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學校新調來了一位老師,叫李謂選,當了我們班的班主任。

開學第一天,同學們在校園內玩的不亦樂乎,一個暑假沒有見面的孩子們,像失散的馬猴重新聚在了一起,爬樹的、翻院牆的,玩各種遊戲,學校完全沉浸在喧囂的海洋中。這時候,從學校豁口大門外傳來“咣噹”“咣噹”的聲音,像秤砣敲打秤盤發出的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對於這種聲音,孩子們很熟悉,是自行車鏈條和鏈瓦摩擦發出來的。就算不騎,扶著它走在蘇臺坑坑窪窪的路面上,也會發出“咣咣鐺鐺”的聲響。放眼蘇臺小學,沒有一個老師騎自行車來學校,除過本村的兩個老師離學校近以外,其他四個老師都是外村的,家都在周邊的山坳裡,崎嶇的羊腸小道七彎八拐,步行都困難,別說騎自行車了。

隨著“咣咣鐺鐺”的聲響越來越近,玩耍的孩子們短暫性地停下游戲,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推自行車的人和他的自行車。只見推自行車的人穿著西褲,白襯衣束在腰裡,皮帶是帶眼的那種,小腹處的鐵環在秋後的太陽下,光芒四射。他一定騎了很遠的路,但他腳上的皮鞋還油亮油亮的,他的頭髮自然地打著卷,修剪的很短,彷彿能從耳朵後面看見推子推過的痕跡;留著三七分,戴著一副墨鏡,鏡片很大,擋住了半邊臉,所以我們看不見他的神情。他把自行車騎在離學校大門不遠的地方下車的,校門口追逐嬉鬧的孩子很多;還有從遠處騎車趕來幾個小商販,自行車打起撐子,在校門口的空地上一字排開,賣冰棍的、買水果的、賣瓜子、麻子的,圍著好些學生。他看見亂竄的孩子們,不得不下車,推車走進校園。看他把包鏈車子停在兩棵鑽天楊大樹中間,用腳撥下側面的鐵撐子,聽見彈簧嗡嗡的聲音,鎖上車子,再掰開後座上的鐵架子,取下西服,“嘩啦”“嘩啦”輕輕抖了兩下,搭在臂彎上,踩著石頭鋪就的臺階,噔,噔,上去了,從後面看他的西褲,板直板直的,熨斗熨過的印跡像一條端直的線,隨著布料的抖動而抖動。他從進校門到停車、鎖車,再到離開,每一個動作都不緊不慢。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放學後的集合鈴聲響了,校長為我們講話,條條框框,每一條講的都很細,聽的同學們好不耐煩,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已經在隊伍裡按耐不住,開始你捏我,我掐你。最後,校長說今天騎車來的是李老師,從明天開始給四年級當班主任。全校六個年級,一個年級一個班。這就意味著,我們有了新的班主任,如果沒記錯的話,李老師是我們的第四個班主任。

第一個班主任是魏老師,她是蘇臺小學從開始到最後唯一的一個女老師,她只有高小學歷,又是民辦教師轉的公辦。記憶中,她滿頭白髮,看起來慈眉善目,但罵起人來,會翻出你八輩祖宗,她罵寫不端字的學生時,會說,某某某,回去看你大耕的地都比你寫的字整齊;有時候,她會把你大改成你爺爺,後面的話不變。她給我們代一年級,把要學的字寫在黑板上,領我們讀幾遍,就讓我們自己讀,她就搬個凳子靠在陽光充足的窗戶下,打起了盹。好多次,她是被下課後孩子們的吵鬧聲吵醒的。

第二個班主任是張老師,和我同隊不同村,他家在離蘇臺不遠的北山上的塌陷處,一個叫馬槽槽的小村子,但同屬蘇臺村。他講課只講自己的,輕易不管下面做小動作的學生,但不能把他惹惱了,氣急了他會不顧一切,拿起啥就用啥收拾人,板凳腿、桌子腿、窗戶上的木頭條、老師用的三角尺,都能成為他懲罰學生的武器。同魏老師一樣,他也高小畢業,由民辦轉的公辦,他向學校申請,只帶二年級的課程。


