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9 劉牢之掌握實力強勁的北府兵,為何最後卻自縊而死?


劉牢之(?——402年),字道堅,生於晉陵郡京口,祖籍彭城(今江蘇徐州),身於尚武世家。其"曾祖羲,以善射事武帝,歷北地、雁門太守。父建,有武幹,為徵虜將軍。"故而劉家"世以壯勇稱。"

自八王之亂始,北人因戰亂而大規模南遷,其中徐州籍移民是一支人數十分可觀的群體,而祖籍彭城的劉牢之家族正是這一支南遷移民中的一分子。他們同其他移民被統稱為"僑人"。

力孤並非勢弱,恰恰相反,生活在自我相對封閉的小社會中的僑人儘管是戰爭難民,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強勢群體。作為流民中的一分子,劉氏家族當然也不例外。中國在唐宋以前,北方的經濟政治文化發展水平一直高於南方,而且北來僑人"人多勁悍",富於戰鬥經驗,往往是以武裝集團的形式湧入南方,桓溫曾說:"京口酒可飲,箕可用,兵可使",這對南方土著構成了從文化到武力的全方位優勢。

劉牢之掌握實力強勁的北府兵,為何最後卻自縊而死?

比如司馬皇族、琅邪王氏、潁川庾氏、譙國桓氏、陳郡謝氏、太原王氏等上品高閥皆為僑人,而南方原有大族如顧、陸、朱、張等在東晉的歷史上從未進入朝廷的決策高層。

武勇善戰的劉家並非寒庶之家,但在士族中的地位也極為有限。東晉時期,高門世族操縱著社會的政治、輿論,並且在重文輕武之風日盛的社會環境下,以武勳邁入世族門檻的劉氏在顯貴子弟眼中自然是屬於庸鄙一類,他們是不屑為伍的。

所以即便劉氏世代為將,也並不屬於高等貴族階層,而是屬於低級士族。低級士族在政治、社會與文化地位上於高等士族相差甚遠,特別是在文化上,不以學術見長而以勇猛善戰著稱的低級士族飽受顯貴子弟的歧視,這也就決定了他們向上攀爬的道路十分單一,只得依靠沙場建功。

隨著高門世族的腐化墮落,名門貴胄的軍政能力衰退,便不得不依仗低級士族,這就給低級士族的趁勢而起提供了絕佳的歷史機遇。劉牢之生於此時,長於此時,在家族的薰陶下,他不但"沈毅多計劃",而且武力卓群,很快就成為武人崛起的標誌性人物。

劉牢之年輕時加入謝玄的北府兵,專打前鋒,因為屢戰屢勝,性格又剽悍,常讓敵人未戰先怯。 淝水大戰時,又立下不少功勞,名震四方。王恭知道劉牢之有本事,把他收入旗下,而劉牢之也不負王恭的期望,為他打了不少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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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牢之】

然而,劉牢之儘管立功無數, 王恭卻不怎麼禮遇他,老把他當部曲武將看待。劉牢之生性恃才傲物,很引以為恥辱,心中對王恭極為不滿。

有一次,東晉名相謝安的弟弟大將軍謝萬,只不過對他的部將們說一句:"諸將皆勁卒",意思是說,各位將領們都是精銳軍人,結果,部屬們無不恨他恨得牙裡。因為那個時代,說人家是常兵的,就是一種侮辱。

在王恭來說,這樣的對待是件很自然的事,但劉牢之畢竟是有本事且立過功的人,焉能不耿耿於懷呢?

太元二十一年(396年),孝武帝去世,晉安帝繼位,司馬道子執掌朝政。當時司馬道子寵王國寶,機要朝權都交給王國寶,這引起王恭的極大不滿,常直言指斥,而司馬道子亦深深忌憚和怨恨王恭。

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王恭在京口起兵,他一方面與上流荊州刺史殷仲堪等聯絡,另一方面則依重劉牢之的北府兵,迫使司馬道子誅殺士林痛恨的王國寶、王緒等人。這次起兵得到了門閥世族的普遍支持,劉牢之也積極響應,王恭以劉牢之為府司馬,領南彭城內史,加輔國將軍,並其軍功,任之為晉陵太守。

在這一輪地方藩府反擊朝廷權幸的鬥爭中,劉牢之成為王恭的軍事支撐。從劉牢之的角度看,一方面,王恭轄控北府,受其驅使,名正言順;另一方面,司馬道子及其權幸集團為士族社會所厭惡,而王恭之舉頗有正義之感。但是,隨著劉牢之地位的上升,他對王恭的怨恨不斷加深,雙方的矛盾日益加劇,並隨著王恭圖謀進一步奪取晉廷朝政大權而進一步激化。

在王恭眼裡,劉牢之是"爪牙"之流,即便現下必須依仗他,卻依然"但以行陣武將相遇,禮之甚薄",這必然使劉牢之在人格上受到極大的侮辱。王恭本人既"不閒用兵",卻又如此"自矜貴",既看不起劉牢之,卻又不能不依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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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道子】

