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帝王后妃才女簡介

古有訓語:女子無才便是德。它是因為長期受孔孟儒家思想的影響而形成的一種男尊女卑的思想道德觀念的真實寫照。尤以兩宋時期“宋明理學”的形成以及之後的歷朝歷代皇帝將之上升到官學水平而成為統治者的藉口,從而導致女人地位急轉下降,既失去了盛唐時期的性開放時代,也失去了兩宋前期的女性獨立時代,而強調“男女授受不親”,婦人“當終受於從一”,丈夫有休妻的權利,女人“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自至明清時期達到了極惡的頂峰。然而,中國自古出才女,比如說卓文君、班昭、謝道韞、魚玄機、薛濤、李清照、柳如是等。君子愛才各自有道。對於歷朝歷代的皇帝爺們,似乎更看重的是女人的美貌,後宮往往是成千上萬的美女雲集供皇帝爺們淫樂享受、繁衍後代。但帝王后宮的女人們,除了少部分人在歷史上留下了痕跡,但更多的是隨之化為煙雲。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江採萍的詩詞曲代表作

江採萍(公元710年-公元756年),號梅妃,閩地莆田(今福建莆田)人,唐玄宗寵妃之一。在今莆田亦稱江東妃。帝王后妃八大才女之一。

江採萍自幼陪穎,父親極賞識,自小就教她讀書識字、吟誦詩文。九歲時,就能背誦《詩經》中記載周文王后妃事蹟的《周南》和《召南》兩部分詩。十四歲,善吟詩作賦,自比晉朝才女謝道韞,不僅長於詩賦,還精通樂器,善歌舞,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開元中,唐玄宗遣高力士出使閩越,江採萍被選入宮。唐玄宗愛如至寶,大加寵幸賜東宮正一品皇妃,號梅妃[2]。

梅妃喜梅,氣節若梅。後被楊貴妃貶入冷宮上陽東宮。公元756年(天寶十五年),安祿山發動叛亂(史稱安史之亂),唐玄宗落逃沒帶冷宮中的梅妃,梅妃白綾裹身,投井自盡。


江採萍的詩詞全集(2首)


梅妃樓東賦 唐·江採萍

玉鑑塵生,鳳奩[lián]香殄[tiǎn]。懶蟬鬢之巧梳,閒縷衣之輕緣。苦寂寞於蕙宮,但凝思乎蘭殿。信摽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況乃花心颺恨,柳眼弄愁。暖風習習,春鳥啾啾。樓上黃昏兮,聽風吹而回首;碧雲日暮兮,對素月而凝眸。溫泉不到,憶拾翠之舊遊;長門深閉,嗟青鸞之信修。

憶昔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chén]旒[liú]。奏舞鸞之妙曲,乘畫鷁[yì]之仙舟。君情繾綣,深敘綢繆[móu]。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奪我之愛幸,斥我乎幽宮。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朧。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乎春風。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屬悉吟之未盡,已響動乎疏鍾。空長嘆而掩袂,躊躇步於樓東。

古詩簡介

出自《梅妃傳》(陶宗儀《說郛》卷三十八),唐玄宗的梅妃江採萍所寫。

翻譯/譯文

鑲玉銅鏡上沉澱著歲月塵埃,龍鳳寶箱的香氣已經消散。冷落了理我烏鬢的精巧玉梳,閒放著裁我縷衣的輕盈白練。香草依依的宮中寂寞氾濫,蘭芳嫋嫋的殿上凝思枉然。任憑梅花隨風飄落,我被長門阻隔不得一見。更何況嫣紅如心的花裡飄蕩出怨恨,眼眉一樣的柳葉撥弄著愁情。暖風和煦地吹拂,春鳥啾啾地鳴叫。樓上又見黃昏,我聆聽著柔和的風聲回頭張望;白雲卻逢日暮,我獨對著潔白的月光凝眸遠眺。溫泉難以再到,我回憶著舊日拾翠羽的遊樂;長門宮幽深緊閉,呼喚信譽美好的青鸞(傳遞消息)。

想到舊時太液池裡的清波,水面光影浮蕩;奏樂、歌唱、賞賜、宴會,我陪從在聖上身邊。我吹奏使鸞鳳起舞的曼妙樂曲,乘著描繪著鷁鳥圖案的仙舟。君王情意深厚與我難捨難離,訴說如綢繆一樣親密無間的情話。向山嶽海洋發誓(愛情)永遠存在,像日月一樣沒有休止。

無奈(楊妃)惱怒嫉妒,奪走我的恩愛寵幸,把我貶斥到這幽寒的冷宮中。思念難以再得的舊日歡情,希望舊事能入夢來顯露在朦朧之中。度過多少花朝月夜,已經沒有面目也不願意面對這春風了。想請一位司馬相如一樣的名家為我進獻《長門賦》,無奈我不善於處理人情世故之事。這篇文賦還沒有全部撰寫完成,報曉的晨鐘已然響動。只得白白地以衣袖掩面長嘆,獨自在樓東徘徊。

賞析/鑑賞

這一首《樓東賦》乃江採萍之作,江採萍是乃唐玄宗的妃子,即梅妃。

740年,李隆基歸納兒子壽王的老婆楊玉環,江采蘋漸漸失寵。皇帝對她還是沒有疏遠的意思,可是梅妃和太真兩人卻不和,連走路都互相避開。皇帝曾經把他們比作舜的兩個妃子──娥皇和女英,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這比喻不恰當,偷偷地當作笑話來看。楊太真忌妒又有心機,梅妃性格柔弱,沒辦法贏太真,最後竟被太真遷到上陽東宮去了。後來皇帝想念梅妃,夜裡派小太監暗地裡拿遊戲用的籌碼去把梅妃叫到翠華西閣,兩人談起過去的情愛,都抑制不住悲傷的心情。皇帝因為和梅妃同寢,睡過了時間,侍從驚慌地跑來通報說:“貴妃已經到了閣前,應該怎麼辦?”皇帝披上衣服,抱起梅妃把她藏在簾子夾層裡。太真到了以後,問:“梅精在哪裡?”皇帝說:“她在東宮啊。”太真說:“請把她叫來,今天一同到溫泉沐浴。”皇帝說:“這個女人已經被趕走了,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太真語氣更加堅決,皇帝眼睛卻看向別處,不想回答她。楊太真大怒,說:“這裡杯盤狼藉,床底下有女人丟下的鞋,夜裡是誰陪陛下睡覺,讓陛下到日出還不上朝?陛下去見群臣吧,我就在這裡等陛下回來。”皇帝十分狼狽,拉起被子,臉朝裡又躺下了,說:“朕今天不舒服,沒有辦法上朝。”楊太真氣得不得了,徑自回到自己住所去了。皇帝馬上再到那個隱藏的地方找梅妃,她卻已經被小太監送出去,叫她走回東宮去了。皇帝氣得要命,就把那個小太監殺了。叫人把梅妃留下的鞋子和頭上插的釵飾封起來送去給梅妃。梅妃問使者說:“皇上是堅決不要我了?”使者回答說:“皇上並不是拋棄妃子,實在是怕太真撒野。”梅妃苦笑說:“怕因為愛我會惹胖丫頭不高興,這不是等於拋棄我嗎?”

