況，散會！”
…………
…………
深藍的探測器成功入軌，成為了月球的一顆衛星，並展開了針對深寒的持續偵查。
第一天，深藍所有人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他們無不默默祈禱，這個探測器不要出現異樣。結果如他們所盼，環月衛星沒有被擊落。
那顆環月探測器就是一個避雷針，就好像戰場上，一個戰士用一根棍子把頭盔頂出戰壕，假若頭盔一直沒事則是萬幸，可如果聽見嘣的一聲，頭盔對穿了一個洞，那說明，狙擊手就在前方。
當天晚上，大家就開始聚在一起，開始討論第二步計劃。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這兩天是深藍所有人最忙，同時也是最焦慮的兩天。不過此刻的這種累，就好像是戰士們剛剛打勝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後的那種累。
“顯然，深寒的人員要麼被炸死，要麼還活著，但已經失去了攻擊能力。”雷赫望著安德森，“我想，我們可以進行第二步了，而且必須是儘快展開，不能給深寒一絲喘息的機會。”
“沒錯。”安德森露出疲憊但得意的微笑，他環顧大家，“也許我們的使命快要結束了。如果後面的行動不出什麼亂子，諸位，我想，歷史將會記住我們——地球最大的威脅是被我們除掉的。”
“唉，深寒實在是太不禁揍了。”野村說，“我感覺還沒玩夠呢，哈哈哈……”
眾人一聽，也紛紛大笑起來。
…………
凌晨4點，安德森還在睡夢中。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工作人員急急忙忙推開他的屋門，並叫醒了他。
“怎麼啦？”安德森睡眼朦朧。
“探測器突然失去消息了。”那個值夜班的工作人員說。
“什麼？”安德森睡意全無，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快，叫醒所有人員，會議室集合。”
會議室裡，不少人穿著睡衣，他們坐在桌前，有幾個人看向大屏幕，之前，屏幕上會實時顯示探測器在月球上的相對位置，但現在，屏幕上一無所有。
“糟糕！”安德森搖了搖頭，絕望的表情。
邁克爾看向大家：“會不會，是被深寒的激光武器擊毀的？我們這次攻擊，深寒並沒有使用激光武器攔截，所以我們也沒有定位出深寒激光武器的位置。”
“但是沒有雷達……”雷赫額頭上出了汗，“他們就是瞎子，有激光武器也沒用。”
“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沒有雷達？”安德森怒目而視，“萬一，我們之前攻擊的全是假雷達呢？”
“如果是這樣……”雷赫又搖了搖頭，“那就沒辦法了。”
“什麼叫沒有辦法？！”安德森站起來，指著雷赫，聲音越來越大，“你不是已有萬全的攻擊之策了嗎？攻擊前，你信誓旦旦，可是現在，你卻一臉無奈！一臉無奈！我們完啦你知道嗎？”
“萬全之策？”雷赫繼續搖頭，“我的原方案就沒有被嚴格執行。”
“嚴格執行？”安德森怒氣沖天，“如果嚴格執行，現在被擊毀的就不是一顆探測器，而是幾艘飛船，無數的機甲機器人，還有幾十條人命！”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們在密集攻擊的掩護下登月……”雷赫爭辯道。
“白痴！”安德森忍不住罵道，“你現在還在跟我說這些。這次的攻擊方案你準備的就不充分！”
雷赫也憤怒了，他噌的一下站起來，對著安德森大聲回敬道：“準備充分？？攻擊前是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在坐所有人你們不知道嗎？中國馬上就要登月，如果等他們派出100人到深寒，之後我們再發起攻擊？怎麼可能！那就不再是對獨立深寒的攻擊，而是向中國宣戰！”
伯尼見氣氛凝重，趕緊打斷：“探測器，會不會是自己出故障而不是被深寒擊毀的？這種可能也是存在的。”
