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記憶——記憶中的晉城老縣城之三

老城記憶——記憶中的晉城老縣城之三


南大街新貌〔朱和平攝〕

衚衕一向被認為是老北京的符號,但在晉城縣城古老的發展史上,同樣也出現了數不清的衚衕。它們就像城市的毛細血管,從來不驚世駭俗,卻聯繫著千家萬戶。與北京胡同的平房四合院相比,這裡的衚衕裡則大多是樓房四合院。在那悠長深邃的衚衕裡,“磨剪子唻戧菜刀”和賣芝麻糖、賣(換)豆腐等小商小販或高或低的吆喝聲,陪伴著一代又一代晉城人走過歷史的長河。衚衕,構成了老縣城人民的居住方式,也形成了一種文化形態。作為歷史和文明發展不可缺少的載體,衚衕記載著一段段歷史,一個個美麗的傳說或動人的故事,連那一個個獨具特色的衚衕名字都讓人回味無窮。

老城記憶——記憶中的晉城老縣城之三


東 來 巷〔朱和平 攝〕

衚衕,家鄉人稱“谷洞”,這或許是出於口音的緣故,或許是說那樓房相夾的衚衕像山谷一樣縱深。而書面文字的表達即為“巷”。各個衚衕口的標牌也寫的是“某某巷”。老輩人都說老縣城有七十二條巷,意喻著孔子三千弟子中的七十二個賢人。這大體是個約數,言其巷子多、縱橫交織罷了。但我小時候確是可以數出四十多條巷子名字的。

老城記憶——記憶中的晉城老縣城之三


毛 谷 洞 夜 色〔朱和平攝〕

如周元巷、三元巷、文元巷、銀坊巷、仁和巷、石府巷、七府閣底巷、文廟巷、觀巷、花巷、青龍巷(又名鐵窗巷)、呂宅巷、朝陽巷、雙井巷、上元巷、下元巷、東巷、西巷、尿水巷、小禮巷、崔元巷.......自然,人們叫起這些小巷的名字時,一律稱之為“某某谷洞”。後來到了“文革”時期,“破四舊,立四新”,街巷的名字也成了“四舊”,一時興起街巷大改名,有的巷子則冠以諸如紅旗巷、文革巷、立新巷、永紅巷、衛東巷、前進巷之類的名稱,不過,到了80年代,又重新恢復為過去的名字。

50年代後期,保存比較完好的古城牆拆毀了。這是一座唐代時又開始興建的古老城池,城牆高大,護城河寬闊。唐代大詩人陳子昂曾登臨澤州城北樓,寫下了《登澤州城北樓宴》的懷古名詩,發出“坐見秦兵壘,遙聞越將雄。武安軍何在,長平事已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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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的城牆〔資料照片〕

拆除古城牆時,作為中學生的我,就參加過一星期的義務勞動。單說那城牆,遠比平遙的城牆高大和壯觀。改革開放後,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和大規模的舊城改造,原先處於南關的諸多建築物,已被崛起的中一座座高樓所替代,穿行其間的衚衕已完全消亡。說它是一種進步吧,給我們留下的卻是更多的惋惜和遺憾。作為記錄歷史的載體,城牆和衚衕的逐漸消失也帶走了人們對於歷史古蹟的無盡遐思。

幾十年過去,古城城內的老街街面雖然大多數進行了修繕和改造,但慶幸的是部分衚衕還在。當我偶爾回去,徜徉在那些小街小巷裡時,我會想象到在那久遠的時日一一比我童年時不知久遠多少年的時日——走在這些小巷裡的身影。

那時,街道遠沒有如今這麼寬,這麼長,而小巷則永遠是那麼狹長的,逼仄的。古時的縣城在教育方面也是極其顯赫的,以宋代那個大理學家陳顥在這裡當縣令大辦鄉學為肇始,此後縣城裡不僅有官辦的府學、州學、縣學,更有諸多私立的書院和學堂。曾有多少出類拔萃的人才從這裡走出去,又落葉歸根回鄉來。這塊土地歷朝歷代出過多少秀才、舉人、進士、狀元,可能還沒人作過精確統計。太久遠的不說,據我看到的資料,僅明清兩代,澤州府所轄的晉、高、陽、陵、沁五縣,明代出進士120人、清代147人,共267人。其中晉城72人,陽城還要略多些,這在山西省也是名列前茅的。正如大學者司馬光所說“澤州學者如牛毛”。而府屬五縣的高級人才的產生,又是與這座小城的薰陶分不開的,因為這裡是州學和府學的所在,是他們的發祥之地。他們給這裡帶來了聲譽和繁華,也帶來了浮動數百年的書香。在我的想象裡,在那些以府或以姓命名的小巷裡,一定出過國之重臣和社稷棟樑。走在這些小巷裡,恍然可見那些衣袂飄動的身影,顯赫的門庭,家族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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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崇實中學大門〔資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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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城一中校門〔朱和平攝〕

說孩童時代的我,沒事時喜歡一個人在縣城遊蕩,當時已改為縣一中的崇實中學我去看過,改作它用的濩澤中學也去看過。濩澤和崇實是民國時南五縣僅有的兩所中學,縣城近代的“文化人”大抵都是從那裡走出去的。以後他們或升學,或出洋,或為官,或行伍,或從醫、或經商,漂泊在外,奔走四方,有的或許出於明晰的理念和追求,大多數不過是為了尋求一種適於自我的生存方式罷了,但細思之下也存在著在歷史的大節點上個人抉擇的問題。據我所知,在濩澤和崇實中學的同學中,後來有不少上了省城,或進了京城,有了更多更大的作為;也有不少人則落寞地回到了家鄉。我的小學和初中的老師中就有許多這樣的回鄉人,後來他們幾乎都成了歷次運動的“靶子”,當然那是後話了。

新舊交替,小城一時人物雲集。小時候我常跟著父親去看他的故交或濩澤中學的同學,如後來成為民主副縣長的郝子瑛,名醫、時任縣政協副主席的劉漢民,名醫王佑民、呂芳九,名畫家原石民,書法家焦墨琴等等。記得王佑民先生是在橫街南邊開著一家診所,呂芳九先生是在小十字北面開的診所;原石民先生在那時叫廣教寺後來改建為大禮堂的地方,老先生留著當時少見的滿頭長髮,一派藝術家氣度,焦墨琴先生則蟄居在他的老家二聖頭村,還有一些我已記不起名字來的先輩們。如今他們均已離世,思之使人黯然。我們時常用一個時代的終結來形容先賢巨擘們的離去所帶來的衝擊與影響,小城裡曾經的先賢,雖然功過褒貶各有評說,也不能用“時代”這樣宏大的字眼來比,仔細揆度,他們仍可說是時代的一種折射,他們的言行風範依然會間接地影響後人。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小城人是會記著那些名字的。〔待續〕

〔文章作者 ∶沈 琨 ,中國作協會員、山西省散文協會副會長、國家一級作家、原長治市作協主席、文聯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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