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疹、天花、百日咳……可愛的動物究竟送給人類多少“致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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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譯文君看到了這樣一條微博:

每日读 | 麻疹、天花、百日咳……可爱的动物究竟送给人类多少“致命礼物”?

©微博用戶 @fengfeixue0219

原來,這次新型冠狀病毒的源頭,打著“海鮮市場”的幌子,實際上還銷售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甚至明碼標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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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用戶 @閆小駿

從照片上看,市場內部環境髒亂差,衛生狀況著實堪憂。誠如轉發的這位博主所言,這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而現在,它已經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

食用野生動物不但殘忍,而且可能違法。進而聯想到中國科學家確認SARS的源頭是蝙蝠、果子狸是直接感染源……雖然目前還不確定新型冠狀病毒是否由野生動物引起,但免不了讓人疑心。

《槍炮、病菌與鋼鐵:人類社會的命運》這本書裡,學者賈雷德·戴蒙德試圖從演化生物學和生物地理學的角度,為我們揭開一個另類的文明史。

其中,第十一章《牲畜的致命禮物》,就寫到了歷史上那些讓人類聞風喪膽的恐怖瘟疫,或多或少都有可愛動物的影子……

牲 畜 的 致 命 禮 物 ( 節 選 )

賈雷德·戴蒙德 著謝延光 譯

一、流行病的特點

與偶爾來襲的小病不同的是,作為流行病有幾個共同的特點。

首先,它們從一個受感染的人迅速而高效地傳給近旁健康的人,結果使整個人口在很短時間內受到感染。其次,它們都是“急性”病:在很短時間內,你要麼死掉,要麼完全康復。第三,我們當中的確獲得康復的那些幸運的人產生了抗體,使我們在很長時間內,也可能是一輩子不用擔心這種病會復發。最後,這些病往往只在人類中傳播;引起這些病的病菌往往不是生活在土壤中或其他動物身上。

所有這4個特點也適用於美國人所認為的那些習見的兒童急性傳染病,其中包括麻疹、風疹、急性腮腺炎、百日咳和天花

這4個特點結合起來往往造成了某種疾病的流行,其原因不難理解。簡單地說,情況是這樣的:病菌的迅速傳播和症狀的迅速發展,意味著當地人口中的每一個人很快就受到感染,之後不久他或者死去,或者康復並獲得免疫力。仍然會受到感染的人都不會活下來。但由於這種病菌除了在活人體內是不可能生存的,所以人死了這種病也就消失了,直到又一批兒童達到易受感染的年紀——直到一個受到感染的外來人使一場流行病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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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動物與人類疾病

考慮到我們同我們所喜愛的動物的親密關係,我們必定不斷地受到它們的病菌的攻擊。這些人侵者經過自然選擇的篩選,只有少數得以成為人類的疾病。只要把當前的一些疾病迅速地觀察一下,我們就可以看出動物原病轉化為人類疾病的4個階段

第一階段可以由幾十種病作為例證,這些病是我們不時從飼養的寵物和家畜那裡直接得來的。它們包括從我們的貓那裡得來的貓抓熱,從我們的狗那裡得來的鉤端螺旋體病,從我們的雞和鸚鵡那裡得來的鸚鵡熱,以及從我們的牛那裡得來的布魯氏菌病。

我們同樣也會從野生動物那裡感染疾病,例如獵人在剝野兔皮時可能得兔熱病。所有這些病菌仍然處在向人類病原體演化的早期階段。它們仍然不能直接地從一個人傳染給另一個人,甚至它們從動物身上轉移給我們也仍屬罕見。

第二階段,原先動物的病原體已演化到可以直接在人群中傳播從而引起流行病的地步。然而,這種流行病由於幾個原因而消失了,如被現代醫藥治癒了,或因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已得過病了,有的獲得了免疫力,有的已經死了。例如,以前有一種叫做奧尼翁-尼翁熱的不明熱病於1959年在非洲出現,接著感染了幾百萬非洲人。它大概是猴子身上的一種病毒引起的,由蚊子傳染給人。病人很快康復且不會復發,這一點有助於這種新出現的病很快消失。