安德森轉頭看了伯尼一眼，沒有說話，而是一屁股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滿臉焦慮，他非常期盼，伯尼說的是對的。
第45章
凌晨5點半，這是地球深藍對深寒發起攻擊後的第三天。
雷赫躺在床上，疲憊、憤怒以及對未來的迷茫。
睏乏的他難以入睡，翻來覆去，心裡裝的都是這些問題：我能想到，難道深寒那5人就想不到？躲在洞中等攻擊結束，之後再出洞攻擊。可是，如果之前的偵查沒有錯，那麼他們的洞穴肯定遭到了毀滅性打擊，第二波攻擊可是40萬噸當量，即使他們的洞穴很深，沒炸死他們，但是洞口一定會崩塌，甚至在核爆的高溫下融化並凝固，從而封死洞口。為什麼徐昭陽他們還能迅速組織反擊？難道他們的洞穴已經不在哪裡？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不可能另開闢根據地。這又是為何？
全他媽小膽鬼！
雷赫在心裡又罵道，他原來的攻擊方案是，發射5枚大型運載火箭，後兩枚分別運送火力強勁的機甲機器人和全副武裝的戰士。顯然，探測器是入軌後一天才失靈的，一天的時間，這意味著後兩艘飛船有空隙也有能力安全降落。此時，機甲和武裝人員一步步逼近深寒，絕對能對那5個傢伙進行火力壓制，至少，他們絕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下順順利利展開反擊。而只要能進行短暫的壓制，讓他們不敢出洞，後續的武裝人員繼續登月，那麼此事，也就永遠地了了，而深藍，將永遠被歷史銘記。
不但怕死，而且全都是他媽的吝嗇鬼，兩艘飛船的資金捨不得出，以後你們就是願意付出20艘飛船以及100條人命的代價，也已然沒有機會。
如果能再多有一些時日，讓他說服深藍所有人，說服各出資國，該有多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徐昭陽那傢伙居然冒死回了地球，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各國為了跟接下來的攻擊撇清關係，紛紛表態可能派人登月，而中國得以表態，也要登月，並且是發自內心的要登月，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我們的攻擊再晚一點，我們就失去了所有的機會，除非，我們敢跟中國開戰，但這是不可能的，還沒有到這一步。
如果這次對月球的攻擊失敗，地球還有機會嗎？該如何再次展開進攻？帶著這兩個問題，雷赫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
而就在此刻，野村剛跟惠子親熱完。
“這算是慶祝嗎？”惠子側躺著，把頭靠在野村的胸上，一臉滿意的笑容。
“不，恰恰相反。”說著，野村把手搭在惠子滿是曲線的腰上，“我只是在放掉壓力。”
“壓力？攻擊不是成功了嗎？”
“你不知道？”野村把頭歪向滿臉疑惑的她。
惠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40分鐘前剛被你叫醒，我知道什麼？”
“真羨慕你的好睡眠，你要是能代替我睡睡該多好。”看著一臉純潔的惠子，野村說，“一個多小時前剛得到消息，探測器失去所有信號，極可能是被深寒擊毀了。”
“啊？”惠子驚得坐了起來，“那怎麼辦？”
“如果我知道怎麼辦，我可能就是地球上歷來最偉大的功臣。”
惠子一臉失落：“接下來，你又要很忙了。”
“恰恰相反，呵呵。”野村自嘲道，“甚至說，我這幾天的工作全他媽廢了。”
“怎麼講？”
“我們這次向月球發射了幾十顆核彈，不少國家的人，有可能會轉向同情深寒。而我這些日子忙的，就是做好輿論控制，我必須把這次滅掉深寒的行動美化到極致，只有這樣，我們深藍以後才能光明正大，作為英雄一樣面對世人，並期望以後在歷史上留下個好記載。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各國找那些痛恨深寒，同時文筆又特別好，思路極其清晰的作者，一篇稿子1萬美元，我找了13個，現在，這些稿子全打水漂了，因為馬上，世人同情的可能不再是深寒，而是我們自己——地球。”
