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1937年,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小說《劇院風情》在美國和英國一經出版便轟動一時,著名評論家伯納德·德·沃託曾讚譽它“精美絕倫”,是當代優秀小說的範本。

《劇院風情》中的故事發生在二戰前的英國社會,通過對女主人公茱莉婭精神虛無的細緻刻畫,毛姆呈現了處於一二戰過渡時期英國人民普遍的心理和生活狀態,而不斷豐富的情感和演藝經歷使茱莉婭開始反思自我的真實存在。

戲劇中的自我源於生活,忠於生活,卻又比生活更加真實,在舞臺上呈現的自我與生活中的自我影射了茱莉婭的雙重自我,即現世的存在與虛無的存在。毛姆通過小說中靈與肉的交織,存在與虛無的糾纏,為我們呈現出茱莉婭的真實自我。

這部小說並不致力於抨擊現有的社會狀況,也不想對我們灌輸人的好壞善惡等自身價值的意識。而是通過最終呈現茱莉婭的真實自我,為當時處於“存在恐慌”的人們提供了一種自我解救的辦法:堅持真實的自我,而不受世俗的社會生活所影響,這對於生活在當代社會的我們仍然具有啟發性意義。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一、現世的存在

“現世”是指世間一般性的的習俗,它強調在一定的社會背景下,受到表層社會生活的影響而呈現出的一種生活狀態,而《劇院風情》則著力於其支配作用。

女主人公朱莉婭是一位在舞臺上備受仰慕的女明星,她一生的所做選擇與行為,由讓·保羅·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來解釋是最為恰當不過的,這也就是對現世的自由選擇,抑或人的絕對自由的中心命題。

在那個特定的境遇中,茱莉婭對生存環境的恐懼感,讓她被一些不幸意識所纏繞,並時刻感受到外部世界對自己生存的威脅。想要生存,就得不停掙扎,該如何解救自己,就必須做出選擇。

小說中的茱莉婭曾被送到姨媽法洛夫人那兒,在法國讀中學。受其影響,茱莉婭在很早就已經接觸到一些戲劇方面的知識,加上她自身的天賦,為她以後在戲劇發展上的精彩“表演”奠定了基礎。

在米德爾普爾劇團,初見邁克爾的茱莉婭覺得,她從沒看到過比他更漂亮的年輕男子,因而一眼就愛上了他。當其他女人給邁克爾寫情書或獻媚時,儘管邁克爾本身從來不予回應、表現冷漠,但茱莉婭還是不由得惱怒和嫉妒。

當茱莉婭過生日,邁克爾送給她絲襪,即便那是一份一眼就能看出質量不很好的禮物,但茱莉婭仍然激動得不禁潸然淚下。被邁克爾的漂亮容貌所支配,茱莉婭開始迷失自我,處於一種現世的存在中。

當她受邀來到邁克爾父母的住處時,為了給格斯林夫婦留下一個好印象,茱莉婭沒有表露出自己女演員的身份,而是扮演一個鄉村姑娘的角色,因為邁克爾的父親喜歡淳樸、穩重的天真姑娘。我認為,茱莉婭在格斯林夫婦面前的表演,都歸因於對邁克爾的愛,她為了邁克爾竭盡全力地取悅格斯林夫婦,呈現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同時,在現世的生活中,支配茱莉婭的還有她與查爾斯之間介於愛情與友情的心照不宣。查爾斯是一位勳爵,他是茱莉婭最忠誠的愛慕者。查爾斯舉止非常優雅,除了愛好戲劇藝術,他還愛好音樂並博覽群書,他喜歡給茱莉婭灌輸知識,而茱莉婭也樂於汲取。

在茱莉婭心裡,查爾斯的存在雖然超出了友情,卻也並非愛情,查爾斯深知這一點,當他下定決心不再來看她的時候,茱莉婭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那幾乎能夠想哭就哭的本領,正是她最見功夫的拿手好戲。

茱莉婭並不愛查爾斯,但卻依附於他,於是她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並受其支配。她不願意結束這種關係,給自己戴上了面具,又一次開始表演,希望通過自己的表演能幫她維繫這種聯繫。而事實上,她也成功地使查爾斯向她妥協,也正是這一

