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作者路過河南省宜陽縣一處荒山頂上，發現一座無人看守的養雞場。養雞場的面積很大，這兒原來應該是一個果園，山上到處都是枯死的杏樹、桃樹。幾個簡易的棚子用玉米杆圍了起來，大約數百隻雞一看到有人過來，迅速跑向門口，卻被四隻大鵝衛兵一樣驅趕了回去。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不禁覺得奇怪：荒山附近幾里範圍內都沒有村莊，會是誰在這兒養雞呢？
正要離開，一輛轎車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來三個人，“想要點雞蛋還是逮倆雞？”大叔問。看到主人回來了，作者也熄火下來跟大叔閒聊，問他怎麼在這荒山上養雞，也沒人看管，不怕丟嗎？大叔笑了，指指前面的路：“你是不是到前面拐回來了？這條路是斷頭路，俺們種地的路，走到頭只能到地裡頭。我在這兒養雞，不用專門看，出來進去就這一條路，還得經過咱家門口，山上我裝的有監控，來個人手機都報警了，不怕。”
大叔姓武，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貨運司機，開車開了30多年。“耍車耍了半輩子，夠了，不想再開了。娃子們也都出去打工了，我回來給人家帶帶孩子。咱農村真是沒啥弄，我看村裡這片果園也荒了，上來養倆雞怪美。你來的不是時候，擱春天樹上花開了，晚上雞都擠在樹上睡，那看著可美，現在不中，老冷。”大叔抱的是他的小孫子，剛從車上下來，凍得鼻子下面吸溜著兩條鼻涕。
“我養雞時間不長，這兩年才開始喂，總在家閒著不是也著急麼？以前俺這兒成杏，雞蛋那麼大那種黃杏，可好吃，這幾年不知道是咋了，杏還沒黃就生蟲了，慢慢的果園也沒人管了。我看這麼大地方，荒了怪可惜，逮了百十隻雞放上來，夥計們說你養吧，多養點過年了燉湯喝。我說中。咱開車年數多了，熟人多，還沒養就訂出去幾百只，我一合計，去那個球，乾脆多養點，捎帶著能賣了賣點。”武大叔沒指望頭一年能掙錢，結果幾百只雞不夠分。
“現在是老冷，坡上也沒啥吃的，得喂，你看現在都在棚子邊上，熱天那時候，憨跑，有哩晚上回不來，就臥到樹上。俺這果園會有十來畝吧，我也不養多，就這千把只，自己熟人夥計們一年能要一兩百隻，有的生人聽說了也會跑過來要，洛陽、縣城、伊川、嵩縣來的都有。雞蛋我就放到鎮上，叫他們代賣。總起來說不掙錢，你說夥計們來家耍了，燉只雞，也不能再叫夥計們掏錢吧？是不是？關鍵是耍著老美。”
“咱這兒偏僻，再說我喂的有鵝，鵝比狗管事。山上會有老鷹，養那狗不中，那信球貨光會叫，鵝是憨膽大，敢跟老鷹鬥。我原來看院子那狗，叫鵝欺負的都不敢來了，自從養了鵝，老鷹也不敢過來棚子這邊……”在作者印象裡，鵝都是在有水的地方，山頂上沒有水塘，這幾隻鵝長得也挺好。“沒事，喝水管夠就行了，原來養好幾只呢，都叫他們燉吃了。”
和武大叔閒聊的時候，阿姨從一個帳篷裡面走出來，挎著一桶餵雞的飼料。作者問武大叔：“平時晚上咋辦？”“晚上了，我在這兒，就住那棚子。你嬸白天在這兒，晚上家裡還有倆孩子回來，我孫子孫女仨，那倆大的都上學了，這個小的天天粘著當尾巴。”
棚子是工地常見的建築工棚，外面包了一層玉米杆。“不冷呀？晚上睡得的時候簾子放下來，咱這邊是背風窩，你聽著風聲怪大，其實不冷。這都不算啥，你們年輕，沒吃過苦，覺得辛苦，對於我們來說，這都不算啥。以前大冬天開車到內蒙，下大雪走不了，就睡到車裡，門都凍住了，不吃不喝挺了三天，路通了趕緊走，說了你們都不一定信……”
“開車時間長了，晚上睡覺總覺得睡不踏實，耳朵裡總有發動機響一樣，上來這兩年，自己好了。山上太安靜，娃子們回來，想著上來替我，第二天可不來了，咋了，太靜了，說老怕，哈哈。城裡人是享受不了這種安靜，咱這兒沒汙染，晴天晚上能看見星星，熱天還有螢火蟲，就一點不美，沒水，洗不成澡。”
山上沒有水源，養雞場用的水是從山下拉上來的。順著大叔手指的地方，可以看到一處石壁上，湧出一股泉水，大叔說：“這水還有傳說，這麼多年了，始終沒見小過，標標準準的礦泉水。這是一個大桶，熱天兩天拉一桶，冬天了三四天拉一桶水，就夠用了。每天上來了，再用小壺捎點。除了水稍微費點事，別的沒啥，這兒有網，有電，住著也怪美。”
看到阿姨提著飼料桶走過去，雞群迅速圍攏過來，作者發現似乎公雞的數量有點多。“別的養雞場主要是賣雞蛋，蛋雞淘汰了賣老母雞，咱這兒是賣雞，主要是一年的老公雞，基本上算是一半老公雞一半老母雞吧。”養那麼多公雞，又不能下蛋，難道不虧嗎？“啥叫吃虧啥叫佔便宜？就這千把只雞，也發不了財致不了富，我也就是摸索摸索經驗，往後年紀越來越大了，總得給以後找個事幹幹。”
餵雞的飼料主要是玉米粉和麥麩，阿姨說：“咱這都還是在家餵雞那老笨方法，我聽說人家養蛋雞的飼料跟咱這不一樣，叫他去學學，他不去，非要用笨方法，說這種飼料喂出來的安全，放心。咱這雞，咱這雞蛋，沒多少，也不愁賣，主要都是熟人要，他老是怕人家說咱兌化學飼料了，光喂這，就是長得老慢，說了他不聽……”
“養這點雞，我比以前還忙。以前他不在家，俺這小的還沒出生，我種種地，送送學生。想著他回來了，我能歇歇了，哎，又弄這群雞。仨小孩，還得種地，做飯，餵雞，一天不得閒。關鍵是不掙錢，咱老百姓乾點啥老是不容易，聽說上級對養雞有補貼，咱這規模小，也就別想了……”
又起風了，寶寶剛剛擦乾淨的鼻涕又流了出來，大叔把孩子抱進帳篷。因為之前給過小孩一根棒棒糖，孩子拿了一枚雞蛋，伸著手要遞給作者。“這山上也沒啥玩的，娃子就拿雞蛋當耍化了，我去收雞蛋，他也是跟著幫忙，我往雞蛋託上裝雞蛋，他給我遞……天南海北跑了幾十年了，現在回來跟家人都在一起，我覺得咱老百姓呀，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這就怪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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