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艺术家解读“四郎探母”,现在这么多唱“四郎探母”的,一样吗

老艺术家解读“四郎探母”,现在这么多唱“四郎探母”的,一样吗

王玉蓉(1913年一1994年6月8日)京剧表演艺术家 ,女,京剧旦角演员。

1929年赴厦门演出《十三妹》等剧,初露头角。1933年在北京拜王瑶卿为师,苦学三年后,组班演出,在长安大戏院初演成功。不久应百代公司之邀,与马连良、管绍华等合作灌制《武家坡》、《四郎探母》等唱片。

后赴新加坡、泰国等国访问演出,深受欢迎。又与姜妙香、杨宝森、金仲仁、李多奎、奚啸伯、裘盛戎、李洪春等合作,蜚声南北。演出十分重视质量,兼有陈墨香等为她编导,使她成为"王派"青衣代表人物,在北京、天津、上海、宁波、武汉、南京等地均有极高的声望。1949年后,与其女小王玉蓉组成蓉菁京剧团,与高盛麟、纪玉良等合作演出于苏南、长沙等地。

1953年参加武汉京剧团,任副团长。后转入上海新民京剧团任主演。1957年调入北京和平京剧团任副团长。后调到吉林省京剧团任副团长,与毛世来合作演出。1964年调吉林省戏曲学校任教。1974年退休回北京定居
这是王玉蓉谈《四郎探母》中的公主与太后表演的讲课,内容很珍贵。现在舞台上多有《四郎探母》的演出,很多演员也有《四郎探母》的清唱对唱,学习王玉蓉先生的讲课,对照现在的舞台演出,高下不言自明。

当年,我到北京来拜王瑶卿先生为师,头一出戏学唱的就是《四郎探母》。这出戏本
是师父的拿手戏。他当初陪谭蠢培老先生唱这出戏,成了他们有名的对儿戏。师父早年在
宫中演戏,接触过不少旗人贵妇,对他们的行动.坐卧,有过仔细的观察。我向师父学《
四郎探母》铁镜公主的时候,师父首先就告诫我:旗人规矩大,扎数多,梳上旗头可不能
来回晃,回身看东西的时候,头跟身子要一块儿转。,这样才透着端庄、有身分。
公主出场唱四句[西皮摇板]: “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
…”师父教的与一般唱的不大一样,“丹”字要高,“艳阳天”不能太长,唱得干净利落
,“好”字耍腔,“百”短促,“鸟”和“喧”放出去。这两句唱来有跳跃性,表现了她
此时心情上的轻松愉快,和她上场时轻盈的步法是一致的。唱完第三句“我本当与驸马消
遣游玩”,要从门外住房里看一下四郎。看的时候脑袋不要单转,而要整身子转,成侧立
。两只手都在前面,不背手,手也不扶腮,只把手一抬,眼往四郎坐的地方(中间小座)斜


瞟一下;头侧一下,给观众看个侧脸。唱完末句“怎奈他终日里愁锁眉间”后,进门。进
门时不能低头,只把脚抬一下,走出门坎儿来。脚整抬,不要欠脚。这几个动作做得要“
帅”,要不失身分。旗装穿的是花盆底鞋,走起来步于是很有讲究的,既不是小生步,也
不是八字步。小生步是亮靴底,旗装可不能亮靴底,而是大步走。公主走时腰是直的,收
腹,挺腰,脖子梗着,主要是腰上的劲儿,腰上没劲就走不好看
夫妻见面之后,公主看出四郎有心事,要猜一猜他的心事。四句“莫不是”,在唱腔
上,与其它的[西皮慢板]的唱腔区别不大,但是师父教时,要求特别注重唱时的情绪。尤
其是那一句“莫不是怀抱琵琶你就另向别弹”,结尾时加一个“哪”,急促地煞住,加以
做出不高兴的神情,就把公主埋怨的心情唱出来了。这才能引起四郎因为委屈而哭,公主
才又安慰他: “猜不着,你别哭哇!我跟你闹着玩儿呢!”这里自—然地表现出夫妻之间
的感情,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后面,公主看到四郎是在思亲拭泪,心里有数了,接过孩子