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深知王恭與劉牢之的矛盾,在受到打擊後,他們開始策反劉牢之。當王恭正準備第二次舉兵入建康時,劉牢之以為師不可再舉。司馬元顯向劉牢之許願,若反對王恭,"事成,當即其位號,牢之許焉"(《晉書·劉牢之傳》),即以劉牢之取代王恭之位。

關鍵時刻,王恭得知司馬氏策反劉牢之,曾"置酒請牢之於眾中,拜牢之為兄,精兵利器悉以配之,使為前鋒"(《晉書·王恭傳》),甚至也表示"事克,即以卿為北府",雙方以同樣的條件爭奪劉牢之。但劉牢之最終倒向司馬元顯。

劉牢之行軍至竹裡發動兵變,襲擊王恭,王恭終被俘,為司馬道子殺害。劉牢之背叛王恭,使高門士族社會同皇族及其權幸勢力的鬥爭遭到失敗。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任命劉牢之都督兗、青、冀、並、徐、揚、晉陵諸軍事,成為凌駕於門閥社會之上的武將代表,改變了東晉高門士族代表總轄軍政,特別是"士族專兵"的格局。對此,士族門閥社會自然難以接受,心懷不滿,劉牢之則起用武人以相抗。

元興初,東晉朝廷商議要征討謀叛的桓玄,讓劉牢之作前鋒都督、徵西將軍,領江州事。司馬元顯派使者去詢問劉牢之戰事。劉牢之考慮到如平定桓玄,那將功蓋天下,必定不能為元顯所容,所以劉牢之猶豫不決。

桓玄看出劉牢之的心事,派出牢之的遠房舅舅何穆來做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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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玄】

何穆根據歷史經驗,分析功臣烏盡弓藏宿命的道理,有大功如白起、韓信, 猶不見容於秦皇、漢高,你老劉的功勞根本不可能勝過白、韓,一旦幫元顯滅了桓玄,難保下場會好過這二人。最後,他很清楚地指出,劉牢之已陷於命運兩難式 ――戰敗則傾宗,戰勝則覆族――的地步。所以,最好的出路,自然是在野幫野,和桓玄合作,一起打敗元頸,反正大家身分一樣,到時候誰也吃不了誰,雙方"兩 頭大",豈不是皆大歡喜?劉牢之一聽有道理,加上劉牢之素來敬畏桓玄,立刻答應和桓玄合作,二人合力終於吃掉了司馬元顯。

桓玄入京師總攬大權,殺司馬元顯,流放司馬道子,以劉牢之為徵東將軍、會稽太守,免除其徐、兗二州刺史,目的在於剝奪其對北府兵的指揮權。確實,桓玄將北府兵進行分解,編入諸桓統領的軍事系統。劉牢之深感大禍臨頭,與部屬商量對策,欲北奔廣陵,以圖再起。劉牢之手握強兵而無明確的政治主張,一味乘隙投機,其行為在北府集團中早已引起了不滿,在他降附桓玄前,其外甥何無忌和劉裕等人便明確表示反對。

參軍劉襲站出來說:"最後可以做的事是反叛,而將軍往年反叛王恭,近日反叛司馬郎君,現在又要反叛桓公。一個人竟如此反叛三次,哪裡還能立足於世呢!"說完,快步走出,佐使也跟隨他紛紛走散。

劉敬宣回京口搬遷劉牢之的家屬,失期未到,劉牢之以為他已被劉襲殺死,便自縊而死。將吏一起安葬了劉牢之,喪歸丹徒。桓玄下令斫棺斬屍,暴屍街頭。等到後來劉裕起事,追念劉牢之,才復其本官。

其實,劉牢之的悲劇,不僅在於他的結局,更在於他的經歷與心態。

劉牢之生活在一個變革的時代,作為一個新興社會階層的早期代表,他對自己的責任與使命認識不清,儘管他有時"自謂握強兵,才能算略足以經綸江表",不可謂毫無理性,但無疑他沒有充分意識到自己已握有一支獨立的武裝力量,他原本可以依靠這支軍隊開闢新的政治道路,真正地"經綸江表"。而恰恰相反的是,他始終以"握強兵"為資本,不斷選擇投靠新的主子,甘為人驅使,以致成為政治鬥爭中的工具。

由桓玄對劉牢之"斫棺斬首,暴屍於市",可見士族社會憤恨之深。

確實,劉牢之作為早期寒門武人代表,一度攪亂了士族社會的秩序,破壞了等級制度,這必然為士族社會所仇視。因此,桓玄此舉,不僅體現出他個人的暴虐,而且表達了士族社會的憤恨之情。也正因為如此,劉裕獲得統治權,他必然為劉牢之正名,他畢竟曾經是低級士族和寒門武人的代表,是推動晉宋革命及其社會變革的先驅者。

劉牢之掌握實力強勁的北府兵,為何最後卻自縊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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