第三個班主任是 田老師,他是蘇臺東頭山莊村的,每天早上跑步來學校,每天下午和山莊村的學生一起,有說有笑地回去。走在路上的田老師,儼然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孔,但到了課堂上,像完全變了個人,永遠板著臉,嚴厲地讓人不敢正眼看他,彷彿他的眼睛裡有火花,可一灼傷孩子們的眼神。他的語文帶的很好,每年全鄉會考,他的班級總成績老名列前茅。在我們的新班主任來之前,田老師被調到另外一箇中心小學,當校長去了。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在李老師上任的第一天,第一堂課上,我們就領教到了他的威嚴。他進到教室,站在講臺上,盯著我們,我們盯著他,像兩個陌生人相互對峙,誰也不先開口說話。到了最後,他要求我們出列,分兩排站在教室兩側的牆根下,伸出手,一人先挨三教鞭。挨完打,我們端著沉重的手掌,如同掂著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回到座位。他問我們,知道為什麼捱打不?我們都不敢抬頭,更不敢發話,沉默了半晌,他說,教你們懂規矩。老師進來,你們不知道起立,喊老師好嗎?我們才明白過來。覺得這頓打捱的好冤枉。以前上課,都是老師進來站在講臺上,說,同學們好!然後才是我們站起來異口同聲喊,老師好,並敬個禮,予以回應,完了老師說請坐下,我們才踢裡倒騰的落座。誰知道新來的班主任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一次挨李老師的打,教鞭是臨時的,是他讓個子最高的同學從門口的白楊樹上扳下來的樹枝。第一節課下課後,他交給班長一項任務:趕明天上語文課,準備好一根教鞭,放在講桌上!

從此以後,李老師就成了我們的噩夢,上語文課簡直成了上刑場,上課鈴聲一響,我們就開始哆嗦。

第二堂語文課,還是來了,叮鈴鈴,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響後,同學們老老實實地坐在課桌前,等李老師到來。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三分鐘過去了,還是不見李老師走進教室,我看著班長放在講桌上刮的又光又直的教鞭,手直癢癢,趁老師還沒來,沒忍住走上去拿在手裡把玩,沉沉的,滑滑的,有一股木香味,還有一股放在火上燻烤過的煙火味,這是班長放在炕眼門裡燻烤的結果,有助於木頭直溜、減少水分的作用。這種木頭我們都叫它“雞骨頭”,和雞的小腿骨類似,每間隔一拃就有一個圓潤的骨節。班長先用玻璃碴子刮過,再用砂紙打磨,掂在手裡很有質感。我正在拿捏把玩的時候,一個黑影從教室門口進來了,我一看是李老師,放下教鞭,速回原位。可想而知,一頓打在所難免,他說拿在手裡體驗不出教鞭的分量,讓我站在講臺下,伸出手,他站在講臺上,用力地抽了我三棍。有人見我捱打,幸災樂禍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同樣,被叫出來,捱了三棍。打完我倆後,他問全班同學,上課鈴響了十分鐘了,你們在幹啥,我不來你們不知道預習麼,昨天學的課文不知道複習麼?就這樣,全班出列,每人捱了三棍。說這三棍是為了讓我們學會複習,學會合理利用時間。幸好,這次我倆沒有被打,他說先欠著。我們再次歸位後,他拿著教鞭掂量掂量,說班長做的教鞭不合格,後面沒有打孔,沒有穿繩。班長被叫起來,伸出手,捱了一棍。