“可是，如果深寒開始報復了，也需要宣傳呀。”
“宣傳？”野村說，“不需要了，深寒對地球發起的任何一次攻擊，都將變成一次強有力的宣傳。”
惠子再次坐起來：“不，我是說，如果深寒毫無人性，那麼這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在世界範圍內發起輿論攻勢，營造一個只有所有國家都團結起來，才能滅掉深寒的氛圍。也唯有如此，各國才能光明正大地對抗月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哪個國家也不敢出頭，只能偷偷摸摸躲在冰蓋底下謀劃。假如各國一心，不相信我們就拔不掉深寒。”
野村驚訝地聽完惠子的這些話，情不自禁地坐起來，瞪著大眼看著惠子，他原以為，在深藍，類似惠子的這些女子，都沒什麼多高的智商，她們存在的目的只有兩個，打理日常起居以及解決男人們的寂寞。但是現在，他發現，惠子的智慧不差他們這些男人。
這確實是野村所不瞭解的，深藍建立時，為他們所找的這些女子，全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只有這樣，在長年累月的慢慢長夜裡，他們才可能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審美。
當一個女人除了美之外，如果還有智慧，那麼，沒有幾個男人能扛得住她們的誘惑。
“惠子，我發現……我更愛你了！如果以後深藍解散，我們得以自由，我想跟你……”野村緊緊地抱著她，“你不知道，你有多聰明。”
“錯了，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們這幾天事情繁多，睡眠太少。”惠子拍著他的背，“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如何成功？請多睡一會兒！’”
“對極了！我要睡覺，現在我頭腦昏沉，四肢痠疼。”野村迅速趴在床上，“來，給我按摩一會兒。”
“樂意效勞。”說完，惠子輕輕地騎在野村的臀部上，開始給他按摩起背來。
早晨7點。
安德森被工作人員叫醒。
“什麼情況？”安德森趴在床上，眼睛依然閉著，那軟綿到無力的口氣，就好像他現在說的是夢話。
“先生，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亞當斯來電，他著急要跟您說話。”床邊站著的女人，今天已經是兩次叫醒安德森，她內心有點兒愜意，這種事以前可從沒發生過。
安德森依然沒有起床的意思，他知道亞當斯想問什麼，必然是探測器失去消息這事。他還是一動不動趴在床上，眼睛閉著，聲音微弱：“他還說了什麼。”
“先生，他說，幾個小時內，美國有8顆衛星突然失靈了，應該是被深寒擊毀的。”
“什麼？！”
最終，疲倦到極點的安德森，就像再次被強行打了一針興奮劑，瞬間坐起來，他睡意全無，唯有兩眼驚恐地望著床邊的她。
第46章
深藍成立之初，各出資國就達成共識，賦予深藍獨立決策的權利。同時，為了絕密的需要，各出資國不得擅自頻繁聯繫它，反過來，深藍卻可以在必要時隨時聯繫各出資國的聯絡人。然而現在，深藍的這種權利正在被漠視，因為行動失敗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安德森，你失敗了！”聯絡室裡，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亞當斯在屏幕上剛一露面，他就對安德森劈頭蓋臉罵起來，“你們失敗了！”
安德森內心被針刺一般，他忍著怒火，面無表情地問到：“亞當斯先生，美國這8顆衛星到底是被什麼武器擊毀的？激光還是……”
“現在還在調查。”亞當斯怒目而視，“但這還重要嗎？全搞砸了你知道嗎？趕緊討論並實施你們的第二方案！”
安德森曾在內心多次演繹過第二方案，他原以為，第二方案永遠不會被實施，但是現在，它越來越近了。