梅妃拿一千兩黃金送給高力士,請他找一個文人,像司馬相如作《長門賦》①那樣寫一篇詩賦,想用來打動皇帝的心。高力士正在討好楊太真,而且也怕貴妃的勢力,就叫人告訴梅妃,說沒有人會寫賦。梅妃就自己寫了一篇《樓東賦》。(註解:①《長門賦》相傳漢武帝時陳皇后失寵,被貶到長門宮,陳皇后為了打動漢武帝,贈給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黃金百斤,請他寫了一篇《長門賦》,表達自己的悲哀之情,果然打動了漢武帝,重新得到了寵幸。)

《樓東賦》主要內容大概是:

玉鏡上積滿了灰塵,妝匣中沒有了香味。懶得梳漂亮的髮式,懶得穿美麗的衣衫。苦於這寂寞和無聊,只好在冷宮中沉思;梅花一瓣瓣飄零,隔著長門宮,你卻無法看到。花如有心,飄揚的全都是恨;柳若有眼,流出的全都是愁。暖風習習,春鳥啾啾。黃昏獨坐樓頭,怎忍心去聽笙簫吹奏;碧雲伴隨落日,只好對著明月凝悵。再也沒有辦法去溫泉沐浴了,卻回憶起拾翠羽時的遊伴。成天關在這深深的長門宮裡,嗟嘆沒有青鳥幫我傳遞消息。想起那太液池裡的清波,水光浮蕩,笙歌悠揚;陪從皇上,演奏《舞鸞》妙曲,乘坐畫鷗的仙舟。君主情意綿綿,難捨難分。發誓要像高山大海那樣情意常在,像太陽月亮那樣恩愛永存。怎奈有人嫉妒成性,奪走我的寵愛,把我打入冷宮。再想要往日的歡樂已是難得,只能把無盡的思念放在夢中。空度過朝朝暮暮,無臉對秋雨春風。想有司馬相如來獻賦,無奈世上才子詩筆不工。表達愁悶還沒有寫完,卻已響起報時的晨鐘。空自長嘆掩面哭泣,彷徨徘徊漫步樓東。

楊太真聽說了,就在玄宗跟前告狀說:“江妃太粗鄙下賤了,用隱語來發洩她的怨恨,請你賜她死。”皇帝卻沉默不語。

一次,正好出使嶺南的人回來,梅妃就問身邊的人:“這是哪兒的驛使來了?莫非是送梅花的使者?”回答說:“是藩國給楊妃進貢荔枝的使者來了。”梅妃一聽,心裡難過,哽咽流下了眼淚。

有一次正巧外國使者來,皇帝派人包了一斛珍珠偷偷地送給梅妃。梅妃不肯接受,寫了一首詩交給送珍珠來的使者,說:“替我送到皇帝那裡。”詩寫道: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溼紅綃。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皇帝看了詩,悶悶不樂。指示樂府為這首詩譜一個新曲子,取名《一斛珠》。這個曲名就是從這裡來的。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2.《謝賜珍珠》唐朝·江採萍

桂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

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譯文

我很久沒有畫我的柳葉眉了,面上的殘妝和著眼淚打溼了我的紅綃衣。

我自是很久沒有梳洗過了,你也不必送一斛珍珠來安慰我的寂寥之心。

賞析/鑑賞

  據說在唐玄宗寵愛武惠妃死後,玄宗整日鬱鬱不樂。太監高力士想排解一下玄宗的煩惱,於是到江南尋訪美女,結果在福建的莆田縣發現了一個蘭心蕙質的女孩,她就是江採萍。

  江採萍被高力士選入宮中後,曾深受玄宗寵幸。她淡裝雅服,姿態明秀,風韻神采,無可描畫,她精通詩文。因癖愛梅花,所居之處遍植梅樹,每當梅花盛開時,賞花戀花,留連忘返,唐玄宗暱稱她梅妃,又戲稱為“梅精”。唐玄宗曾寵愛她至極,後宮其他妃子都視而不見。江採萍性情孤高自許,目下無塵,卻又出淤泥而不染,不去為紅顏之事爭風吃醋,並擅長於書文,常以東晉才女謝道韞自比。

  只是楊玉環的到來使得清高孤傲的梅妃漸漸失寵。楊貴妃設法貶梅妃入冷宮上陽東宮。梅妃得寵時,各地爭相進獻梅花。有一次,她聽到外面有驛馬快跑的聲音,訊問侍兒可是送梅花來的?但如今,大家都是忙著給楊貴妃送荔枝,誰還記得曾經專寵一時的梅妃江採萍呢?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蔡文姬的詩詞曲代表作

蔡文姬(約177年-約249年)名琰,原字昭姬,晉時因避司馬昭之諱,改字文姬,東漢陳留圉(今河南開封杞縣)人,東漢大文學家蔡邕的女兒,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文學家,精於天文數理,博學能文,又善詩賦,兼長辯才與音律。代表作有《胡笳十八拍》、《悲憤詩》等。

悲憤詩 漢朝 蔡文姬

【悲憤詩其一】

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志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強。

海內興義師,欲共討不祥。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上人脆弱,來兵皆胡羌。

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

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還顧邈冥冥,肝膽為爛腐。所略有萬計,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失意幾徵間,輒言弊降虜。要當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豈敢惜性命,不堪其詈罵。或便加棰杖,毒痛參並下。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

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感時念父母,哀嘆無窮已。

有客從外來,聞之常歡喜。迎問其消息,輒復非鄉里。邂逅徼時願,骨肉來迎己。

己得自解免,當復棄兒子。天屬綴人心,念別無會期。存亡永乖隔,不忍與之辭。

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

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痴。號泣手撫摩,當發覆回疑。

兼有同時輩,相送告離別。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轍。

觀者皆噓唏,行路亦嗚咽。去去割情戀,遄征日遐邁。悠悠三千里,何時復交會。

念我出腹子,胸臆為摧敗。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城廓為山林,庭宇生荊艾。

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煢煢對孤景,怛吒糜肝肺。

登高遠眺望,魂神忽飛逝。奄若壽命盡,旁人相寬大。為復強視息,雖生何聊賴。

託命於新人,竭心自勖勵。流離成鄙賤,常恐復捐廢。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

【悲憤詩其二】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門戶單。身執略兮入西關。歷險阻兮之羗蠻。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東顧兮但悲嘆。冥當寢兮不能安。飢當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眥不幹。薄志節兮念死難。雖苟活兮無形顏。惟彼方兮遠陽精。

陰氣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塵冥冥。有草木兮春不榮。人似獸兮食臭腥。

言兜離兮狀窈停。歲聿暮兮時邁徵。夜悠長兮禁門扃。不能寢兮起屏營。

登胡殿兮臨廣庭。玄雲合兮翳月星。北風厲兮肅泠泠。胡笳動兮邊馬鳴。

孤雁歸兮聲嚶嚶。樂人興兮彈琴箏。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憤盈。

欲舒氣兮恐彼驚。含哀咽兮涕沾頸。家既迎兮當歸寧。臨長路兮捐所生。

兒呼母兮啼失聲。我掩耳兮不忍聽。追持我兮走煢煢。頓復起兮毀顏形。

還顧之兮破人情。心怛絕兮死復生。


古詩簡介

《悲憤詩》是一首五言古詩、自傳體騷體詩,東漢文學家蔡琰所作。這詩開頭四十句敘遭禍被虜的原由和被虜入關途中的苦楚。次四十句敘在南匈奴的生活和聽到被贖消息悲喜交集以及和“鬍子”分別時的慘痛。最後二十八句敘歸途和到家後所見所感。

