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做夢,是一種非常正常卻又神秘的生理現象,用現代醫學解釋,人在睡覺時,有些腦細胞還沒有完全休息,從而引起腦中的表象活動,就產生了夢境。夢境中所有的現象都來自於人已有的記憶,或潛意識,包括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

但是在古代,人們認為,做夢是有原因可尋的,如“莊周夢蝶”的故事,通過奇妙的想象力,用極其短小的篇幅,滲透了莊子的哲學精華;再如《周公解夢》,認為能夠通過夢,來解析個人未來的禍福。不僅中國人如此,國外也有類似對夢的研究,奧地利人弗洛伊德就寫了《夢的解析》一書,用心理學的方式,來解讀人們的夢境。

實際上,至今人們也沒能對夢的形成給出一個既科學又合理的解釋,夢境確實是一個神秘的現象,蒲松齡先生在創作《聊齋志異》時,自然不會放過跟夢境有關的話題,今天,我們就一起品讀《聊齋志異》中兩則跟夢有關的短文——《咬鬼》和《捉狐》。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咬鬼》

這個故事,是蒲松齡聽沈麟生講的,被收錄進了《聊齋志異》。

沈麟生有個朋友某翁,夏天午睡時,迷迷糊糊中見一個女子掀開簾子進屋來,某翁心想大概是鄰居來找自己老伴兒的吧,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因為這個女子的打扮過於喪氣了:

“以白布裹首,縗服麻裙,向內室去。”

縗服麻裙就是穿著喪服,並且頭上裹著白巾,一副披麻戴孝的打扮,跑到老翁家裡幹嘛呢?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疑惑間,女子已經從內室走出,老翁趁機仔細觀瞧,發現這個女子約摸30歲,臉色發黃,而且臃腫,眉宇間也皺著一團,神情十分可怕,漸漸向老翁的床邊靠近。老翁嚇得動也不敢動,只好假裝睡著,要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哪知道這個女子蹦上床,直接壓在老翁肚子上,好像有幾百斤重,這時候老翁雖然神志清醒,但想動也動不了,想叫也叫不出,只能任由女子蹂躪自己。只見那女子,把老翁的腮、鼻、眉、額都嗅了一遍,只覺得她的嘴巴冰冷,寒氣徹骨。

老翁急中生智,等女子再次嗅到他腮邊時,他奮起全力,狠狠地咬住了女子的顴骨,這一下勁兒也不小,牙齒都咬進肉裡去了。女子吃疼,一邊掙扎一邊哭叫,想要離開,但她越是掙扎,老翁越是用力,直到血水留下來,浸溼了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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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鬼相持不下之際,老翁聽見院裡有老伴兒的聲音,他急忙大喊:“有鬼!”只這一鬆口,女子飄然而逃,妻子進屋來什麼也沒瞧見,笑老翁是做了噩夢。老翁說你別笑,事情是如此這般,不信你看枕頭上還有血跡呢!

老伴兒拿過枕頭一看,果然有血跡,而且腥臭異常,老翁更是噁心得哇哇狂吐,一連好幾天,口中臭味都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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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狐》

這是孫老翁的故事,是蒲松齡的親家孫清服的伯服。

孫老翁一向膽大,一個白天正在休息,忽然覺得有東西爬上了床,隨後感覺身體都搖晃了起來,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孫老翁心想,莫不是被狐狸迷住了?他睜眼一看,果然看到一個和貓一樣大,黃毛綠嘴的傢伙,在他的腳邊輕輕蠕動。不一會兒它就貼上了孫老翁的身體,這小東西挨著孫老翁哪裡,哪裡就發麻發軟。孫老翁一動不動,直到它爬上腹部,老翁突然坐起來,用雙手掐住它的脖子。小東西被嚇得哇哇大叫,卻沒有辦法掙脫。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孫老翁叫老伴兒拿來繩子將狐狸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

“聞汝善化,今注目在此,看作如何化法。”