,打发丫鬟下场,才叫四郎:“驸马,你这儿来。我这一猜,就猜着了。”然后唱末一句
“莫不是思骨肉意马心猿,”其中“骨肉”唱时拔高,突出这是问题的中心。
这本是一出写情的戏,既表现骨肉情,又表现夫妻情,整个戏都要抓住一个“情”字
。唱出情来,才能感人。这一段戏的“四猜”既包含着小夫妻之间平日相逗的情趣,又表
现了公主想为驹马解愁的深情,同时又还带有一点担心埋怨的意味,公主的感情是多面的
,复杂的,只有在这里把情铺垫足了,后面的盗令、回令才有可能。
公主盟誓唱[快板],必须注意气口,注意偷气、换气,注意抑扬顿挫。比如这里的“
我若是走漏他的消息半点”一句中的“他”字,耍个小腔,换气,然后再接“消息半点”
;也可加上个“的”字,要垫在“他”的小腔后换气处,然后在开始唱“消”字时,带着
手再份一口气。 “尸不周全”四个字不能拉匀了唱,师父唱时;把“尸”字拉长,“
不”字是轻轻的,一出字就马上接“周”字。这样唱可以有变化,有起伏,有感情,好听


当公主听四郎说井非姓木名易时,又气又委屈:和他共同生活了十五年,连真名实姓
都没有,真是欺人太甚!“今儿个说了真名实姓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奏知母后,哈哈!
要你的脑的”这是真生气,她是公主,是萧银宗的宠儿,又是北国武将家风,怎能容得下
这样的欺骗?一怒之下,根本就顾不上刚才起过誓。但十五年来,他们又的的确确是恩爱
夫妻,她十分爱自己的丈夫,因此下面这句“你害苦了我了!”又是那么的痛苦,她气哭
了,这句念要带哭音,念完把脸一扭,左腿往右腿上一搭。她这时的感情和心理状态,极
其复杂和起伏不平,这段表演有刚,表现她生气的一面;同时又还要有点柔,表现她夫妻
感情的一面,人物才不简单化。
四郎表家园这段戏,公主的感情也是一步步变化的。开头她把孩子撤尿,尿完了,把
旗袍抖一抖,又稍抬起身,把溅在旗袍上的尿擦一擦,还回答四郎说:“还管住我孩子不
撤尿吗?”这都是很生活的,但她在赌气,并不很注意听他说,不爱搭理他,这个情绪要

贯穿下来。念的、做的都只能在过门中进行,千万不能影响人家的唱。直到听说“余太君
”,情绪才开始转变。她知道余太君这个人,而且非常景仰她,驸马是她的儿子,这可不
一般。于是,身子挪一下,慢慢转向四郎,听得也就比较仔细了。越听越聚精会神,才可
能在四郎唱出“我本是杨”的时候,马上站起来,一伸手去捂他的嘴,要他别说下去。然
后示意到外面看看有人没有。出门后,公主只看上场门,看的时候,背向观众,还要注意
旗头不晃,脖子依然要梗着,身子往左稍一摇,右脚一颠,右肩稍高一点;紧接着身子往
右稍一摇,左脚一颠,左肩稍高一点。动作是这个样子,可是做的时候心里一定要想着你
是在察看有没有人。观众看见是你的背影,你心里如果没有,观众不知道你在于什么。背
上有戏就是要心里有戏。
看完回到屋里再念: “杨什么?”等听到“我本是杨四郎”一征,一下子就傻了,两
眼发直,身子往后迟,不管四郎唱下去,;直迟到“九龙口”,楞在那里,四郎唱完那段