註釋

天常:天之常道。“亂天常”,猶言悖天理。

篡弒:言殺君奪位。董卓於公元189年以幷州牧應袁紹召入都,廢漢少帝(劉辯)為弘農王,次年殺弘農王。

諸賢良:指被董卓殺害的丁原、周珌、任瓊等。

舊邦:指長安。公元190年董卓焚燒洛陽,強迫君臣百姓西遷長安。

興義師:指起兵討董卓。初平元年(190年)關東州郡皆起兵討董,以袁紹為盟主。

祥:善。“不祥”,指董卓。

卓眾:指董卓部下李榷、郭汜等所帶的軍隊。初平三年(192年)李、郭等出兵關東,大掠陳留、潁川諸縣。蔡琰於此時被擄。

胡羌:指董卓軍中的羌胡。董卓所部本多羌、氐族人(見《後漢書·董卓傳》)。李榷軍中雜有羌胡(見《後漢紀·獻帝紀》記載)。

截:斬斷。

孑:獨。這句是說殺得不剩一個。

相撐拒:互相支拄。這句是說屍體眾多堆積雜亂。

西入關:指入函谷關。卓眾本從關內東下,大掠後還入關。

迥:遙遠。

邈冥冥:渺遠迷茫貌。

弊:即“斃”,詈罵之詞。“弊降虜”,猶言“死囚”。

亭:古通“停”。“停刃”猶言加刃。

我曹:猶我輩,兵士自稱。以上四句是說兵士對於被虜者不滿意就說:“殺了你這死囚,讓你吃刀子,我們不養活你了。”

毒:恨。

參:兼。這句是說毒恨和痛苦交併。

彼蒼者:指天。這句是呼天而問,問這些被難者犯了什麼罪。

邊荒:邊遠之地,指南匈奴,其地在河東平陽(今山西省臨汾附近)。蔡琰如何入南匈奴人之手,此詩略而不敘,史傳也不曾明載。《後漢書》本傳只言其時在興平二年(195年)。是年十一月李榷、郭汜等軍為南匈奴左賢王所破,疑蔡琰就在這次戰爭中由李、郭軍轉入南匈奴軍。

少義理:言其地風俗野蠻。這句隱括自己被蹂躪被侮辱的種種遭遇。

邂逅:不期而遇。

徼:僥倖。這句是說平時所覬望的事情意外地實現了。

骨肉:喻至親。作者苦念故鄉,見使者來迎,如見親人,所以稱之為骨肉。或謂曹操遣使贖蔡琰或許假託其親屬的名義,所以詩中說“骨肉來迎”。

天屬:天然的親屬,如父母、於女、兄弟、姐妹。

綴:聯繫。

五內:五臟。

恍惚:精神迷糊。

生狂痴:發狂。

遄征:疾行。

日遐邁:一天一天地走遠了。

中外:猶中表,“中”指舅父的子女,為內兄弟,“外”指姑母的子女,為外兄弟。以上二句是說到家後才知道家屬已死盡,又無中表近親。

煢煢:孤獨貌。

景:同“影”。

怛吒:驚痛而發聲。

相寬大:勸她寬心。

息:呼息。這句是說又勉強活下去。

何聊賴:言無聊賴,就是無依靠,無樂趣。

新人:指作者重嫁的丈夫董祀。

勖:勉勵。

捐廢:棄置不顧。以上二句是說自己經過一番流離,成為被人輕視的女人,常常怕被新人拋棄。

賞析/鑑賞

《後漢書·董祀妻傳》說蔡琰“博學有才辯,又妙於音律。適河東衛仲道,夫亡無子,歸寧於家。興平中(案,興平當作初平。王先謙《後漢書集解》引用沈欽韓的說法,已指出此點),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於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與邕善,痛其無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於(董)祀。……後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其一為五言,其二為騷體。自從蘇東坡指出它們的真偽問題之後,主真主偽派各有人在。《悲憤詩》二章見載於《後漢書》蔡琰本傳中,主偽派(包括一真一偽派)沒有確鑿的證據,一般人相信這兩首詩是蔡琰所作,其中五言的一首藝術成就遠遠超過騷體的一首,歷代選家多選其五言而遺其騷體,是不為無見的。

《悲憤詩》(其一)是我國詩史上文人創作的第一首自傳體的五言長篇敘事詩。全詩一百零八句,計五百四十字,它真實而生動地描繪了詩人在漢末大動亂中的悲慘遭遇,也寫出了被掠人民的血和淚,是漢末社會動亂和人民苦難生活的實錄,具有史詩的規模和悲劇的色彩。詩人的悲憤,具有一定的典型意義,它是受難者對悲劇製造者的血淚控訴。字字是血,句句是淚。

全詩可分三大段,前四十句為第一大段,其中分三個層次。前十四句,先從董卓之亂寫起。這是詩人蒙難的歷史背景,它概括了中平六年(189)至初平三年(192)這三四年的動亂情況,詩中所寫,均有史可證。“斬截無孑遺”以下八句,寫出了以董卓為首的一群窮兇極惡的豺狼所進行的野蠻屠殺與瘋狂掠奪。據《三國志·董卓傳》記載:“(董卓)嘗遣軍到陽城,時適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斷其男子頭,駕其車牛,載其婦女財物,以所斷頭系車轅軸,連軫而還洛,雲攻城大獲,稱萬歲。入開陽城門,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詩中所寫的卓眾東下,殺人如麻,以至積屍盈野、白骨相撐以及“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的慘象,是這場浩劫的實錄。“載婦女”三字,把詩人自己的遭遇暗暗引入。初平三年春,董卓部將李傕、郭氾大掠陳留、潁川諸縣,他們的部隊中又雜有羌胡兵,蔡琰就是此時被擄的。“所略有萬計”以下十六句,細述詩人在俘虜營中的生活。這些成千上萬的俘虜,賊兵不讓他們在一起屯聚,即使骨肉之間碰在一起,也不敢說一句話。稍不留意,就會遭到一頓臭罵和毒打。他們日夜號泣悲吟,欲死不得,欲生不能,於是詩人含著滿腔的悲憤,只好呼天而問。“彼蒼者”兩句,將途中之苦總括收住。這一大段最精彩的藝術描寫,是賊兵辱罵俘虜的幾句話,口吻畢肖,活畫出賊兵一副猙獰的嘴臉。

