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被称千古一相,位极人臣,与赵高三次交手为何无一获胜?

瓶子里的女人


李斯败得不冤。赵高长期从事文法工作,所以对付李斯,步步为营,布局精密,且比李斯更加了解法家的真谛。

第一步,对李斯施压。

首先,赵高先把水搅浑,劝秦二世加重刑罚以巩固统治,结果导致天下“盗贼”蜂起,而作为丞相的李斯,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秦二世不可能怪自己,所以将一肚子怨气全部撒在了李斯头上,数次责骂他说:“君居三公之位,如何任听群盗横行至于如此?!”

李斯既惧且怨,盗贼蜂起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们就没份儿?大家伙惹出来的大祸,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来背黑锅?不行,我得把这颗危险的皮球踢出去,先解了禁区之危再说!

于是李斯在极度慌乱之下,下了一步超级臭棋,他上书向秦二世请行“督责”之术,即以独断之君权,灭仁义之途,绝谏说之辩,并以严刑督责,使臣民人人自危,则不敢生变。

这就是法家“法”、“势”、“术”三大精髓中的“术”了,“术”简单来讲就是“驭下之道”,其本身并没有错,但“驭下”的前提是要“上明”,上若不明,多施“术”则下愈暗,故“术”切不可乱施,秦始皇施一施还没什么,秦二世一施,那还不完蛋?

果然,秦二世一开始施行督责之术,李斯就后悔了。秦廷上下,横征暴敛的都变成了明吏,杀人多的都变成了忠臣,结果遭殃的还是李斯一党的帝国骨干。事情发展到最后,咸阳城内路上的行人,有一半都是犯人;而在街市上,每天都堆积着以各种罪名刚刚被杀死的人的尸体。这下可好,本来只是故六国之人反秦,现在连秦人都骇惧思乱了,李斯毕生辛苦积攒起来的人品和人气,也一时之间跌入谷底,他的昏招不仅没能救到自己,反而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第二步,控制秦二世。

第一步施压已经彻底打乱了李斯的阵脚,下一步就是争取控制秦二世,将君与臣隔离开来,以避免李斯一党对自己的反扑。

与李斯同为法家的赵高,很清楚法家制度的核心就是君主绝对专制,所以只要控制了皇帝,就等于控制了一切,而他作为秦二世的老师与近臣,对此拥有天然优势。

于是赵高又找了个机会对二世说:“天子之所以贵者,因群臣但闻其声而不得见其面也。今陛下年少,一切政务未必皆能通晓。若日常坐朝,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禁中,臣与侍中学习法令之人,日侍左右,坐以待事。事至,得从容裁决,如此则大臣不敢妄奏,天下皆称为圣主矣!”

赵高这一招,不仅要孤立李斯,竟还要孤立皇帝了,这不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是什么?然而小屁孩胡亥被赵高这么一忽悠,居然就信了,事实上,他每天面对着李斯等一干叽叽歪歪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老臣,和一大堆枯燥无味的公文,还真是浑身不得劲!现在赵高肯主动替他分忧,他不禁对自己有一这么个不辞劳苦体仰上意的忠贤感到无比欣慰。

秦二世啊秦二世,你可真够二的。

于是君王从此不早朝,夜夜笙歌花天酒地,赵高趁势把持住了帝国政令上下传达的雄关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三步:离间李斯与秦二世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赵高与李斯打的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暗战,那么经过以上两个步骤,赵高已经彻底占住了战场之高地,李斯想要向上仰攻,谈何容易。所以李斯眼下,只能坐困关下,徒呼奈何?

然而赵高虽占尽地利,李斯不来攻,那也没辙。敌不动,如何抓住破绽破敌?于是赵高接下来又使了一计——诱敌。

一日,赵高亲造李斯之府,哭着说:“关东群盗如毛,警信日至,主上偏多发人役,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屡次进谏,只因职位卑贱,言多不见听。呜呜呜,此国家存亡之际,君侯为丞相,位高责重,何以不谏?”

赵高话可信,母猪可上树,然而李斯再也不是秦始皇时期那个睿智的李斯了,他在权位不保的危境中彻底失去了清醒的头脑,明明是一个陷阱,还傻傻的跳了下去,感动的说道:“非我不愿进谏,实因主上深居宫中,连日不出视朝,叫我如何面奏?”

赵高一笑,这有何难?我替你寻摸着,只要主上一有空闲,我就立刻通知你去。

李斯感激万分,连连称谢,看来赵高虽怀私欲,但在大义面前还是个忠臣啊,我从前看错他了。

赵高心中暗笑,不用这么快谢我,等我送你上天堂与老皇帝相会,再谢我不迟。

于是李斯怀着万分感激,三次在赵高的通风报信下进宫去见秦二世,却三次被挡在了门外。

原因很简单,李斯每次去见秦二世的时候,都不是“主上空闲之时”,而是秦二世与美女一度春风的关键时刻,你想,好事三次被扰,秦二世能见他吗?不但不见,还气坏了!

“吾平日无事之时甚多,丞相不来;吾游乐正酣,丞相辄来请事!岂丞相欺吾年少,故敢藐视我乎?!”

赵高心中暗笑一声,上前奏道:“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爵位不加,揣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陛下,丞相居心不轨,意图谋反,不可不防!”

