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
天揚 - 追尋
十盤，循著時光而來
文 | 姚海娜（河南）
伴著黃昏的落日，我走入這個古老的村莊，去尋找那段散落在歷史長河的時光，道路兩旁整齊高大的槐樹，像一臺時光遂道機帶我們一起走進那個久遠的時代。
一
富麗堂皇的宮殿，皇親國戚，王公貴族，齊聚朝堂。他們在歡送當朝宰相姚崇告老還鄉，榮歸古裡。祝賀的話語說了又說，拜別的說辭再三重複。那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統領天下的千古女皇武則天莊嚴宣佈：“拿出朕最愛的樂器，為朕的愛臣演奏曲子，歡樂頌!”。那是怎樣一個激動人心的場面，那是怎樣一個讓人難忘的時光，又是怎樣的一種樂器讓天下人如此鍾愛？
樂師們魚貫而出，有的拿著類似板子的樂器，有的拿著類似笛子的樂器。其中一個拿著類似幡旗的樂器，10個類似圓盤的深粽色的盤子鑲嵌其上，三個一列，共三列，一個圓盤具於上面，10個深粽色的盤子泛出古銅色的光澤，顯得古樸莊嚴。
詫異間，一陣悠揚的聲音緩緩而來，輕輕掠過耳邊，似黃鸝婉轉，似泉水淙淙，樂師用一根細細的棍子敲擊著那十個圓盤的樂器，配合那幾個類似板子，笛子的樂器，聲音清悠，空靈，彷彿帶人們走入一個美妙的世界。婉轉處，如仙樂陣陣，不絕於耳；鏗鏘處，激烈聲聲，如沙場秋點兵。
李賀的《李憑箜篌引》極妙闡述了十盤系列樂曲的麗音。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溼寒兔。
何為十盤？又稱十番、十番鼓、社盤、石磐，是一種古老的民間樂器。十番的主要樂器有大小云鑼１０個，以自然７個音階置於帶手柄的專用盤，管子一個領路，2副擊節，中低音笙各2盤，竹笛4根柔聲。古代皇帝舉行大型慶典的宮庭音樂，是集打擊樂與吹奏樂為一體的交響樂。原以打擊樂為主，鑼鼓和絲竹合奏比較晚，其打擊的方法別具一格，只敲擊每節的第一個音節，其音調古樸、和諧、明快、熱烈。
悠揚，動聽，明快，和諧的音樂中，姚崇這個清瘦矍鑠的，目光堅毅的人，三步一叩首，九步一回頭，拜別這個為之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的朝堂，走入不可知的未來，但這些曲子，這些樂器承載著榮光，成為他人生中難以磨滅的輝煌回憶。看到他不捨的表情，看到對朝堂的依戀，女皇下令，准許姚崇在自己家演奏十盤樂器，以示嘉獎，鼓勵在朝官員以姚崇為榜樣做人，做事。姚崇不負皇恩浩蕩，後來又出任唐睿宗和唐玄宗兩朝宰相，忠貞輔佐國君，功勳卓著。
二
時光潺潺，不經意間流轉到了明朝洪武年間。洪武元年，明朝軍隊攻佔了元朝大都，結束了蒙元在中國的統治。明朝洪武年間，實行了較開明的經濟政策，鼓勵生產發展，帶動經濟的發展，經濟的發展促進了文化，藝術，音樂的多方面發展，各種西洋樂器也進入樂器愛好者的手中。
一個細雨綿綿的雨季，滿天的雨霧把人們拉入一個寧靜的世界，忘我的境界。姚氏的23代傳人，姚攀。面對幾樣樂器冥思苦想，甚愛西洋樂器的他把西洋樂器演繹得出神入化，聽者動容迷戀，樂在曲中。但無論怎樣，終歸是外來的東西，少了韻味，少了歲月的沉澱，少了屬於本土的東西。怎樣將西洋曲子融入老祖宗留下的樂器中，怎樣完美將中西樂器結合起來。其中艱辛，摸索，尋求的過程，我們不得而知，可以想象的是，為了將二者完美地結合起來，他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心血，創新了曲子，演繹了音律，創設了譜子，獨設曲牌，曲譜改為工尺譜。
千呼萬喚始出來，十盤重出更精彩。修改後的音樂中既有西洋音樂的明快，華麗，又有著傳統的和諧，古樸。思緒一旦開啟，如泉水噴湧，如火山爆發，在音樂的海洋中游弋，在西方風情和東方古典優雅結合中，他順勢而做，譜了更多膾炙人口的曲子。