“邊荒與華異”以下四十句為第二大段,主要描寫在邊地思念骨肉之親的痛苦及迎歸別子時不忍棄子、去留兩難的悲憤。“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兩句,高度概括了詩人被擄失身的屈辱生活,在不忍言、不便言之處,僅用“少義理”三字概括,“以少總多”,暗含著她被侮辱被蹂躪的無數傷心事。“處所多霜雪”以下六句,用“霜雪”、“胡風”,略言邊地之苦,以引出念父母的哀嘆。詩人通過居處環境的描寫,以景襯情,以無窮無盡的“霜雪”和四季不停的“胡風”,來烘托出無窮已的哀嘆,增強了酸楚的悲劇氣氛。有的注家認為蔡琰被掠後所居之地在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附近),這是不確切的。暫居在河東平陽的,是南匈奴右賢王去卑的一支,非左賢王所居之地。譚其驤先生考證出蔡琰所居之地在西河美稷(今內蒙古自治區伊克昭盟一帶),較為可信,不然,地近中原的河東平陽焉能稱作“邊荒”?又何言“悠悠三千里”呢?“有客從外來”以下六句,敘述引領望歸和急盼家人消息的心情,忽喜忽悲,波瀾起伏。客從外來,聞之高興;迎問消息,方知不是同鄉,也不是為迎己而來,希望轉為失望。“邂逅徼時願,骨肉來迎己”兩句,詩的意脈忽又轉折,平時所企望的事情意外的實現了,真是喜出望外。“己得自解免”以下六句,忽又由喜而悲。返回故鄉必須丟棄兩個兒子,可能一別永無再見之日,念及母子的骨肉之情,怎能忍心拋棄自己的兒子呢?詩人於是陷入痛苦與矛盾之中。“別子”的一段藝術描寫,感情真摯,而且挖掘得深而婉,最為動人。兒子勸母親留下的幾句話,句句刺痛了母親的心。清人張玉谷評“天屬綴人心”以下十六句詩說:“夫琰既失身,不忍別者豈止於子。子則其可明言而尤情至者,故特反覆詳言之。己之不忍別子說不盡,妙介入子之不忍別己,對面寫得沉痛,而己之不忍別愈顯矣,最為文章妙訣。”(《古詩賞析》卷六)此言頗為精到。兒子的幾句質問,使詩人五內俱焚,恍惚若痴,號泣撫摩其子,欲行不前。在去住兩難中,突現了抒情主人公的複雜矛盾心情。“兼有同時輩”以下八句,插敘同輩送別的哀痛,“同時輩”應指與蔡琰一起被擄,同時流落在南匈奴的人,其中應多為婦人女子。她們羨慕蔡琰能返回故鄉,哀嘆自己的命運,故號啕痛哭。作者描繪出馬不肯行、車不轉轍、連觀者和路人目睹此情此景無不欷歔流涕的場面。不言而喻,當事者的痛苦,要甚於旁觀者十倍、百倍。此種襯托手法,更加突出了詩人悲痛欲絕的心境。

“去去割情戀”以下二十八句為第三大段,敘述歸途及歸後的遭遇。首六句寫歸途:割斷情戀,別子而去,上路疾行,日行日遠,但情戀又何嘗能割去?“念我出腹子,胸臆為摧敗”兩句,以念子作收,隨作一頓。“既至家人盡”以下十二句,先敘述歸後方知親人凋喪,連中表近親也沒有,以此狀寫詩人的孤苦無依。接敘亂後荒涼:城郭變成山林,庭院長滿荊棘漫草,白骨縱橫,屍骸相撐。特別是“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兩句,把戰後的荒涼,通過陰森恐怖氣氛的渲染,表現得十分透足。“煢煢對孤景”句,遙接“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兩句。“登高遠眺望”兩句,又以念子暗收,遙應“念我出腹子”兩句,把念子之情表現得迴環往復。以下四句,敘述詩人在百憂煎熬之下,自己感到已快到生命的盡頭,雖勉強生活下去,也失去了生活的樂趣。“託命於新人”以下四句,敘述重嫁董祀之後,雖用盡心力,勉勵自己活下去,但自己經過一番流離之後,已經成為被人輕視的女人,常常耽心被新人拋棄,這反映了加在婦人身上的精神枷鎖及自輕自賤的女性心態。最後以“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作結,“雖頂末段,卻是總束通章,是悲憤大結穴處。”說明自己的悲劇生涯已無法解脫,悲憤無時無往不在,沒有終極。

通觀全詩,《悲憤詩》在藝術上有幾點突出的成就。

詩人善於挖掘自己的感情,將敘事與抒情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雖為敘事詩,但情繫乎辭,情事相稱,敘事不板不枯,不碎不亂。它長於細節的描繪,當詳之處極力鋪寫,如俘虜營中的生活和別子的場面,描寫細膩,如同電影中的特寫鏡頭;當略之處,一筆帶過,如“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兩句,就是高度地藝術概括。敘事抒情,局陣恢張,波瀾層疊。它的敘事,以時間先後為序。以自己遭遇為主線,言情以悲憤為旨歸。在表現悲憤的感情上,縱橫交錯,多層次,多側面。她的傷心事太多了:被掠、杖罵、受侮辱、念父母、別子、悲嘆親人喪盡、重嫁後的懷憂,詩中可數者大約有七八種之多,但是最使她痛心的是別子。作者為突出這一重點,用迴環往復的手法,前後有三四次念子的藝術描寫。別子之前,從略述邊地之苦,引出“感時念父母,已為念子作影。”正面描寫別子的場面,寫得聲淚俱下。同輩送別的哀痛,又為別子的哀痛作了襯托。贖歸上路後,又翻出“念我出腹子,胸臆為摧敗”一層。見得難以割捨的情戀,是因別子而發。至“登高遠眺望,神魂忽飛逝”,又暗收念子。從這裡可以看出別子是詩人最強烈、最集中、最突出的悲痛,從中可以看到一顆偉大的母親的心在跳動。詩人的情感在這方面挖掘得最深,因此也最為動人,這是令人歎為觀止的藝術匠心之所在。

《悲憤詩》的真實感極強,詩中關於俘虜生活的具體描寫和別子時進退兩難的複雜矛盾心情,非親身經歷是難以道出的。誠如近代學者吳闓生所說:“吾以謂(悲憤詩)決非偽者,因其為文姬肺腑中言,非他人所能代也。”沈德潛說《悲憤詩》的成功“由情真,亦由情深也。足見它的真實感是有目共睹的。

《悲憤詩》語言渾樸,“真情窮切,自然成文”,它具有明白曉暢的特點,無雕琢斧鑿之跡。某些人物的語言,逼真傳神,具有個性化的特點。如賊兵罵俘虜的幾句惡言惡語,與人物身分吻合,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形象鮮明生動。文姬別子時,兒子說的幾句話,酷似兒童的語氣,似乎可以看到兒童抱著母親的頸項說話的神態,看出小兒嘟努著小嘴的樣子,孩子的天真、幼稚和對母親的依戀,躍然紙上,這在前此的詩歌中是罕見的。

《悲憤詩》激昂酸楚,在建安詩歌中別構一體,它深受漢樂府敘事詩的影響,如《十五從軍徵》、《孤兒行》等,都是自敘身世的民間敘事詩,《悲憤詩》一方面取法於它們,另方面又揉進了文人抒情詩的寫法。前人指出它對杜甫的《北征》、《奉先詠懷》均有影響,不為無據。它與《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堪稱建安時期敘事詩的雙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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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十八拍 漢朝 蔡文姬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里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兩拍張弦兮弦欲絕,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傷今感晉兮三拍成,銜悲畜恨兮何時平。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合生兮莫過我最苦。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慾不同兮誰可與語!尋思涉歷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悽楚。