妥協讓茱莉婭處於一種現世的存在。

在小說中,茱莉婭與邁克爾聊到有關湯姆的話題。湯姆是西登斯劇院的一名年輕會計,剛來工作沒幾天,坦率、純真而靦腆,當邁克爾向茱莉婭介紹他時,湯姆的臉都漲得通紅。茱莉婭邀請湯姆到家裡吃飯,並表示之後邁克爾會開車送他回去,以打消湯姆的後顧之憂。而湯姆擔心自己邋遢不堪,茱莉婭到家後,即吩咐管家帶這名年輕人去盥洗室梳洗。

作為英國著名的女演員,茱莉婭可謂家庭事業雙豐收,人生近乎完美的她並沒有對一位毫無經驗的會計予以任何不屑、嘲諷等諸如此類的想法和表現,而是給予他人性的關懷。

在我看來,茱莉婭在湯姆面前呈現出最為人性化的自我的一面,是因為她知道,湯姆跟她一起吃頓午餐、跟她談上三刻鐘的話,可能使他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小圈子裡身價倍增。她的關懷不僅溫暖了湯姆,同時也會為她現世的存在提供了支撐,從而呈現出不一樣的自我。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二、精神的虛無

在一戰結束之前,茱莉婭對邁克爾的愛情消失了,婚姻對於茱莉婭而言,似乎就是突然的終結。

在邁克爾回來之後,當他用嘴靠近她時,她卻感到一陣輕微的厭惡,她發覺邁克爾曾經青春美麗的肉體散發的“一股鮮花和蜂蜜的芳香”變為了“男人的濁氣”。

茱莉婭感嘆她曾痴迷的那個男人已令人生厭,她覺得生活欺騙了她,她的完整自我趨於破裂,在精神上有了一種虛無感,從而促使茱莉婭尋求另一種精神寄託。

湯姆送來的一束鮮花使得他與茱莉婭有了進一步的聯繫,幾經輾轉,他們再次見面。湯姆帶她進入的“那間屋子還算寬敞”,但“陳設卻顯得坑髒而灰暗”讓她“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初上舞臺時”的狀況。她彷彿看到了曾經奮鬥的那個自己,莫名地對湯姆有了一種認同感。

而湯姆身上那令人陶醉的青春芳香正好彌補了邁克爾青春肉體的逝去,當湯姆再次來找茱莉婭時,她表現得即和藹又疏遠,似乎他們之間不曾有過任何聯繫。但當她看到湯姆那泛著潮熱的臉龐和迷人的藍色眼睛,茱莉婭感到心中突然一陣劇痛。

在茱莉婭眼中,現世的社會生活就像一場獨特的遊戲,於是她傾向於接受生活及人們原本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湯姆。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年輕的湯姆富有青春活力,讓茱莉婭貪婪地享用著,猶如貓兒舔舐牛奶。但實際上,茱莉婭也並不愛他,她清楚湯姆的吸引力是因為他年輕,而日後他也會像邁克爾一樣漸漸憔悴、乾癟而枯萎。

在我看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湯姆只是邁克爾的一個替代品,用來填補茱莉婭精神上的缺失。

在她與湯姆相識、“相戀”後,周圍人認為她看上去好像年輕了十歲,覺得她從來沒有表演得這麼精彩過。

我認為,對於這裡的“表演”一詞,主要有兩種不同的解讀:

一是茱莉婭作為一名女演員,與湯姆正處於“熱戀期”,心態平和、精神愉悅,整個人呈現年輕化的狀態,繼而她的演技達到了另一個高峰。

二是因為有了湯姆的陪伴,茱莉婭在精神上不再空虛,她的“似乎年輕了”只是因為她在生活中“表演”得太過於逼真,即便她並不愛湯姆,但行為上卻待他如戀人一般親密。毛姆藉由“表演”一語雙關,賦予了更為深刻的內涵。