由於另一原因而消失不見的一種致命疾病是新幾內亞的庫魯病。這種病因吃人肉而傳染,是由一種作用緩慢的病毒引起的,人一旦染上這種病毒,終生都不會痊癒。就在庫魯病快要消滅新幾內亞的2萬人的福雷部落時,澳大利亞政府於1959年左右建立了對這一地區的管理,結束了吃人肉的習俗,從而也結束了庫魯病的傳播。

醫學史連篇累牘地記載了一些我們今天聞所未聞的疾病,但這些病曾一度引起了令人恐怖的流行病,接著又像出現時那樣神秘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有許多流行病在現代醫學發明出用以確定罪魁禍首的病菌的方法之前很久便已銷聲匿跡了,1485年到1552年在歐洲迅速蔓延並使歐洲一片驚慌的“英國汗熱病”和18、19世紀法國的“皮卡迪汗熱病”只是其中兩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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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極一時的竹鼠,也是一種危險的齧齒類動物。

我們主要疾病的演化的第三階段可以原先的動物病原體為代表,這些病原體確已在人體內安家落戶,但並沒有消失,可能仍然是或可能仍然不是人類的主要殺手。

拉沙熱是由一種可能來自齧齒類動物的病毒引起的,它的前途仍然十分難以預料。拉沙熱是1969年在尼日利亞觀察到的,它在那裡引起了一種傳染性很強的致命疾病,即使出現一例這樣的病,尼日利亞的醫院就都得關閉。

情況比較清楚的是菜姆病,它是由一種螺旋體引起的,老鼠和鹿攜帶的扁蝨叮咬了人,這種螺旋體就從叮咬處進入人體。

艾滋病來自猴子的病毒,1959年左右有了關於人類感染這種病的最早記錄。這種病的前途甚至更有保障(從艾滋病毒的觀點看)。

它們代表了演化的最後階段可以只有人類才會感染的由來已久的疾病,這些疾病必定是多得多的病原體在演化過程中的倖存者,所有那些病原體都曾力圖迅速轉移到我們身上—但多半失敗了。

在這些階段究竟發生了什麼,使一種本來為動物所獨有的疾病轉化為一種為人類所獨有的疾病?有一種轉化涉及居中傳病媒介的改變:如果一種依賴某種節肢動物為傳播媒介的病菌要轉移到一個新宿主身上去,這種病菌可能也不得不要去尋找一種新的節肢動物。

例如,斑疹傷寒最初是由老鼠身上的跳蚤在老鼠之間傳播的,這些跳蚤過不多久就能把斑疹傷寒從老鼠身上轉移到人的身上。最後,斑疹傷寒菌發現,人身上的蝨子提供了一種效率高得多的在人與人之間直接往來的方法。由於美國人大都消滅了身上的蝨子,斑疹傷寒又發現了進入我們體內的一條新的路線:先是傳染給北美東部的飛鼠,這些飛鼠藏在閣樓上,然後再通過這些飛鼠傳染給住戶。

總之,疾病代表了一步步的演化,而病菌則通過自然選擇適應新的宿主和傳病媒介。但同牛的身體相比,我們的身體具有不同的免疫系統、蝨子、排洩物和化學物質。在這種新的環境下,病菌必須演化出新的生存和傳播方法。在幾個富有啟發性的病例中,醫生或獸醫實際上已經能夠觀察到演化出這種新方法的病菌。

三、農業與瘟疫

為什麼農業的出現會成為我們人群傳染病形成的開端?