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青。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愔愔。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飢對肉酪兮不能餐。夜間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來兮欲罷彈。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里,俗賤老弱兮少壯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七拍流恨兮惡居於此。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茲八拍兮擬排憂,何知曲成兮心轉愁。

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復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

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故鄉隔兮音生絕,哭無聲兮氣將咽。一生辛苦兮緣別離,十拍悲深兮淚成血。

我非食生而惡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歸桑梓,死當埋骨兮長已矣。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憋之念之兮生長邊鄙。十有一拍兮因茲起,哀響纏綿兮徹心髓。

東風應律兮暖氣多,知是漢家天子兮布陽和。羌胡蹈舞兮共謳歌,兩國交歡兮罷兵戈。忽遇漢使兮稱近詔,遺千金兮贖妾身。喜得生還兮逢聖君,嗟別稚子兮會無因。十有二拍兮哀樂均,去住兩情兮難具陳。

不謂殘生兮卻得旋歸,撫抱胡兒兮注下沾衣。漢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兒號兮誰得知?與我生死兮逢此時,愁為子兮日無光輝,焉得羽翼兮將汝歸。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消影絕兮恩愛遺。十有三拍兮弦急調悲,肝腸攪刺兮人莫我知。

身歸國兮兒莫之隨,心懸懸兮長如飢。四時萬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暫移。山高地闊兮見汝無期,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後痛吾心兮無休歇時。十有四拍兮涕淚交垂,河水東流兮心是思。

十五拍兮節調促,氣填胸兮誰識曲?處穹廬兮偶殊俗。願得歸來兮天從欲,再還漢國兮歡心足。心有懷兮愁轉深,日月無私兮曾不照臨。子母分離兮意難怪,同天隔越兮如商參,生死不相知兮何處尋!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與兒兮各一方。日東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隨兮空斷腸。對營草兮憂不忘,彈鳴琴兮情何傷!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泣血仰頭兮訴蒼蒼,胡為生兮獨罹此殃!

十七拍兮心鼻酸,關山阻修兮行路難。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幹,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飢豗兮筋力單。豈知重得兮入長安,嘆息欲絕兮淚闌干。

胡笳本自出胡中,緣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是知絲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樂各隨人心兮有變則通。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六合雖廣兮受之應不容!


古詩簡介

胡笳十八拍,中國樂府名詩,古琴名曲,相傳為東漢末年蔡文姬以胡笳音色融入古琴中而作成,有“大胡笳”、“小胡笳”等39種不同的版本,傳世最廣的是明朝萬曆年間孫丕顯《琴適》中的記載,根據該譜,胡笳十八拍是由18首歌曲組合的琴歌。

《胡笳十八拍》是一篇長達一千二百九十七字的騷體敘事詩,原載於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五十九及朱熹《楚辭後語》卷三,兩本文字小有出入。對這首詩是否為蔡文姬所作,學術界爭議頗大。

賞析/鑑賞

《胡笳十八拍》是感人肺腑的千古絕唱,它的作者就是蔡文姬。欣賞此詩,不要作為一般的書面文學來閱讀,而應想到是蔡文姬這位不幸的女子在自彈自唱,琴聲正隨著她的心意在流淌。隨著琴聲、歌聲,我們似見她正行走在一條由屈辱與痛苦鋪成的長路上……

她在時代大動亂的背景前開始露面,第一拍即點“亂離”的背景:胡虜強盛,烽火遍野,民卒流亡。漢末天下大亂,宦官、外戚、軍閥相繼把持朝政,農民起義、軍閥混戰、外族入侵,陸續不斷。漢末詩歌中所寫的“鎧甲生機蝨,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等等,都是當時動亂現象的真實寫照。蔡文姬即是在兵荒馬亂之中被胡騎掠擄西去的。

被擄,是她痛苦生涯的開端,也是她痛苦生涯的根源,因而詩中專用第二拍寫她被擄途中的情況,又在第十拍中用“一生辛苦兮緣別離,”指明一生的不辛源於被擄。她被強留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間,在生活上和精神上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胡地的大自然是嚴酷的:“胡風浩浩”、“冰霜凜凜”、“原野蕭條”、“流水嗚咽”,異方殊俗的生活是與她格格不入的。毛皮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心驚肉跳:“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以肉奶為食,腥羶難聞,無法下嚥,“羯羶為味兮枉遏我情。”居無定處,逐水草而遷徙,住在臨時用草筏、幹牛羊糞壘成的窩棚裡;興奮激動時,擊鼓狂歡,又唱又跳,喧聲聒耳,通宵達旦。總之,她既無法適應胡地惡劣的自然環境,也不能忍受與漢族迥異的胡人的生活習慣,因而她唱出了“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慾不同兮誰可與語”的痛苦的心聲,而令她最為不堪的,還是在精神方面。

在精神上,她經受著雙重的屈辱:作為漢人,她成了胡人的俘虜;作為女人,被迫嫁給了胡人。第一拍所謂“志意乖兮節義虧”,其內涵正是指這雙重屈辱而言的。在身心兩方面都受到煎熬的情況下,思念故國,思返故鄉,就成了支持她堅強地活下去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從第二拍到第十一拍的主要內容便是寫她的思鄉之情。第四拍的“無日無夜兮不念我故土”,第十拍的“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第十一拍的“生仍冀得兮歸桑拌”,都是直接訴說鄉情的動人字句。而訴說鄉情表現得最為感人的,要數第五拍。在這一拍中,蔡文姬以她執著的深情開鑿出一個淡遠深邃的情境:秋日,她翹首藍夭,期待南飛的大雁捎去她邊地的心聲;春天,她仰望雲空,企盼北歸的大雁帶來的故土的音訊。但大雁高高地飛走廠,杳邈難尋,她不由得心痛腸斷,黯然銷魂……。在第十一拍中,她揭出示自己忍辱偷生的內心隱秘:“我非貪生而惡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歸桑梓,死得埋骨兮長已矣。”終於,她熬過了漫長的十二年,還鄉的宿願得償,“忽遇漢使兮稱近詔,遣千金兮贖妾身。”但這喜悅是轉瞬即逝的,在喜上心頭的同時,飄來了一片新的愁雲,她想到自己生還之日,也是與兩個親生兒子訣別之時。第十二拍中說的:“喜得生還兮逢聖君,嗟別稚子兮會無因。十有二拍兮哀樂均,去住兩情兮難具陳”,正是這種矛盾心理的坦率剖白。從第十三拍起,蔡文姬就轉入不忍與兒子分別的描寫,出語便咽,沉哀入骨。第十三拍寫別子,第十四拍寫思兒成夢,“撫抱胡幾兮位下沾衣。……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銷影絕兮恩愛移”,“山高地闊兮見汝無期,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後痛吾心兮無休歇時,”極盡纏綿,感人肺腑。宋代範時文在《對床夜話》中這樣說:“此將歸別子也,時身歷其苦,詞宣乎心。怨而怒,哀前思,千載如新;使經聖筆,亦必不忍刪之也。”蔡文姬的這種別離之情,別離之痛,一直陪伴著她,離開胡地,重入長安。屈辱的生活結束了,而新的不幸:思念親子的痛苦,才剛剛開始。“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六he雖廣兮受之應不容。”全詩即在此感情如狂潮般湧動處曲終罷彈,完成了蔡文姬這一怨苦向天的悲劇性的人生旅程。