“亞當斯，我有個想法。”安德森說，“瞧，讓深藍髮起攻擊而不是各國，最主要的目的是防止失敗後，深寒對發起國進行報復，但是現在，雖然攻擊是從茫茫大海上發起，但是深寒還是把矛頭對準了美國。既然這樣，我想……美國，包括各國都可以同時向深寒宣戰了，你認為呢？”
“噢，安德森，你可真會出主意呀。”亞當斯冷笑道，“如果這次攻擊是從美國本土發起，那麼現在被攻擊的就不會是那8顆衛星，很有可能是美國的8座城市，你明白嗎？”
“我只是提個建議，你說得沒錯。”
…………
走出聯絡室，安德森腳步沉重，他來到會議室，這裡空空如也，看著周遭一切，淒涼感頓生：也許，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被廢棄。
他又困又累，在會議桌前坐下後，把雙腳搭在了桌子上。他想把大家統統叫起來開會討論，可是轉念一想，昨晚大家幾乎沒睡，這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下又能得出什麼好計策呢。最主要的是，他好想好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於是，他閉著眼睛，內心又七上八下地翻騰起來。
…………
“先生。”另一個工作人員走到安德森旁邊，輕聲叫道，“先生。”
安德森醒過來後，迅速把雙腳從桌子上拿了下來，並坐直身體：“我睡了多久？”
那位女工作人員看了一下表，說：“先生，現在是早晨8點10分。”
“什麼情況？”
“先生，剛剛得到消息，日本和英國也陸續有衛星失靈了。”
安德森內心又一驚，他站起來，大聲命令道：“去，把他們都叫醒，三分鐘後這裡開會！”
人員一個個衝進會議室，他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著愁容滿面的安德森，內心不由猜測，更壞的情況出現了。
“一個多小時前，美國那邊有8顆衛星失靈了。”全部到齊後，安德森環顧大家，“而就在剛剛，我們又得到消息，英國和日本也有衛星失靈了。”
眾人一聽，無不驚訝極了，恐懼的氣氛在會議室蔓延開來，他們睡意全無，唯有內心蹦蹦跳得厲害。
野村一聽說自己國家的衛星也遭到攻擊，頓感大事不妙：“深寒是用什麼武器擊毀衛星的？激光？”
“美國那邊還在調查。”安德森說，“但這不重要了。”
“重要！安德森。”雷赫站起來，“深寒不大可能是使用質量投射器，因為它目標巨大，我們早就勘察清楚，它被我們全擊毀了，除非是，它們把質量投射器建在地下，但是那工程浩大，短期內難以建起來。”
“你想說什麼呢？”安德森仰頭，瞪著他，一肚子火。
“我要說的是，攻擊前，美國軍方負責使用鎖眼衛星對月球南極進行仔細勘察。很明顯，他們偵查到的所有目標——都在我們的這次攻擊下盡毀！嚴格來講，我們這次的攻擊是成功的，難道諸位不這樣認為嗎？”雷赫說著，掃了每個人一眼，“我不是在為這次攻擊行動推脫責任，但事實是，先進如美國的鎖眼衛星都沒有勘察出的目標，冰蓋底下的我們又如何知曉？如果要說，我們深藍有什麼失誤，那就是過於信賴美國軍事衛星的偵查，但是話說回來，我們不相信他們，又能相信誰？還在幾十年前，美方的鎖眼衛星，其地面偵查技術就領先哈勃空間望遠鏡兩代以上。”
安德森內心雖然很鄙視雷赫這種事後推脫責任的態度，但是之前，亞當斯那副把所有責任都往深藍推的嘴臉更是讓他噁心，顯然，雷赫說得也有道理，美軍方沒有把深寒所有的武器所在地勘察清楚，導致他們現在還有反擊能力，他們的偵查工作是要付一些責任的。
“如果不是質量投射器，那會是什麼武器？”邁克爾再次拋出這個問題，“真的是激光武器？”
“這不大可能。”雷赫坐了下來，“激光的反射角雖然極小，但是以現在的激光技術，一束激光從月球打到地球上空，光斑的直徑至少在300米以上，這已經是目前技術的極限。我記得，40多年前，那時候的激光，光斑要擴大到1000米左右。所以，一個直徑300米的光斑是難以提供殺傷力的。”
安德森眉頭一皺，問道：“如果他們使用幾百架激光武器對準一顆衛星同時發射呢？”