早就聽說你們狐狸善於變化,來來來,今兒我看著你,給我變個看看。

狐狸心想不蒸饅頭爭口氣,不能讓你老頭子小瞧了,在孫老翁說話間,狐狸把自己身子縮得非常細小,幾乎就要掙脫繩子了,孫老翁連忙用力捆緊它,結果小狐狸又把自己變得非常大,肚子足有碗口那麼粗,且十分堅硬,身子根本套不住它。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老翁用力,狐狸變大,老翁鬆懈,狐狸變小,一人一狐就這樣做著遊戲,實在沒辦法,老翁叫妻子拿刀來殺掉狐狸。妻子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竟然忘了刀在哪裡,老翁只好扭頭示意放刀的位置。

等他再回過頭來,手中只剩下一個空繩子,狐狸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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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

夢魘,民間俗稱鬼壓床,這個稱呼可以說是非常形象了,當人在睡眠中遭遇夢魘時,就感覺彷彿有千斤重物壓在身上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此時,人的腦子彷彿是清醒的,處於一種似醒非醒的狀態,想喊喊不出,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手腕和腳腕,能眨眼能呼吸,其他地方都想被定住了一樣,由於夢境本來就給人一種神秘感,加之身上被某種透明的重物壓著,感覺像是遇鬼了一樣,故而叫鬼壓床。

本質上來說,鬼壓床是噩夢的一種,跟睡覺的習慣和姿勢有著很大的關係,比如睡覺時被什麼東西遮蓋住了口鼻,或者壓迫了心臟或胸部。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有些解釋是說,人的睡眠分為深度睡眠和淺度睡眠,一般來說人都是從淺度睡眠中醒來,但有時候也會從深度睡眠中醒來,這時候大腦中負責接收信息的部分已經甦醒,負責運動的部分卻還在睡眠狀態,就會產生“鬼壓床”的幻覺。

科學怎麼解釋,顯然不是《聊齋志異》需要討論的內容,我們讀《聊齋》,就圖個驚險刺激,《咬鬼》和《捉狐》兩則故事,就是講夢魘產生的幻覺,通過蒲松齡的藝術加工,不僅具有真實的過程和情節,醒來之後甚至還有物證。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鬼與狐

《咬鬼》和《捉狐》兩則故事,相比之下,前者更加豐富,也更恐怖一些,後者不但沒有恐怖的氣氛,反而充滿了歡樂。都是鬼壓床,鬼和狐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先看《咬鬼》,故事中的女子掀簾而入,直奔裡屋,她可能是想去找老伴兒,結果不知為何沒有成功,才退而求其次,來到外屋加害老翁。女子施暴到翩然而逃這一段情節,從打扮樣貌、到細嗅老翁、到老翁奮起反擊,寫得細緻入微,有鼻子有眼的,特別是最後寫“伏而嗅之,腥臭異常……過數日,口中尚有餘臭雲”,讀到這裡好像就能聞到一股惡臭,這個故事一點也不下飯。

再看《捉狐》,讀來簡直輕鬆愉快,蒲松齡的文筆本就有些幽默,加上這篇故事充滿戲謔的味道,說是一出喜劇也不為過,特別是在孫老翁成功捉狐之後,一人一狐鬥智鬥勇的鏡頭,狐狸先是“縮其腹,細如管”,後來又“鼓其腹,粗於碗”,到最後狐狸逃脫,孫老翁“則帶在手如環然”,十分生動,我都能腦補出孫老翁一臉懵逼的樣子。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同為夢魘故事,鬼和狐的表現手法卻完全不一樣,是因為在《聊齋志異》這部書中,鬼和狐是完全不一樣的體系,書中人們對鬼和狐這兩種生物,天生就有這完全不一樣的看法。

站在人類的角度,鬼和死亡是相連的,人怕鬼,不如說人怕死,所以在人與鬼的搏鬥中,鬼是佔上風的,文中老翁也是憑著急中生智和被逼出來的膽氣,才敢奮起咬鬼。而狐狸就弱爆了,《狼三則》中,屠夫連兇惡的狼都敢鬥,何況狐狸。人乃萬物之靈,在人與狐(動物)的鬥爭中,人類充滿了優越感,無論體力和智力,都可以凌駕于都狐狸之上。

當然,如果是狐狸精,那又不一樣了。

所以,《咬鬼》一文,更突出故事情節的恐怖性,而《捉狐》則偏重於戲謔,作者的文筆也更加輕盈灑脫,妙語連珠,讀來讓人捧腹。

《聊齋》中的大膽狂人,“鬼壓床”後不僅不怕,反和女鬼鬥智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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