其中一個原因前面已經提到,那就是農業比狩獵採集的生活方式維持了高得多的人口密度——平均要高10倍到100倍。另外,狩獵採集族群經常變換營地,留下了一堆堆排洩物,上面聚集了大量病菌和寄生蟲的幼蟲。但農民是定居的,他們生活在自己排放出來的汙水之中,從而為病菌從一個人的身體進入另一個人的飲用水源提供了捷徑。

有些農業人口把自己的糞便收集起來,當作肥料撒到人們勞動的田裡,從而使糞便中的病菌和寄生蟲去感染新的受害者變得甚至更加容易。灌溉農業和魚類養殖為蝸牛和水蛭提供了理想的生活環境。蝸牛是吸血蟲的宿主,而水蛭則在我們涉過滿是糞便的水中時鑽進我們的皮膚。定居的農民周圍不但有自己的糞便,而且還有被他們貯藏的糧食吸引來的傳播疾病的

齧齒類動物。非洲農民砍伐出來的林中空地也為瘧蚊提供了理想的滋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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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蝸牛這麼可愛,其實挺危險的……

四、城市、貿易與病菌遷徙

如果說農業的出現就這樣地使我們的病菌交了好運,那麼城市的出現則給它們帶來了更大的幸運,因為在甚至更糟的衛生條件下,更加擁擠的稠密人口使情況惡化了。直到20世紀初,歐洲的城市人口才最後穩定下來:在那以前,來自農村的健康農民不斷地移居城市,這對於補充城市中因人群病而死去的人是必要的。

對病菌來說,另一件好事是世界貿易路線的發展。到羅馬時代,這些貿易路線把歐洲、亞洲和北非有效地連接成一個巨大的病菌繁殖場。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所謂安東尼瘟疫的天花終於到達羅馬,在公元165年到180年期間殺死了幾百萬羅馬城鎮居民。

同樣,所謂查士丁尼瘟疫的腺鼠疫也第一次在歐洲出現了(公元542—543年)。但直到公元1346年,所謂黑死病的鼠疫才開始全力打擊歐洲,那是一條新的通往中國的陸上貿易路線,為滿是跳蚤的毛皮提供了一條貫穿歐亞大陸東西軸線,從到處瘟疫的中亞地區到歐洲的快速運輸通道。

今天,我們的噴氣飛機使得甚至最長的洲際飛行都比人類任何傳染病的持續時間要短暫。1991年一架停在利馬(秘魯)的阿根廷航空公司的飛機,就設法從利馬飛越3000英里把幾十個感染霍亂的人當天送到我所居住的城市洛杉磯。美國人周遊世界和外國人移居美國的迅速增多,正在把我們變成另一座熔爐——這一次是

病菌的熔爐,而這些病菌我們原先認為不過是在遙遠的國度引起一些古怪的疾病而未曾予以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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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撥鼠可愛嗎?去年讓人恐慌的腺鼠疫就是它們引起的

五、病菌的新大陸征服史

人類歷史上致命病菌的重要性,可以從歐洲人征服新大陸並使那裡人口減少這件事得到很好的例證。印第安人在病床上死於歐亞大陸的病菌的,要比在戰場上死於歐洲人的槍炮和刀劍下的多得多。這些病菌殺死了大多數印第安人和他們的領袖,消磨了倖存者的士氣,從而削弱了對歐洲人的抵抗。

在我年輕的時候,美國小學生所受到的教育是:北美洲本來只有大約100萬印第安人居住。把人數說得這樣少,對於為白人的征服行為辯解是有用的,因為他們所征服的只不過是一個可以認為幾乎是空無所有的大陸。

然而,考古發掘和對最早的歐洲探險者所留下的關於我們海岸地區的詳盡描寫表明,印第安人原來的人數在2000萬左右。就整個新大陸來說,據估計在哥倫布來到後的一兩個世紀中,印第安人口減少了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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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人帶來了“文明”,也帶來了屠殺、剝削和瘟疫……

主要的殺手是舊大陸來的病菌。印第安人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病菌,因此對它們既沒有免疫能力,也沒有遺傳抵抗能力。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和斑疹傷寒爭先恐後地要做殺手的頭把交椅。好像這些病還嫌不夠似的,緊隨其後的還有白喉、瘧疾、流行性腮腺炎、百日咳、瘟疫、肺結核和黃熱病

雖然有十幾種來自舊大陸的主要傳染病在新大陸安家落戶,但也許還沒有一種主要的致命疾病從美洲來到歐洲。唯一可能的例外是斑疹傷寒,但它的原發地區仍然是有爭議的。如果我們還記得稠密的眾多人口是我們的人群傳染疾病演化的先決條件的話,那麼病菌的這種單向交流就甚至更加引人注目。

如果最近對前哥倫布時代新大陸人口的重新估計是正確的,它不會比同時代的歐亞大陸人口少得太多。新大陸的一些城市,如特諾奇提特蘭城,屬於當時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為什麼特諾奇提特蘭城沒有可怕的病菌在等待著那些西班牙人呢?