《胡笳十八拍》既體現了蔡文姬的命薄,也反映出她的才高。《胡笳十八拍》在主人公,即蔡文姬自己的藝術形象創造上,帶有強烈的主觀抒情色彩,即使在敘事上也是如此,寫被擄西去,在胡地生育二子,別兒歸國,重入長安,無不是以深情唱嘆出之。如寫被擄西去:“雲山萬重兮歸路遇,疾風千里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狂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處處表露了蔡文姬愛憎鮮明的感情——“雲山”句連著故土之思,“疾風”句關乎道路之苦。強烈的主觀抒情色彩,更主要地體現在感情抒發的突發性上。蔡文姬的感情,往往是突然而來,忽然而去,跳蕩變化,匪夷所思。正所謂“思無定位”,甫臨滄海,復造瑤池。並且詩中把矛頭直指天、神:“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海北天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把天、神送到被告席,更反映出蔡文姬的“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復然,”“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的心情。

《胡笳十八拍》的藝術價值很高,明朝人陸時雍在《詩鏡總論》中說:“東京風格頹下,蔡文姬才氣英英。讀《胡笳吟》,可令驚蓬坐振,沙礫自飛,真是激烈人懷抱。”

《胡笳十八拍》的藝術價值高,與蔡文姬的才高有關,蔡文姬的才高是由她的家世和社會背景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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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婕妤的詩詞曲代表作

班婕妤(公元前48年―公元2年),名不詳,樓煩人,漢成帝劉驁妃子,西漢女作家,古代著名才女,是中國文學史上以辭賦見長的女作家之一。善詩賦,有美德。初為少使,立為婕妤。《漢書•外戚傳》中有她的傳記。她也是班固、班超和班昭的祖姑。她的作品很多,但大部分已佚失。現存作品僅三篇,即《自傷賦》、《搗素賦》和一首五言詩《怨歌行》(亦稱《團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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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悼賦 漢朝 班婕妤

承祖考之遺德兮,何性命之淑靈。

登薄軀於宮闕兮,充下陳為後庭。

蒙聖皇之渥惠兮,當日月之聖明。

揚光烈之翕赫兮,奉隆寵於增成。

既過幸於非位兮,竊庶幾乎嘉時。

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離以自思。

陳女圖以鏡監兮,顧女史而問詩。

悲晨婦之作戒兮,哀褒、閻之為郵;

美皇、英之女虞兮,榮任、姒之母周。

雖愚陋其靡及兮,敢舍心而忘茲。

歷年歲而悼懼兮,閔蕃華之不滋。

痛陽祿與柘館兮,仍襁褓而離災。

豈妾人之殃咎兮,將天命之不可求。

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晻莫而昧幽。

猶被覆載之厚德兮,不廢捐於罪郵。

奉共養於東宮兮,託長信之末流。

共灑掃於帷幄兮,永終死以為期。

願歸骨于山足兮,依松柏之餘休。

重曰:

潛玄宮兮幽以清,應門閉兮禁闥扃。

華殿塵兮玉階苔,中庭萋兮綠草生。

廣室陰兮幃幄暗,房櫳虛兮風泠泠。

感帷裳兮發紅羅,紛綷縩兮紈素聲。

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

俯視兮丹墀,思君兮履綦。

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

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

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

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

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

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

古詩簡介

作者是西漢班婕妤,《自悼賦》的前一部分是敘事,描寫了班婕妤初入宮時,得到皇帝的寵幸,以及許皇后的喜愛;後一部分抒情,抒發其退居長信後的悽苦心情。

賞析/鑑賞

《自悼賦》的前一部分是敘事,“蒙聖皇之握惠兮,當日月之盛明”,“奉隆寵於增成”,描寫了班婕妤初入宮時,得到皇帝的寵幸,以及許皇后的喜愛。後趙飛燕入宮得寵,並讒言抵誹她和許皇后,極至她和許皇后皆失寵的遭遇;後一部分抒情,抒發其退居長信後的悽苦心情。“白日忽已移光兮,遂掩暮而昧幽”,趙飛燕的入宮就是班婕妤悲劇的開始,而這種悲劇也僅僅是種表象而已,真正的悲劇還是在於:成帝的“白日移光”(指丈夫的恩寵已移向趙飛燕)。在那個封建王權面前,失寵的婕妤如同壓在石板下的小草,無力反抗。

按理說,班婕妤退隱也是件好事,畢竟躲開了趙飛燕的陷害,然而她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感情的女人,“神眇眇兮密靚處,君不御兮誰為榮”,“仰視兮雲屋,雙涕兮橫流”,生動而傳神地寫出了婕妤退居的悲苦心情,以及她對成帝“白日移光”的綿綿怨恨。

從增成(得寵時居住的地方)的顯貴,到長信(退隱居住的地方)的淚灑,強烈的對比,巧妙地突出了婕妤的處境之哀。《自悼賦》就是這樣一個有著特殊身份的才女抒發的特殊情感。這不由得讓人自然地想起《長恨歌》裡“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街紅不掃”的淒涼。然而,婕妤的怨恨比唐明皇更深,因為她的丈夫不是“天上人間”相隔的“未亡人”,而是“咫尺天涯”。“此恨綿綿無絕期”把她欲哭無淚、心如死灰的悲苦怨恨躍然紙上。

描寫帝妃婚變悲劇的還有《長門賦》,司馬相如以深切同情的筆描寫了漢武帝與皇后陳阿嬌之間,從“金屋藏嬌”到長門幽閉的怨楚與悲愁。這其實也是封建社會眾多后妃悲劇的一個縮影。與《長門賦》不同是,《自悼賦》不能像司馬相如代筆陳阿嬌那樣,慷慨陳述心中的哀怨,她只能“自悼”了。還有,長門是文人代失寵者寫的求寵文章;而自悼則是失寵者發自肺腑的真實情感流露,婕妤無意去做第二個陳阿嬌,她就只能“綿裡藏針”,把深怨含蓄委婉地埋在文章中,從而更彰顯出作者的才氣。

據載班婕妤流傳的作品有《搗素賦》、《怨歌賦》、《自悼賦》三篇,都是抒發自己的宮中苦悶之情,而唯獨《自悼賦》為她在中國文學史上贏得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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搗素賦 漢朝 班婕妤

測平分以知歲,酌玉衡之初臨。見禽華以麃色,聽霜鶴之傳音。佇風軒而結睇,對愁雲之浮沉。雖松梧之貞脆,豈榮雕其異心。

若乃廣儲懸月,暉水流請,桂露朝滿,涼衿夕輕。燕姜含蘭而未吐,趙女抽簧而絕聲。改容飾而相命,卷霜帛而下庭。曳羅裙之綺靡,振珠佩之精明。

若乃盼睞生姿,動容多制,弱態含羞,妖風靡麗。皎若明魄之生崖,煥若荷華之昭晰;調鉛無以玉其貌,凝朱不能異其唇;勝雲霞之邇日,似桃李之向春。紅黛相媚,綺徂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兩靨如點,雙眉如張。頹肌柔液,音性閒良。