一時間，天下傳唱，百姓效仿，童叟皆知。十盤這一宮廷樂器以她傾城的魅力，走出宮廷的華奢之風，經過一代才子的傾力澆灌，經過盛世萬象的滋養，風情萬般，款款而來，走入了屬於她的輝煌。在姚攀的住所，眾人紛至沓來，一睹十盤的風采，常常是門庭若市，高朋滿座。在風情優美樂聲中，在變化萬千的音調中，許多將相王侯，常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回家。在晚霞滿天，夜幕降臨時，才恍然大悟，意猶未盡，戀戀不捨地與十盤揮手做別，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三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十盤這個古老、高貴、典雅的宮廷音樂，經過千年的演化，遷徙，褪去繁華，進入尋常百姓家，以平實、樸素，獨有的特色裝點著人們的生活，活在千萬個百姓的心中。
皚皚的白雪鋪滿了整個村莊，絢麗多姿的窗花烘托出祥和的氣氛。春節，這個聚家團圓的日子，喜聞樂見的十盤樂器正在激情上演，陣陣悅耳的音樂帶我們走進那個音樂的世界，屬於十盤的鏗鏘激盪的世界。
在村頭一個開闊的地方，一些人正在上演十盤樂器。陣陣優美的聲音劃開山村的寧靜，氤氳出溫馨的氣氛，村裡的男女老少扶老攜幼，蜂擁而來，不願錯過一年僅有的幾天快樂生活的精神大餐。那時，村人生活大都困苦，在困窘的生活中，唯有十盤給大家帶來些許生活的樂趣，填補人們生活的蒼白，勉勵大家有信心頑強走以後人生之路。
《壯士出征》，聽得老人肝腸寸斷，對嬌兒的舐犢之情，不捨之情。年輕人聽得熱血沸騰，透過鏗鏘音樂，我們彷彿看到那個烽煙四起，戰火紛紛的年代，一群年輕人意志昂揚，奔赴前線，用淚、用血，用生命來祭這面青春的旗幟。
《蘇武牧羊》，悽清又充滿鬥志的音樂。我們看到人跡罕至的貝加爾湖邊，那個白髮蒼蒼、瘦骨嶙峋的老人，拒絕豐厚的奉祿和高官的誘惑，守著一群公羊，期盼公羊生羔，迴歸故鄉。他崇高的民族氣節，富貴不能淫的堅守，穿過千年的歷史煙雲，緩緩向我們走來。
餘音嫋嫋，繞樑三日，人們沉醉於美妙音樂中，靈魂在那一刻迴歸天地，久久不散。
我的一首小詩訴說了，十盤的前生後世：
這是個豫西古城
一個偏遠的山村
無人知曉默默無聞
如今因為音樂
因為叫做十盤的樂器
讓她走出了澠池
走出了它獨有的風情
在更大的 屬於它的舞臺
剝去塵埃，還原古樸
演繹出本屬於它的美
穿越歷史的煙雲
它曾歡送大唐宰相姚崇
在富麗堂皇的宮廷
在君王大臣的目光中
以它獨特的魅力
令天下人傾倒，沉醉
千年的滄桑歷史
千年的堅守執著
一群樸實，勤勞的鄉親
用自己的微薄之力
堅守著文化自信
默默守護著這一瑰寶
終於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在新的時代
放射出
屬於她的熠熠光輝
小記：十盤已被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澠池縣果園鄉東安頭村流傳至今，代表河南古樂到山東演出。2011年和2012年被三門峽市和河南省錄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2017年正申報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姚海娜，河南澠池人，70後，喜歡文字，喜愛閱讀，喜歡在文字裡做夢，與文字同行，熱愛生活，供職於澠池縣統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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