“我也想過。”雷赫說，“幾百上千架激光武器同時對準目標，即使光斑很大，但也會帶來殺傷力，不過，大家仔細想想，深寒是不可能在這段日子，製造出那麼多架激光武器的。”
“這段時間？”野村說，“雷赫，你是以深寒第一次攻擊美國後開始算起吧？如果是那樣，確實還不到一年時間。但是，如果是以深寒建立時間算起，他們已經有4年多時間了。”
“時間只是一個問題。”雷赫又說，“假設深寒是從4年前開始馬不停蹄建造激光武器，那麼，他們的上千架激光武器的陣地肯定會被我們發現，畢竟數量很大。但是目前沒有任何跡象，所以，不大可能是這種武器。”
“我也覺得不大可能是。”伯尼說，“那麼粒子束武器呢？它能把某些粒子加速到接近光速，達到20萬公里每秒的速度，如果深寒以這種武器攻擊地球上空的衛星，有沒有這種可能？”
“也不大可能。”雷赫研究的領域就是武器，這方面他最有發言權，所以他第一時間反對道，“首先，粒子束武器需要很長的直線加速器，當然，環形加速器也可以，但不管是直線還是環形，它們的體積都會很大，很容易被偵查出來。然而，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如果深寒擁有粒子束武器，那麼這種武器的作用只是用來攔截來襲導彈和準備降落的飛船，因為它也有發散角，38萬公里的距離，粒子束到達地球后，也將會因為過於發散而失去攻擊力。”
“質量投射器沒有了，激光也不行，粒子束武器也不行。”聽著大家的討論，來自法國的月球專家皮埃爾一臉納悶，“那到底是什麼呢？不會是導彈吧？”
“那更不可能了。”安德森說，“只要深寒一發射導彈，其明亮的尾焰就會被地球偵測到。”
“那麼中國呢？”野村猜測到，“有可能嗎？”
眾人一聽，頓時目瞪口呆。
“有！”雷赫大聲說道，“中國有這個動機，也早就有這個能力，幾十年前就有了。”
“但是……”邁克爾立即反駁道，“如果是中國，那麼他們的攻擊就很容易被發現。”
“難說，對衛星的攻擊其實可以很隱蔽。”雷赫說，“從地面用激光射擊的話，其激光束是不可能被其他國家偵查到的。”
“但是，如果大多數衛星都是在中國上空時才開始失靈的，那麼就很容易推斷出來。”邁克爾繼續說道，“中方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皮埃爾。”安德森對他說到，“你去聯絡室找工作人員，然而跟美國、英國和日本的聯絡人打聽一下，衛星都是在哪些國家的上空失靈的。”
“好。”說完，皮埃爾起身離開了。
15分鐘後，皮埃爾回來了。
他一邊快速走向自己位置，一邊說：“已經確定，三國衛星的失靈地點分佈均勻，不是在中國領土上空。”
大家一聽，紛紛鬆了一口氣。
“但是，我還有個壞消息。”坐下後，皮埃爾又看了看每個人，“加拿大的兩顆衛星也失靈了。”
“啊？”好幾個人同時發出驚呼。
大家驚訝的，不是又有兩顆衛星失靈了，而是，加拿大這次根本就沒有參與到深藍計劃中來，他們是中立的，但是現在，他們也被攻擊了。
安德森嘆了一口氣，把身子往後一靠，看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研究博弈論的邁克爾，其在邏輯學上同樣造詣頗深，當他得知加拿大衛星也被擊毀後，立即反應過來：“如此說來，那麼中國的衛星也應該遭到深寒的攻擊。”
“那才好呢！”伯尼拍了一下桌子，怒道，“這是他們放出瓶的魔鬼！”
“並沒有那麼好。”邁克爾又說，“試想，如果深寒只襲擊其他國家的衛星，而中國的衛星卻一顆也沒有動，那麼中國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伯尼剛才還幸災樂禍，現在則是一臉迷茫。
安德森重新坐直，又對皮埃爾說：“皮埃爾，你再去好好確定一下，看看美方那邊，或者其他國家，現在有沒有得到中國衛星也報廢的情報，如果得不到，最好讓他們立即打聽一下，我想，中國絕不會對這個消息保密，假如他們被攻擊的話。”
…………
半小時後，皮埃爾匆匆跑來：“中方5顆衛星也被幹掉了！”
安德森輕吐一口氣：“也好，有中國陪我們一起遭殃，這多少要好一些。”