於是投香杵,扣玟砧,擇鸞聲,爭鳳音。梧因虛而調遠,柱由貞而響沉。散繁輕而浮捷,節疏亮而清深。含笙總築,比玉兼金;不壎不篪,匪瑟匪琴。或旅環而舒鬱,或相參而不雜,或將往而中還,或已離而複合。翔鴻為之徘徊,落英為之颯沓。調非常律,聲無定本。任落手之參差,從風飈之遠近。或連躍而更投,或暫舒而長卷。清寡鸞之命群,哀離鶴之歸晚。苟是時也,鍾期改聽,伯牙馳琴,桑間絕響,濮上傳音;蕭史編管以擬吹,周王調笙以象吟。

若乃窈窕姝妙之年,幽閒貞專之性,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歌采綠之章,發東山之詠。望明月而撫心,對秋風而掩鏡。閱絞練之初成,擇玄黃之妙匹,準華裁於昔時,疑異形於今日;想嬌奢之或至,許椒蘭之多術,燻陋制止之無韻,慮蛾眉之為魄。懷百憂之盈抱,空千里兮吟淚。侈長袖於妍襖,綴半月於蘭襟。表纖手於微縫,庶見跡而知心。計修路之遐敻,怨芳菲之易洩。書既封二重題,笥已緘而更結。漸行客而無言,還空房而掩咽。

古詩簡介

《搗素賦》是西漢班婕妤的一首賦,從宮女的形美、聲悲、情哀三個層次描寫宮女搗素的片段,是一篇描寫古代宮女命運和悲情的傑作。

翻譯/譯文

測算平分的月份可知歲月的轉換,酌量北斗星的位置便知秋季來臨。眼看籠裡禽鳥羽毛美麗的顏色,耳聽霜天長空傳來秋雁的叫聲。迎著秋風,在憑欄處久久觀看,面對秋雲飄浮沉落的瞬息變幻。在這秋日裡,松樹梧桐雖然一個堅貞而繁茂,一個柔弱而凋瘁,但它們的嚮往是一樣的。

至於說到廣闊秋夜裡高高的明月,灑下的月光清如流水,滿月上的桂樹清晰可見,夜半的涼風下只覺得衣單身寒。燕地的歌女吟唱起美妙的歌聲,趙地的藝妓吹奏起絕妙的樂曲。宮女們受命去化妝打扮,退出大廳把素裝快快收藏。演出時個個拖著精美華麗的羅裙,搖動著閃閃發光的珠光玉佩。

至於說到她們左顧右盼的樣子,舉止儀容各顯風采,姿態柔軟,面帶羞色,展盡妖嬈的風韻。皎美的象明月升上了山崖,鮮豔的如驕陽下盛開的荷花。不擦香粉依然貌如美玉,不抹口紅照樣嘴唇鮮豔;化妝勝過旭日旁邊的五彩雲霞,又好似明媚陽光下迎春的桃李之花。紅唇和黑眉相互生媚,絲織的腰帶溢彩流光。一串串笑聲傳送著美妙的聲音,一行行蓮步飄灑出宜人的芳香。兩個酒窩好似精心點就,一雙蛾眉自如的上下伸展。滑潤的肌膚流下晶瑩的汗珠,音容和性情都嫻雅優良。

於是姑娘們舞起搗衣的木棒,和諧的敲打精美的搗衣石,恰似鸞鳥的叫聲,賽過鳳凰的哀鳴。柔軟的桐木樂器曲調幽遠,堅固的支弦碼子聲音低沉。搗衣的聲音輕巧疾速地飄浮迴盪,節拍清亮又飽含淒冷的深情,時而像笙的獨奏、時而似箏的合彈,還可與金玉樂器相比美;既不是陶製的吹奏樂器,也不是竹製的簫笛;既不是撥絃樂器,也不是撫彈瑤琴。時而回轉盪漾舒展鬱悶,時而相互交匯而不雜亂;時而將要離去又中途回還,時而已是別離又重新組合。飛翔的鴻雁聽到了徘徊不去,盛開的鮮花聞之紛紛飄落。它的曲調不是常見的旋律,它的聲音沒有固定的本源。任憑起落的木棒長短不齊,伴從秋風的急緩有近有遠。時而接連不斷地揮舞敲打,時而暫且舒緩,時而長久疲倦。像離群的孤鸞淒涼的哀叫,像夜歸的離鶴憂傷的悲鳴。如果在這個時候親自聽到,鍾子期定會改弦不聽,俞伯牙也要棄琴不彈。桑間的情歌無人再唱,濮上的情詩也會音轉。簫史忙著編管摹擬吹奏,周王匆匆調笙模仿其聲。

至於說到宮女們如花似玉的年華,既有典雅高潔用情專一的品性,也有夫妻恩愛白頭到老的心願。甘願頭腳生病能為丈夫減輕痛苦,天天唱著思念丈夫的《采綠》詩章,抒發不盡思念家園的《東山》之情。如今只能仰望明月,手捂鬱悶的心胸。面對秋風掩起化妝的鏡子。檢驗剛織好的成束絲綢時,又忍不住挑選幾匹黑黃色的美麗衣料,想按照過去的尺寸裁減新衣,又擔心現在的模樣是否合身;每天幻想著嬌奢的主人能夠到來。想盡辦法用花椒和蘭草佈置閨房,薰香的老辦法已無法重現昔日的風韻,看著鏡中的畫眉連自己也感到羞愧。心中積滿上百種憂愁顧慮,空想遠方的親人也只能傷心落淚。眼看著衣袖肥大、玉體消瘦下去,在前襟上點綴半個月亮用作遮掩。腰帶上還特意留出伸手可進的小縫,一看見眾多破綻就明白她們的用心。盤算著美好的前程還那麼遙遠漫長,只怨恨豆蔻年華就這麼容易流逝。告老還鄉的上書封了口又打開重寫,收拾好的行裝到夜裡捆了又捆。出門後愧對過路的熟人默默無語,回到空蕩蕩的閨房忍不住掩面抽泣。

賞析/鑑賞

這是一篇描寫古代宮女命運和悲情的傑作。

搗素,是宮女生活的一個片斷,即將製衣的白色生絹一類的衣料,用木棒捶打成柔軟後,方可裁減縫製。

全賦可分三段。

首段寫宮女的姿色之美。她們都是玉貌紅顏,體態柔美,肌膚滑潤,一笑生妍,行步帶芳。作者用明月的皓白,荷花的豔麗,雲霞的燦爛,桃李的鮮美,來比喻宮女的美貌佳麗,突出宮女紅顏薄命的悲苦身世。賦文開篇描寫秋天景色的悲涼,如霜鶴哀音,遊動浮雲,流水清涼,便是襯托宮女寂寞、淒冷的內心情境。

第二段用哀怨感人的搗素聲傳達宮女如泣如訴的心聲。搗素聲不是金玉樂器聲,卻有鸞聲鳳音之美;不是琴瑟笙簫,卻能哀婉動人。飛鴻不前,落花繽紛,孤鳳求群,離鶴思歸,甚至連著名樂師聽了也為之改弦棄琴、擬吹象吟,這些側面的描寫,形象地透視了宮女那動天地泣鬼神的心聲。