第二天語文課,第一個捱打的還是班長。原因是:教鞭做的沒問題,牆上沒有釘釘子,無處懸掛。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半學期下來,全校百八十號學生,被李老師打了個遍,一學期下來,沒有沒被他打過的學生。他不光帶四年級語文,還帶二、三年級數學,兼全校音樂老師,因為他彈得一手好風琴;體育老師家裡忙的時候,李老師還代替他帶體育,所以說,全校學生,手掌都捱過他的教鞭,也就不足為奇了。每個班總有那麼一兩個刺頭,打架鬥毆、剪女生小辮、往他人桌框裡塞動物死屍,都在李老師的威嚴下,有所收斂。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經過李老師的“案子”,“犯罪者”供認不諱,受害者也聲淚俱下告饒,稱以後再也不來告狀了。李老師把那幾個“慣犯”,打得服服帖帖。李老師斷案不問青紅皂白,先不論對錯,對“受害人”和“罪犯者”各打五十大板,然後才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非曲直。自李老師來到蘇臺小學,欺凌受辱的案子急劇減少。


每個班課前響起了嘹亮的歌聲。放學後,學生排著縱隊唱著歌曲方可走出校門。蘇臺的上空,久久有學生的歌聲在縈繞。有人說,蘇臺小學有了靈氣,有了生氣,再不像以前,只有嗚哩哇啦的喧鬧。剛開始,被打者的家長找學校鬧事,說把娃娃手打腫了,吃飯捉不住筷子,但考完試,拿回成績單後,家長都悄住了。因為娃娃的學習成績有進步。

李老師家在通便鄉,距離蘇臺村十五里,從蘇臺西邊出去,騎上自行車,一路慢下坡,“咣咣鐺鐺”半小時就回去了,但早上返校時有些困難,有幾里路太陡,騎車無法行進,只好下來推著車子慢慢行走。天晴怎麼都好說,如果遇到雨雪颳風的天氣,那份罪只有李老師自己心裡清楚。李老師的愛人是通便鄉供銷社的售貨員,兒子出生沒多久,就上班了,李老師為減輕愛人的負擔,不得不天天放學往回跑。不論天陰下雨,李老師從不缺課,每天早晨趕到我們第一節晨讀課鈴聲響起,他就會從豁口大門進來。停放好車子,第一時間踱步到教室,監督我們晨讀。如果冬天,他的眉毛上還結著兩綹潔白的霜花;如果夏天,兩鬢流著汗水,脊背上滲出一坨很溼的圖案,像個桃心。


有一年冬天,清晨下了一層厚雪,我們都以為他不會來了,有幾個遠處的同學因為路滑而沒來上學。我們沒有晨讀,圍著教室裡的土爐子,一邊烤火一邊嬉鬧,幾個膽大的男生,還繞爐子轉圈圈,以示慶祝,當個個烤得面紅耳赤,額頭熱出細汗的時候,李老師圍著圍脖,頂著一頭風雪進來了。那天早上,全班學生在教室後面的雪地裡,讀了一早上課文。類似於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有一次,還是下雪天,我們被罰站到學校大門外的雪地上,接受來來往往行人的檢閱。中午,我瑟瑟縮縮回到家,父親盤腿坐在炕上,衝我說,人家李老師做的對,對付你們這號欠背皮(指沒骨氣),就得下狠心!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李老師的教鞭,比起那個王老師無緣無故的懲罰,就是小巫見大巫。王老師是我小學一年級調來的實習老師,正值深秋,父親把碾完場放在場裡的胡麻稈拉回來,放在院牆根下,沒來及碼成草垛,放學後的我和上四年級的堂姐和大姐、上二年級的二姐,站在蓬鬆的草堆上,又唱又跳,被吃完晚飯後準備去商店的王老師看見了。第二天一上學,他把我們姐弟四人從各個教室揪出來,罰站在臺階下,立了一上午。那會兒不光堂姐有鼻涕,每個孩子都有鼻涕,站在臺階下的她不停地吸溜鼻涕,於是王老師讓我們姐弟三個,找來粗糙的樹皮,在堂姐的上嘴唇上使勁刮,直到沒有鼻涕為止。堂姐的嘴唇被樹皮蹭破了,紅呲呲的,有血往出滲。我們四個都在偷偷的啜泣,又不敢不給堂姐擦。到了中午,其他同學都回家吃飯去了,我們四個還站在他的宿舍前面,又站到同學們下午來上學,一直站到上課鈴響了,我們才被解放回教室。從那以後,堂姐就輟學了。至今想不明白,對王老師當初的行為和想法很難理解。王老師最後被校長找了個藉口,調走了。調走還有個原因,他愛早起跑步、打籃球,只穿一件背心和一條藍色秋褲或紅色秋褲,清晨在學校周圍蹦蹦跳跳,很是惹眼,引起了蘇臺幾個年輕人的不滿,說他不把蘇臺男女老少放在眼裡,口頭警告了幾次,不聽勸;最後在一天夜裡,那幾個年輕人合夥商量,把他從單身宿舍裡拎出來,撂到院子裡,一頓拳打腳踢,起初他還還手,憑藉自己是師範體育系畢業的,自認為身手不凡,怎奈一拳難敵四手,餓虎架不住群狼,被打了個鼻青臉腫。暴打事件過後不久,他就在蘇臺消失了,早晨穿秋褲蹦躂的身影自然也不復存在了。