這兩種都是基於“相戀”或“陪伴”,從小說最後部分可以得知,茱莉婭不再將湯姆放在心上,而僅僅是表現出對他深深的憐憫。此處可解讀為,當茱莉婭迴歸到真實自我的時候,則無需湯姆作為她精神上的支撐了,從而也證明了茱莉婭和湯姆之間所謂的“相戀”實則是一場“表演”。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三、真實的自我

歷經了愛與厭惡,茱莉婭最終為邁克爾的無私所感動。邁克爾雖然既不風趣又很吝嗇,但他善良得沒有一點嫉妒心,這讓她深感內疚,真實的自我開始佔據主導地位。這時的茱莉婭開始以一種全新的,更為真實的心態來看待自己的問題。

又一次當茱莉婭幾乎傾注全部感情在舞臺上表演完之後,她因為無數次的謝幕而洋洋得意,認為自己一生從沒演得如此出色過,邁克爾卻認為她演得糟糕透頂。在邁克爾的評價中,茱莉婭讓自己的感情失去了控制,此刻她是在感受而不是在“演戲”。

邁克爾提議,希望茱莉婭休息一段時間,他認為茱莉婭已經疲勞過度了。茱莉婭對邁克爾的提議感到很溫暖,感受著邁克爾的柔情幾乎使她融化,不由得責罵起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對他感到厭煩”,於是,茱莉婭開始接受真實的自我。

在茱莉婭失去湯姆後,查爾斯總是召之即來,他能把茱莉婭引入另一個世界,使她神經鬆弛下來。現在的茱莉婭認為自己終於可以報答查爾斯的全部深情、他的耐心和無私精神。而就當她即將以自己的身體來報答查爾斯時,她看到查爾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這讓茱莉婭驚慌不已,於是本能地開始“表演”:“用動作配合語言,昂起了頭,退到門口,快速將門打開”。

那一刻,茱莉婭認為自己被捉弄了,受到了欺騙,過後才想到可能是自己缺乏魅力或者是查爾斯有其他無法言說的苦衷。於是,她逐漸開始釋懷,並坦然面對這種窘迫的境遇,呈現出真實的自我。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在小說的結尾部分,茱莉婭成功表演完之後,再次看見了湯姆,湯姆對她懷著空前強烈的慾望苦苦哀求她,但茱莉婭堅定地搖了搖頭。此時的茱莉婭已完全放下了一切,包括湯姆,她想要擺脫“精神枷鎖”,得到精神上的解放和自由。

茱莉婭決定要一個人“痛快一下”:既不塗抹口紅,也不塗抹胭脂,將自己裝扮成普通人去好好地吃一頓,吃那些之前她在表演前絕不能吃的油炸食品。

從此,她想要活出自我,那個真實的自我,不受別人影響、不為別人動搖、保持自我內心中那顆最真實的心。

我認為 ,在這部小說中只有演員是“真實存在的”。最終,茱莉婭也因擺脫了一切人間的羈絆才能深深感到自由。迴歸真實自我的茱莉婭有了自尊自信之感,“演”著觀眾的角色,也只有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才能更真切地感受最真實的自己。

在我看來,小說中茱莉婭的人物設置,受情感的羈絆和世俗的糾纏,在一定程度上,影射了毛姆的作品如同一面鏡子般反射出他對於生活的看法。世界就是一個大舞臺,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不過是一群演員,他們表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以此來應對和處理生活中各種各樣的事件和問題。

《劇院風情》:在“存在”與“虛無”的更迭中堅守自我的現實意義

結語

在《劇院風情》中,女主人公茱莉婭歷經了最初在現世生活中的存在,到精神上的虛無,再到呈現真實的自我,作者毛姆通過對茱莉婭“存在”與“虛無”的刻畫,反映了當時人們的一種普遍心理及生活狀態。

不論是茱莉婭的舞臺表演還是現實生活中的“表演”,都是在幫助她認清真實的自我。同時,也是在警醒著我們,應堅定自己的價值判斷,而不被表層的世俗社會生活所矇蔽。這對於現在的我們也依然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在現代生活中,不論是為了適應社會還是被潛移默化,可能會不由自主地進行“表演”,從而令我們失去了本真的自我。因此,堅定自我、堅守自我心中正確的價值觀,而不被眼前的、外在的世界所影響才是我們真正需要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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