秦二世大惊:“丞相竟有如此歹意?”

赵高道:“陛下莫忘了,丞相乃上蔡人,反贼陈胜乃阳城人,此二地相邻不及百里。臣闻丞相之族与陈胜之族有旧,故楚盗公行,过荥阳城,丞相之长子三川郡守李由竟守城数月而不肯击盗。臣又闻李由阴与群盗交通,常有文书往来,但不得实据,未敢奏闻。今丞相形态嚣张,屡犯龙颜,其反相已露,陛下不可不查!”

消息传出,这下李斯总算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赵高的诡计,他再不反击,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立刻上书弹劾赵高,道:“赵高擅作威福,权倾人主,阴有田常代齐之志。陛下不图,臣恐其必为变也。”

然而糊涂至极的胡亥,不但不相信,反下旨诘难起李斯来:“赵高为人清廉强干,洁行修善,平日尽忠事主,实心任职。如此之人,不可多得,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

李斯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赵高党同伐异,贪得无厌,私学之富,若田氏之于齐。他清廉?还洁行?晕死我了。

不管咋样,李斯的话,秦二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不但听不进去,而且一回头,就把李斯的话转告给了赵高,好似赵高反是他主子一般。

赵高说:“丞相心中所患者,独高一人而已。高若身死,丞相便为田常所为,更无顾忌。”

秦二世闻言大怒,心中已有了杀李斯之心。

李斯明白自己死期已近,但他不甘心,他还要垂死挣扎,于是邀同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联名上书,请罢修阿房宫,请减发四方徭役,并有隐斥赵高的语意。

——陛下呀陛下,今内有赵高乱政,外有群盗蜂起,章邯打的也不是很顺,陛下再不改弦易辙,帝国就要亡了!

二世不听,反而大怒:“朕贵为天子,理应肆意极欲,尚刑明法,使臣下不敢为非,然后可制御海内。且先帝起诸侯,兼并天下,外攘四夷,所以外拓疆土,内筑宫室,以示功业。今朕即位二年,群盗并起,丞相等不能禁遏,反欲罢先帝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朕还要尔等何用?”

完了,一切都完了。秦二世下令,冯去疾、李斯、冯劫玩忽职守,免官下狱!李斯且与其子李由有谋反状,命收捕其宗族、宾客,所有审讯工作,由郎中令赵高全权处理。

这又是何道理?按照秦典律,这三个帝国重臣,即便有罪,也该交给有司审理才对,奈何交给一个掌管宫禁安全的郎中令来负责?然而秦虽以法治国,但皇帝在“法”里却拥有无任何力量可以制约的最大权威,这就是先秦法家思想的第一大弊病。

于是,赵高严刑拷打三人,欲来个屈打成招。

冯去疾、冯劫二人,吃不住刑,遂相言“将相乃国之柱石,岂可见辱于刀笔胥吏。”奋而自尽。

李斯却不自尽,受辱也不自尽,赵高打了他一千大板,几乎要把他打成肉饼,他还是不肯自尽。总之无论如何,他也要抗争到最后一刻,他一死,赵高就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李斯不肯死,非要去做那无谓的抗争,然而他的抗争,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第一步,假装认罪,先去掉皮肉之苦。

第二步,上书二世,言明自己对秦有大功,实无谋反之心。即使有小过,也可将功抵罪。

我们知道,李斯的文笔是很好的,就如他写给秦始皇的那篇《谏驱客书》,可谓千古雄文,句句至理,字字珠玑,一支笔造就了一个泱泱帝国。所以,李斯有绝对的信心,他穷尽才华写出的这篇辩罪书,定可拯救自己的命运,绝处逢生。

可惜,这一封上书,在上传到秦二世的手里之前,已经被赵高扔进了垃圾桶。

——“李斯囚徒也,安得上书!”

由此,赵高明白了,李斯虽然暂时诬服,将来二世遣人复讯,必定翻供。于是他派遣其宾客数人,假扮成御史、侍中及皇帝特使,假奉皇命轮流去审讯李斯,李斯果然翻供,坚持说自己无罪,所谓谋反,纯属子虚乌有。

赵高一声冷笑,好你个如奸似鬼的李斯,还想以退为进,妄图翻盘?哼,做梦,你可逃不出我赵高的手掌心。

于是赵高命令假御史们,使出尔等的十大酷刑,把李斯给我往死里整。

李斯彻底绝望了,连“御史们”也如此对我,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我死了,罢罢罢,招了吧,就受了这千古奇冤,为后世忠臣们做个“好榜样”!

赵高的诡计终于得逞,等到秦二世派了真正的御史来复审李斯,李斯想也没想就立刻认罪画押,再也不敢翻供了。

秦二世接到李斯的供词,长舒了一口气,笑逐颜开:“李斯果欲谋反,微赵君,朕几为此贼所卖!”

这时派去查李由的使者也已回到了咸阳,言李由已死,死无对证。

李斯最后一线生机也没了,秦二世于是一拍板:李斯父子谋反罪名成立,罪当五刑,灭三族,腰斩于咸阳之市。

这一场玩命的暗战终于宣告结束,赵高大获全胜,李斯被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历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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