如今我已到了不惑之年,每次和姐姐、堂姐遇到一起,提起王老師,都說王老師不是個東西,我解圍說,也不能這麼說,人家也許是為了咱們好。

當然,在李老師的嚴厲教導下,我的語文成績有所提高,就拿作文來說,以前一頁紙,七拼八湊,怎麼也寫不滿一頁紙。李老師讓我們背成語詞典,背課文、抄課文,把詞語解釋一個字一個字謄寫在黑板上,要求我們抄下來,死記硬背。直到現在,我還能把當初背過的詞語牢記於心。比如:

彷彿:好像

唯一:只有這一個

爭先恐後:爭著向前,唯恐落後

這些,都得感謝用心良苦的李老師。

有一次,冬天的早晨,有雪,我們沒有按要求晨讀,他把我們像放羊一樣趕到校園,排成一行,蹲下去,用手刨學。如今想起那一幕,手指發麻,心在顫慄。但我沒有絲毫怨氣,相反地,很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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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的象棋水平在蘇臺一帶首屈一指,大殺四方。四鄰八村,沒有能下過他的對手,只有當時任蘇臺林場場長的李場長的棋藝,和他不分伯仲。但李場長不常來,偶爾來一次,看見他大搖大擺走進校園,穿過兩棵鑽天楊之間的小徑,徑直走上石頭鋪就的臺階,老遠就喊,李老師,殺兩盤!

這是我們最樂意看見的身影和聽到的聲音。李場長一來,李老師把我們叫到他周圍,每人劃分一塊空地,用碳棒寫生字、生詞,完成任務的,剩餘時間可自行安排,但不可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用碳棒畫畫、編順口溜,就成了我們最樂意乾的事,畫牛、畫馬、畫山、畫樹、畫小草;編寫戲弄人的段子,如:北山有個馬槽槽,槽裡睡個某某某,伸腿搭在祖墳上,氣的爺爺直罵娘!

從下午到放學,只聽棋盤上的棋子“啪啪”作響,思謀時的沉默,贏棋時的大笑,悔棋時的嘟嘟囔囔,都令我們感到好奇。少不經事的我,心生疑慮:幾個木頭坨坨,有那麼好玩嗎?李老師有時候會扭過頭,朝懵懂的我們說,馬走日字炮翻山,卒娃子一步到河邊,娃們都要記住啊,誰記住了就來這邊,與我走兩步!自始至終,我們沒有一個人趕上前,不知是沒學會還是不敢,我想二者兼而有之吧。

李老師下棋有兩個慣用的動作,使我終身難忘,在我學會下棋的以及與人對弈時,竟不由得模仿過他曾經做過的動作。他把消滅對手的兩三個棋子握在左手,趁觀棋思考的間隙,用另一隻手把最下面的象棋坨抽出來,再不緊不慢地摞在上面,如此循環往復,發出輕微啪啪的聲響,節奏越快表明棋局越激烈,越慢則表明他此刻佔上風,神情自然,身心放鬆。還有,用兩隻手捧著一摞棋坨,讓形成的圓柱體頂住下巴,兩眼炯炯有神盯住棋盤,心思在楚河漢界兩邊陣地上游離,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有年春天,背後窪上的桃花灼灼,微風拂過,淡淡的花香四處飄散。我們在教室的窗臺上,課桌上,講桌上插滿了從山上折來的鮮花,李老師一走進教室,愣在門口片刻,稍後皺起眉頭,說,花雖好,但莫要太多,多了反而顯不出花的美麗來;你們再聞聞,教室裡是不是有一股太濃的花香?我們再聞時,真有絲臭烘烘的氣味,在教室瀰漫。凡事要適可而止,不可心貪,這是李老師的原話。