,空一板,才“呀”了一声。这“呀”字出口,还是不动,胡琴拉到过门的最后才动,向
前走两步,唱[快板]。这段[快板],感情变化很大,“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五载到
今日才吐真言”,是说明她惊异的心情,这里既没有敌视,又没有埋怨。紧接下去就是对
文夫的关心。“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他思家乡想骨肉不得团圆。我这里走向前再把
礼见....”这里表现出公主对四郎的理解和敬仰,唱时必须要有感情,演员唱不出感情,
只唱出每个字的高低长短,是感动不了观众的。“思家乡”三个平声字,一样的高上去,
三个字三板,摆得匀匀的;“想骨肉”三个厌声字,低下来,骨、肉两字都是“双的”
(不是单音,而是每个字耍小腔),唱的时候,要充满对丈夫的同情。
接下去就是四郎与公主“对口”〔快板〕了,这是最抓观众的地方,可是很难唱。师
父常说:“你把[慢
[摇板]唱好了,才算好哪!” [慢板]有腔,把腔唱好,在一定的地方,观众就会叫好。可
是〔快板〕和〔摇板〕 (〔摇板]跑有板)就全凭气口掌握得好,快慢有变化,可是都要有

尺寸,什么地方使劲儿,什么地方一带而过,就要练。
到了“盗令”一场,太后的戏很重要。太后走步,与公主就不同。公主走时腰是直的
,腿也是直的;太后老了,要哈一点儿腰(只能一点儿,过了就显得太老了),腿也稍微屈
一点儿,仍是腰上的劲,不过腿上要磕膝盖使劲,迈步要大一点,脚不能招高。太后就要
走出一国之主的气魄,可是还要注意“帅”
太后“闷帘”唱一句〔导板]后上场,师父教的是第二句走到中间唱,然后走到下场
门一边唱第三句,再走到上场门一边唱第四句,再回到中间唱“叫番儿摆驾银安殿”。无
论走,无论站,都是七分脸朝外,既不能全向观众,又不能整个侧过身去,这样可以不太
板,感情又便于和观众交流。唱完转身入座,登宝座要上台阶。我们参观故宫,宝座旁至
少是三层台阶。没有扶手,又够不着桌子,就是自己走上去。如果要表现她老了,腿脚不
利索,招呼一下宫女过来,扶着上去也行。走得要稳,要慢。坐下唱末一句“拆开兵书仔
细观”,拿起龙案上的书来翻开看时,公主上。

公主是来盗令箭的,可一上来还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着才能盗到手。请安是很吃功
夫的,双腿一齐弯,腰是直的,慢慢蹲下去,就象坐椅子一样,不能撅屁股,撅一点儿都
不好看。一直蹲到屁股几乎挨上脚跟,再起来,不能低头,仍然要直着腰。整个一出《探
母》前后有五个安,每个都要一丝不苟地请好。这里唱“把驾参”时请安,请完安站在一
旁。太后让她回去,她下殿,回头一看,摊一下右手,表示还没有办法,唱“举目回头四
下观。桌案现有金铍令箭(用手指一下龙案上的令箭),不能够到手也枉然。低下头来心暗
转”,这几句要多用低音,这都是她把心里的话冲观众唱的。低头,只要略低一下,是在
想,无意中手一动,摸到了左手抱着的孩子,忽然有了主意,用眼看一下孩子,接着唱“
有一巧计在心间,阿哥身上掐一把”;不用死气白赖地掐,这个娇孩子,只要一碰,他就
得哭。
太后一听孩子哭,喊公主回来,问“孙儿啼哭为哪般?”公主答:“母后! (唱)小
奴才生得皮肉贱,他要母后令箭玩。母后就该将他斩!”唱到“令箭玩”时,右手一指令

箭,眼并不看,意思是:不是我要,我不在乎这个令箭,是孩子想要。在殿外时她只说句
“巧计”,用手掐一下孩子,究竟是什么计,没说,到这时才说出了令箭;我演这戏时,
唱到这里,台下总有反应。太后紧接在“斩”字后喊出:“慢着!”可不能慢了。公主唱
“将他斩”时,向前欺一步,一举孩子。不能走到中间去,也不能把孩子举高了,否则就
挡着太后做戏了,有点意思就行了,这是做给太后看的。太后说出“慢着”,就收回‘来

