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是看了紀錄片《人生第一次》第三集《長大》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目的不在於批判,而是想跟大家討論我們的生活中是否需要追求那麼多“有用的事”,那些看似“無用”卻珍貴的小詩究竟寄託了多少平時難以啟齒的充沛感情。
“烏雲和白雲結婚,
我們歡呼著,
去撿他們撒下的,
喜糖。”
五村中心小學三年級(3)班,全體同學
從小到大,老師教我們怎麼寫高分作文,家長樂於給我們買《高分作文技巧》的書籍,但好像沒人教過我們怎麼自由地表達感情。無論是羞於向父母表達的“我愛你”,還是青春期難以表述的複雜情感。
沒有一個學校不在乎升學率,但為什麼越來越多的偏遠鄉村學校開設了詩歌課呢?
雲南省莽水中學的校長說,這裡孩子懂事早,就連父母外出打工,他們都不會哭鬧,“安靜得像後山奔騰的瀑布,突然就沒有了聲響。”
學校開設了詩歌課,儘管不會加分,高考也用不到。但他們期待著用詩歌實現鄉村孩子自由的情感表達。
12歲的小鎖個頭很小,也不愛說話。最好的朋友是家裡貴重物品之一的小牛。他在人生中第一節詩歌課中什麼也沒寫出來。
但上完詩歌課回到大山深處的小鎖變得不一樣了,他牽著小牛出了門,在熟悉的山裡寫出了屬於他的第一首詩。
既然高考不考詩歌,那麼詩歌的意義在哪裡呢?
詩歌無法改變小鎖一家的生活條件,也不能讓小鎖考上大學。但是對於小鎖而言,詩歌是垃圾桶,那些沒人傾聽的情緒,他都可以通過詩歌表達出來。
因為學了詩歌的孩子,不會去砸玻璃。
許多年後,或許小鎖會對他的孩子說:“我小時候最好的夥伴是一頭小牛”,他的孩子也許會捲起葉子,看大山和草地,然後說:“我不會把風變色的秘密告訴你。”
在偏遠的山村,很多大人為生計而奔波,沒有時間陪伴自己的孩子。那些留守在家的孩子漸漸習慣沒有父母的陪伴,慢慢地懂事。
如果在成長過程中壓抑、灰暗和挫折的負面情緒沒有正確地抒發,那麼表達愛意就會變得更加困難。因為成長只有一次,所以,教育和陪伴才顯得更加迫切和有意義。
紀錄片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叫穆慶雲,是小鎖在漭水中學的同班同學。從兩年前開始,她就獨自一個人生活了。
爸爸於8年前因車禍去世,姐姐讀了大學,媽媽為了供她和姐姐讀書,常年在廣東打工,很少回家。
不同於同學的“我想做一個大海一樣的爸爸。讓兒女坐在我背上,像一條小船一樣。有時對兒女吹一場颱風,有時對他們風平浪靜。”她在篝火詩歌課上則寫了這樣的一首詩。
你看,這些沉默懂事的孩子們,繞個彎,開始用詩歌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和稍顯膽怯的渴望。
在和母親的視頻通話中,她給媽媽唸了自己寫的第一首詩。
屏幕兩頭相似的面龐上掛著同樣感情的淚水。
“女兒,原諒媽媽好嗎?”
“媽媽,我可不可以每個星期都給你讀一首詩。”
“好。”
這些缺少陪伴的孩子壓縮了自己的內心需求,快速成長。他們獨自在長大這條路上摸索,用最個人化的表達方式寫一首“看似無用”的小詩,擁有了另外一種美好的,自我表達的情感出口。
2015從中國人民大學畢業的康瑜放棄保研和留學,來到了雲南省莽水鎮支教。起初,她想要幫助這裡的孩子通過學習改變命運。她做了很多努力,當然也碰了不少的壁。
一次課堂中,窗外下起了雨吸引了學生們的注意力。康瑜突然鑽出一個念頭,“既然大家都喜歡下雨,那咱們索性不寫字了,聽聽這雨聲,看看這雨花兒,給它們寫一首小詩吧!”
這是第一堂詩歌課,學生們漸漸地有了改變。大家開始發現往往是那些平時不被關注的孩子更有細膩的情感,她開始思考或許這些大山裡的孩子更需要的是表達、被傾聽、被關注。後來,她在校長和其他老師的支持下開起了固定的“四季詩歌課”。
2017年康瑜再一次放棄留學,回到雲南成立了一個詩歌教育公益機構“是光”。通過開發課程及教師培訓,為全國偏遠地區3-8年級的學生提供詩歌課程,讓偏遠地區學生獲得平等的詩歌教育和自由的情感表達。
其實,最後再討論“吟無用之詩”的作用已然不大。但很難否認,很多時候我們被滋養撫慰,使人平和喜悅的,恰恰是這些無用而珍貴的事物。
所以,也不用一味追求“有用”,對吧?
“我們讀詩、寫詩並不是因為它們好玩,而是因為我們是人類的一分子,而人類是充滿激情的。
醫藥、法律、商業、工程,這些都是高貴的理想,並且是維生的必需條件。
但是詩、美、浪漫、愛,這些才是我們生存的原因。”
《死亡詩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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