“媽的！”雷赫咬著牙，手掌在他滿是冷汗的大額頭上不斷揉搓，“奇怪，他們到底……擁有了什麼神秘武器？”
“什麼武器已經不重要了。”邁克爾搖了搖頭，一臉絕望，“有件事，不知道你想到沒？”
“什麼事？”安德森緊張地看向邁克爾。
邁克爾看著他，又環顧大家：“攻擊地球上空的衛星，對於深寒來說，什麼衛星最應該先打擊？毫無疑問，應該是類似美國的鎖眼軍事偵查衛星。但是現在卻是什麼情況？情況是，他們已經不分目標，不分國家了。諸位，這意味著什麼？”
眾人一聽，紛紛沉默，大家面面相覷，只剩下臉上的焦慮和恐懼。
沉默中，邁克爾又冷冷地補了一句：“顯然，我們這次，徹底把深寒惹毛了，地球上空的人造衛星，他們準備全乾掉！”
第47章
題圖來自Billy Galliano
中午1點半，這是地球深藍對月球深寒發起攻擊後的第三天。
伍玉剛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居然能在三小時內，同時跟那麼多高級領導人見面，他們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事無鉅細。這在以前，伍玉剛肯定多少會感到一點兒榮幸，然而現在，他身心俱疲，口角麻木。
作為地月指揮部的總指揮，他一直以深寒為榮，而現在，深寒卻在一顆一顆地攻擊各國，包括中國的衛星，對於此事，伍玉剛內心深處是高興的，因為這至少證明，月球上那7個人還活著，活著就好！這是伍玉剛內心深處目前僅有的安慰。
然而，這次危機又是那麼的大，各種壓力接踵而來，國內無數部門打來電話，還有其他國家，他們擠破門檻，瘋一般要跟地月指揮部聯繫，因為，這裡是目前唯一能跟深寒取得聯繫的地方。
“吃一點兒吧。” 葉茂看著辦公桌上盒飯。
“一點胃口也沒有。”伍玉剛沉沉地靠在椅子上，只想喘口氣，“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哪怕是5分鐘。”
“那就要更強迫自己吃一點了。”葉茂說著，一邊上前，把餐盒遞到他面前，“人吃飽了就想睡，這是真的，我就常這樣，無一例外。”
伍玉剛抬眼看著葉茂，忽然覺得這姑娘很可愛，臉上笑容頓現：“呵呵，其實絕大多數人都這樣。那我就逼著自己吃一點吧，權當是為了能眯一會兒。”
果然，十幾口飯硬撐著下肚後，一陣濃濃的睏意襲來，大腦越發沉了。在辦公室旁邊的小臥室裡，伍玉剛兩手撐開，趴在床上。雖然頭腦昏沉，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著，頂多就是閉目養神而已。
徐昭陽這次是不是狠了點？一閉上眼睛，那一堆問題又在伍玉剛內心瀰漫開來。
之前，深寒最多得罪美日兩國，可是現在，他們卻準備得罪所有國家，好嗎，這樣？如果世界各國全都團結起來，不惜一切代價對抗深寒，他們頂得住？
該死，你們能擊毀大量的地球衛星，為什麼卻又不攔截來襲導彈？一顆都沒有攔截，這是為什麼呀？
既然你們還能發起攻擊，那為什麼死活卻不與地月指揮部聯繫？難道，你們居然傻到那種程度，認為中國也參與了對你們的攻擊？
胡思亂想間，一陣緊急的敲門聲傳來。
“進。”伍玉剛一動不動。
“伍總，美國那邊又來電了。”葉茂在門口說。
“又是駐華大使？”伍玉剛生氣道，“不見！”
“不是，這次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亞當斯先生。”
伍玉剛一聽，內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起來了。
會議室空空的，只有葉茂和他兩人，伍玉剛在屏幕前剛一坐下，亞當斯就等不及了，不等伍玉剛開口，便急忙說道：“伍先生，您好。”
伍玉剛看了他一眼，但沒有說話，而是轉頭向葉茂：“去，通知所有人，5分鐘後，在這裡開會。”
亞當斯的嘴角尷尬地動了一下，臉色繼而變得難看起來，他明白，他們倆的溝通不會超過5分鐘。而且，伍玉剛似乎並不期待這次交流。