公主把令箭哄到手,右手拿着,谢思下殿,唱一句: “母后中了我的巧机关哪!”
把令箭往外一送,转身,把令箭往身后一背,缓步下场。这里要注意演出身分来,令箭不
能耍,动作要干净利索。
太后下来,仍是三步, 走到台口,唱末一句“福寿宫中乐安然”,唱过“中”字
,在胡琴过门中撤半步,侧身仲着自己的右前方,然后唱完“乐安然”,向前走,一步,
两步,三步,转身,面向下场门,一直走下去。走得要稳,头上的挑,只能稍微有一点摆

动,可不能过火。公主有公主的身分,太后有太后的身分,可不能只为了讨观众好,,就
不管不顾。
公主盗令回采,要和四郎“耍笑玩”,让他着一下急,这也是写人物性格的地方。这
位娇生惯养、处处顺心的公主,天真、幼稚,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她认为
四郎去探母是人之常情。这和后面“回今”时听说太后竞要把驸马问斩感到出乎意料的情
景是相呼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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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连良王玉蓉《武家坡》

最后一场“回令”。四郎过关探母,已被发现,太后升殿,就为处理这桩公案,因此
用[急急风][五锣]上场。步法要比“盗令”上场时快些。步子虽快,但气魄仍旧,而且还
要上那三层台阶。这一段太后审问四郎节奏都是很快的、听到四郎说出自己是扬延辉,太
后一拍桌子: “…推出银安问斩刑!”然后略侧身坐在那里生气。
四郎问斩,国舅把公主请采,她从来没把问题看得多么严重,想着在母后面前求情,
一求一个准。看到太后真发火了,她才感到问题不那么简单。但是她还想着太后疼她,母
女之间总还有转变的余地,因此地以笑嘻嘻的感情唱出“看在儿臣饶他身”,这是她在母
后面前撒娇,她想一撒娇母后就会饶了驸马,过去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没想到母后还是
“定斩不赦!”她急了,把四郎叫来一同哀告,也不成,这就火了,和太后对顶起来。公
主的感情一层层变化,必须通过唱做表现出来,不能唱得一道汤,而要唱出思想变化。这


里还有一层,就是当公主唱“附马犯罪理当斩”时,当初师父就要求两位国舅做出听到一
惊的表情。师父认为:台上什么时候都得有表情,不能你唱的时候我没表情,我唱的时候
你没表情。国舅把公主请来就为的救驸马,听到公主唱“理当斩”,他们怎能不惊啊,只
有台上所有的演员都在戏中,都在情理之中,都演出感情来,戏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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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剧照:裘盛戎周啸天王玉蓉《宝莲灯》

太后不赦四郎,两位国舅出主意,让公主把孩子扔给太后,假装自则来吓唬太后,公
主照办了。孩子不能真扔,而是递到太后怀里;宝剑是挂在大帐子上的,公主拔出来假装
要抹脖子。抹脖子是假的,但要把声势造起来。公主把剑往左一伸,喊一句“我可要死了
”,这边国舅说:“您可别死!”公主再把创往右一横,喊一声“我可不活着了”,那边
国舅说:“您可不能死2”弄得一阵大乱,下不来台,太后就在乱中一拍桌子:“嘿!赦了
!”师父那会儿安排的场上就是要乱;你也哭,我也喊,才能造成迫使太后准情的声势。
然后太后一拍桌子,全镇住了。师父说:“拍这一下桌子很要紧,要不然没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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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被赦后,谢公主请三个安,每请一个安往前一步,公主退一步,接一个安。接着
公主给四郎赔礼,请两个安,都是单腿一屈,右手按膝头, (左手抱着孩子呢)。最后
太后吩咐四郎去把守北天门,公主只说十句:“你可好好的当差啊!”有人演讨还有什么
“可别忘了回令”之类逗哏的话,诚然,插科打诨、抓哏逗笑是我们京剧常有的手法,但
是那也要看具体人物和环境。宫殿那儿是严肃的地方,这样就有点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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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蓉便装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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