六、馴化動物與流行病

一個可能的起作用的因素是,新大陸開始出現稠密人口的時間要稍晚於舊大陸。另一個因素是,美洲的3個人口最稠密的中心——安第斯山脈地區、中美洲和密西西比河流域——並未由於經常性的快速貿易而連成一個巨大的病菌繁殖場,就像歐洲、北非、印度和中國在羅馬時代連接起來那樣。

然而,這些因素仍然不能說明為什麼新大陸最後顯然完全沒有任何流行的人群病。據報道,在1萬年前死去的一個秘魯印第安人的乾屍上發現了肺結核菌的DNA,但在這方面所使用的識別方法並不能把人的肺結核菌同一種親緣很近的在野生動物中廣泛傳播的病原體(牛科動物分支桿菌)區別開來。

其實,只要我們暫停一下,問一個簡單的問題,那麼美洲之所以未能出現流行的致命的人群病的主要原因就一定會變得很清楚。這個問題就是,想象一下這些疾病可能會從什麼病菌演化而來?我們已經看到,歐亞大陸的人群病是從歐亞大陸馴化的群居動物的疾病演化而來的。儘管歐亞大陸有許多這樣的動物,但

在美洲馴化的動物只有5種:墨西哥和美國西南部的火雞、安第斯山脈地區的美洲駝/羊駝和豚鼠、熱帶南美的美洲家鴨和整個美洲的狗。

反過來,我們也看到,新大陸馴化動物的這種極端缺乏,反映了用以啟動馴化的野生動物的缺乏。在大約13000年前上一次冰期結束時,美洲有大約80%的大型野生哺乳動物便已滅絕了。同牛和豬相比,印第安人剩下的那幾種馴化動物不可能成為人群病的來源。美洲家鴨和火雞不是大群在一起生活的,它們也不是我們喜歡摟摟抱抱與我們有大量身體接觸的動物(如小綿羊)。豚鼠可能製造了一種類似恰加斯病或利什曼病的錐蟲感染,使我們的一系列痛苦雪上加霜,但這一點還不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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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駝真是難得的既可愛又安全的生物……

最令人驚奇的是,人類疾病沒有一種來自美洲駝(或羊駝),這使人不由去把這種相當於歐亞大陸牲畜的安第斯山牲畜研究一番。

然而,美洲駝有4個方面使它們不能成為人類病原體的來源:它們不像綿羊、山羊和豬那樣大群飼養;它們的總數絕少會趕上歐亞大陸的家畜種群,因為它們從來沒有傳播到安第斯山脈以外的地區;人們不喝美洲駝的奶(因此不會受到它們的感染);美洲駝不是在室內飼養,和人的關係不那麼密切。相比之下,新幾內亞高原地區居民中做母親的婦女常常用自己的奶喂小豬,而豬也和牛一樣經常養在農民的簡陋小屋裡。

源於動物的疾病在歷史上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舊大陸與新大陸之間的衝突。歐亞大陸的病菌在大量消滅世界上其他許多地方的土著民族方面起了關鍵的作用,這些民族包括太平洋諸島居民、澳大利亞土著居民、非洲南部的科伊桑民族(霍屯督人和布須曼人)。這些以前沒有接觸過歐亞大陸病菌的民族的累計死亡率在50%和100%之間。例如,伊斯帕尼奧拉島的印第安人口,從哥倫布於公元

1492年到達時的800萬左右減少到1535年的零。

(完)

Guns,Germs and Steel

槍炮、病菌與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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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延光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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