第三段直接訴說宮女不行的遭遇。她們既有如花似玉的美貌,又有品德高潔的品性,更有用情專一、夫妻相親相愛、共度人生百年的美好心願。如果在宮外,她們都可望有美滿的家庭,可她們一旦入選進宮,便終生禁閉,老死而終,豆蔻年華在冷宮幽居中消磨殆盡,同時與親人生離死別,只能孤守空房,以淚洗面。

此賦的形美、聲悲、情哀三個層面,婉曲多致,感人至深,顯示出作者抒情手法的高明。

古代帝王后妃才女江採萍、蔡文姬、班婕妤及其詩詞欣賞


怨歌行 漢朝 班婕妤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古詩簡介

《怨歌行》是西漢女詩人班婕妤所作的一首宮怨詩。詩人以團扇自喻,借團扇的遭遇比喻自己的悲慘命運,抒發了失寵婦女的痛苦心情。 全詩語言清新秀美,構思巧妙,比喻貼切,形象生動,含意雋詠,耐人尋味。

翻譯/譯文

最新裁出的齊地上好絲絹,猶如霜雪一般潔白。

用它縫製出一把合歡團扇,像輪渾圓渾圓的明月。

隨你出入,伴你身側,搖動起來微風徐徐拂面。

團扇呵,常常擔心秋來的季節,那時涼風會代替夏天的炎熱。

用不著的團扇將被拋棄,扔進竹箱,往日的恩情也就半路斷絕。

註釋

⑴怨歌行:屬樂府《相和歌·楚調曲》。

⑵新裂:指剛從織機上扯下來。裂,截斷。齊紈(wán)素:齊地(今山東省泰山以北及膠東半島地區)出產的精細絲絹。紈素都是細絹,紈比素更精緻。漢政府在齊設三服官,是生產紡織品的大型作坊,產品最為著名。素,生絹。

⑶皎潔:一作“鮮潔”,潔白無瑕。

⑷合歡扇:繪有或繡有合歡圖案的團扇。合歡圖案象徵和合歡樂。

⑸團團:圓圓的樣子。

⑹君:指意中人。懷袖:胸口和袖口,猶言身邊,這裡是說隨身攜帶合歡扇。

⑺動搖:搖動。

⑻秋節:秋季。節,節令。

⑼涼飆(biāo):涼風。飆,疾風。

⑽捐:拋棄。篋(qiè)笥(sì):盛物的竹箱。

⑾恩情:恩愛之情。中道絕:中途斷絕。

賞析/鑑賞

漢成帝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班氏被選入宮,有文采,受漢成帝寵信,被封婕妤。後來,趙飛燕和趙合德姐妹入宮受寵後,十分嫉妒班婕妤在漢成帝心目中的地位,便設計陷害班婕妤。班婕妤從此不受漢成帝的寵幸,為防有生命危險,班婕妤懇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宮。在漫長而寂寞的冷宮生活中,班婕妤的心靈無法得到慰藉,於是便作《怨歌行》以感傷自己的身世。

該詩又題為《團扇詩》《紈扇詩》《怨詩》,是一首著名的宮怨詩。

該詩通首比體,借秋扇見捐喻嬪妃受帝王玩弄終遭遺棄的不幸命運。前六句是第一層意思。起首二句寫紈扇素質之美;從織機上新裁(裂)下來的一塊齊國出產的精美絲絹,像霜雪一般鮮明皎潔。紈和素,皆精美柔細的絲絹,本來就皎潔無瑕,更加是“新”織成,又是以盛產絲絹著稱的齊國的名產,當然就更加精美絕倫,“鮮潔如霜雪”了。二句喻中套喻,暗示了少女出身名門,品質純美,志節高尚;也是寫其內在本質之美。三四句寫紈扇製作之工:把這塊名貴精美的絲絹裁製成繪有合歡圖案的雙面團扇,那團團的形狀和皎潔的色澤,彷彿天上一輪團圓的月亮。此二句則寫其經過精工製作,更具有外表的容態之美。“合歡”,是一種對稱的圖案花紋,象徵男女和合歡樂之意,如《古詩》中“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羽林郎》中“廣袖合歡襦”,皆屬此類。故這裡的“合歡”,不僅突出了團扇的精緻美觀,以喻女子的外貌出眾,而且也寄託了少女對於美好愛情的嚮往;“明月”不僅比喻女子的光彩照人,同時也象徵著她對永遠團圓的熱望。“出入”二句,因古人衣服寬大,故扇子可置於懷袖之中;天氣炎熱時則取出搖動,頓生微風,使人爽快。李善注云:“此謂蒙恩幸之時也。”但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其實,這兩句更深的含義是:嬪妃即使受寵,亦不過是侍候君側,供其歡娛愜意的玩物而已。

後四句為第二層意思:團扇在夏季雖受主人寵愛,然而卻為自己恩寵難以持久而常常擔心恐懼,因為轉瞬間秋季將臨,涼風吹走了炎熱,也就奪去了主人對自己的愛寵;那時,團扇將被棄置在竹箱裡,從前與主人的恩情也就半途斷絕了。“秋節”隱含韶華已衰,“涼飆”,象徵另有新歡;“炎熱”,比愛戀熾熱;“篋笥”,喻冷宮幽閉,也都是語義雙關。封建帝王充陳後宮的佳麗常是成千上萬,皇帝對她們只是以貌取人,滿足淫樂,對誰都不可能有專一持久的愛情;所以,即使最受寵幸的嬪妃,最終也難逃色衰愛弛的悲劇命運。嬪妃制度又使後宮必然爭寵相妒,互相傾軋,陰謀讒陷,班婕妤不就為趙飛燕所讒而失寵了嗎?“常恐”,正說明樂中伏悲,居安思危;這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乃是封建嬪妃的普遍心理狀態。此詩本是女詩人失寵後之作,而這裡說“常恐”、用失寵前語氣,更顯得她早知此事已屬必然之勢,正不待奪寵之後,方始恍然醒悟。詩人用語之隱微、怨怒之幽深,千載之下,猶不得不令人驚歎其才情麗感慨其不幸!

該詩完全符合這兩條美學要求:借扇擬人,巧言宮怨之情;設喻取象,無不物我雙關,貼切生動,似人似物,渾然難分。而以秋扇見捐以喻女子似玩物遭棄,尤為新奇而警策,是前無古人的創造。正因為如此,其形象就大於思想,超越了宮怨範圍而具有更典型更普遍的意義,即反映了封建社會中婦女被玩弄被遺棄的普遍悲劇命運。這正是本詩最突出的藝術成就所在。在後代詩詞中,團扇幾乎成為紅顏薄命、佳人失時的象徵,就是明證。

其次,詩中欲抑先揚的反襯手法和綺麗清簡的語言也是值得欣賞的。前六句寫紈扇之盛,何等光彩旖旎!後四旬寫恐扇之衰,何等哀感頑豔!在兩相照映之下,女主人公美好的人生價值和這價值的毀滅,又對比何等鮮明!短短十句,卻寫出盛衰變化的一生,而怨情又寫得如此抑揚頓挫,跌宕多姿,蔚為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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