每年冬季來臨,每個教室都要泥一尊土爐子,用來過冬禦寒。自從李老師當了我們的班主任,他就是操刀手。初冬的陽光下,他綰起衣袖,一手拿磚,一手拿瓦刀,十三個學生被他指揮得井然有序,絲毫不混亂。誰抬土、誰搬磚、誰抬水、誰和泥、誰端泥,事先按人頭分配妥當,沒有一個偷懶、渾水摸魚。爐子的造型他早已心中有數,砌幾層磚開始擺放爐齒,爐膛留多深合適,既省煤炭,又能讓熱量發揮到最大化,這一切,他胸有成竹。一下午,一座土爐子就像一個威嚴端坐的將軍,穩穩地立在教室的地面上。這時候就要攏火烘乾,以試驗爐子利不利火,等爐膛的火苗如火舌一般霍霍向上飈竄時,李老師濺滿泥點子的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李老師打我們,也疼我們。有一年過六一,去鄉中心小學參加運動會,我們拔河比賽輸了,沒拿上名次,要知道,這可是蘇臺小學的強項。賽後我們坐在操場邊上,悶悶不樂,李老師發現了,趕來安慰說,比賽,有贏有輸,不要放在心上,況且,我們趕了十五里路來參加比賽,午飯啃的幹饃饃、喝的白開水,人家都在家門口,吃的熱飯,咱們輸了不丟人!說完用牙咬開了幾瓶小香檳飲料,展給我們,讓輪換著喝。

畢業會考,考場設在十五里外的中心小學,要翻幾架山,天不亮要出發。李老師帶領、陪伴我們,翻高山,過溝梁,太陽剛冒花子的時候,我們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離考場不遠的的村莊外。李老師建議我們停下來,歇一歇,緩一緩。坐在蔥蘢的白楊樹下,聽啄木鳥啄食樹幹的聲音,吃幾口帶的乾糧。李老師打開自己的黑色皮包,掏出點心,給十三個學生一人一塊,開始我們推辭不接,他說帶的多,人人有份,就是為今天準備的,並鼓勵我們好好考試。他還說,要換做以前,你們今天就是靠秀才去,聽得我們熱血沸騰,不僅忘了路途上的疲憊,也忘記了考試帶來的緊張和壓力。

憶童年:記我的班主任

畢業發畢業證那天,他和校長端坐在講桌旁,我們把桌凳圍著教室擺開,放上糖果、瓜籽,邊吃邊聊,算畢業典禮,也是我人生當中最難忘的畢業典禮。校長先發言,李老師隨後,他說的話不多,大致意思:我們是他當教師以來帶過的第一屆畢業生,沒有過多的要求,畢業在即,望我們今後在人生的道路上多拿這樣的紅本本,說著他揚了揚拿在手裡的畢業證;這是第一個,望今後再拿三個。

散場前夕,他自掏腰包,贈給我們每人一個紅絨封面的筆記本,冊頁上寫道:願某某某學業有成。

聽他在上面說,下面的我們,眼睛早已溼潤。

畢業以後,看到過一次李老師,還是他下棋時的背影。有年正月,我去四十里外的地方走親戚,與親戚家相鄰的那個村子,是李老師的老家,他和一群人正圍坐在向陽的牆根下,聚精會神下象棋,我想過去打個招呼,看見他們興致正濃,便默默走開了。

自此,再沒有和他打過照面,不知現在的他過得怎麼樣?如果這篇文章有幸能被老師看見,我想對他說,你的學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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