交代完後，伍玉剛轉頭看著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問什麼，亞當斯先生，但為了節約你我時間，我告訴你一個真實的情況，我們真的——真的與深寒斷掉了一切聯繫，知道嗎？是一切聯繫！而這，完全是拜你們所賜，你們可能徹底擊毀了深寒的通訊設施！”
說完，伍玉剛兩手一攤，無奈地看著他。
“伍先生。”亞當斯說道，“沒有證據的事，可不要隨便下結論。這次攻擊，怎麼說就是我們美國發起的？”
“很簡單呀，閉著眼想一想就知道。”伍玉剛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能從大海上發射運載火箭的國家能有幾個？顯然，只有具備從核潛艇發射潛射導彈的國家才有這個能力。”
“如此說來……”亞當斯說，“那麼你們國家也有嫌疑哦，還有俄羅斯、英國、法國，他們也具備發射潛射導彈的能力。”
“呵呵。”伍玉剛搖了搖頭，“討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也不會有結果。亞當斯先生，難道你今天就是要打算跟我說這些？”
“絕不是！”亞當斯說，“我們不敢真的斷定，你們是不是確實已經與深寒斷掉了一切聯繫。按理應該不是，因為深寒還有強大的攻擊能力，那麼，小小的通訊能力絕對是具備的。所以，我想跟你說，立刻命令深寒，停止攻擊各國衛星，如果他們不聽，就勸說！勸說不聽，就請求！請求不管用，就欺騙！反正，他們必須停下來！否則……”
“否則什麼？”伍玉剛頓時火起，站起來指著他，“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
“否則！”亞當斯不為伍玉剛的話所動，冷冷地說道，“我們將聯合、並號召所有衛星被攻擊的國家團結起來，一起對你們國家發起長達數十年的經濟制裁！”
“哈哈哈……”伍玉剛忍不住大笑起來，“先不說，作惡多端的你們還有沒有這樣的號召力，假如有，那又怎樣？在這場前所未有的危機中，其他國家越是孤立我國，就越會把下面這兩種情況推向極致：一，我國無疑將永遠跟深寒走在一起，緊緊地，而且，只要經濟制裁一生效，我國就將迅速讓深寒從此具備對地球的核打擊能力；二，顯然，深寒也將毫無保留地，永遠偏向我國。”
亞當斯眉毛一翹，他壓根就沒想到，伍玉剛今天會如此回應他的警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了。
“亞當斯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以前，包括現在，可不是這樣的情況。第一次，你們攻擊深寒，我們說什麼了沒？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深寒被你們核打擊，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任其被你們蹂躪，踐踏。中國有個成語，叫做仁至義盡，沒錯，我國已經仁至義盡。如今，你們死心不改，繼續對深寒進行核打擊，而且比上一次猛烈10倍都不止，現在，他們報復了，連我國也算在內！”伍玉剛越說越激動，越說火越大，控制不住地，他把這三天來受到的精神折磨全發洩了出來，他瞪著眼，指著屏幕上的亞當斯，本能地要爆粗口，但嘴一張他就猶豫了，於是緩緩地說，“如果你們想到了什麼，能解決此次危機的辦法，甭管是協議還是什麼條件，再打過來，否則的話，咱們的對話沒有意義，再見！”
“好。”亞當斯咬緊牙幫，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從來只有他威脅別人，而今天他卻被如此奚落一番，於是冷冷地說，“那咱們就走著瞧！”
屏幕滅掉以後，伍玉剛站起來，轉身，頓時發現，身後早已擠滿了黑壓壓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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