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不停》:握緊家人的手,在人生長路上,步履不停


《步履不停》:握緊家人的手,在人生長路上,步履不停

《步履不停》

一直很喜歡是枝裕和的作品,因為他的電影乍看之下,幾乎都是特別注重刻畫日常行為的種種細節,然而在觀看他的電影過程中,又總能激起自己內心難以名狀的情緒,最讓人折服的是:他總是可以藉由人物精緻細膩的設定與影片情節的推進,不涉及對“關鍵事件”本身的直接訴說,而是藉助側面描寫在“關鍵事件”發生以後的日常生活中,“關鍵事件”是如何滲透於每個人物舉止行為的細節之中,進而引起觀眾思緒底層裡隱藏的、已經內化在身心各處的深層情感共鳴。

前言

橫山一家生活在安靜偏遠的小鎮,祥和的歲月靜靜流淌。

又是一年夏日,母親敏子和女兒千奈美正在廚房忙活著,父親恭平獨自出門散步,拄著柺杖步履蹣跚,雖然已經退休,但他仍放不下對診所事務的牽掛。診所就在橫山一家的前面,與家裡的宅子相連。長子純平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但為了救助落水的兒童,在15年前不幸去世。喜愛繪畫的次子良多不願意繼承父業,他帶著妻子和兒子也回到了老家。

由香裡因為帶著十歲的兒子小敦與良多再婚,初次見到良多的父母頗為緊張。小敦與良多相處的時間尚短,不願意叫已經成為自己繼父的良多爸爸,而良多剛回來就和父親關係緊張,尤其反感父親總是拿去世的哥哥與自己對比。

略顯凝重的氣氛在姐姐千奈美的調和下終於又有了些許笑聲。

橫山一家人平時很難聚到一起,每年只有純平祭日這一天,家人才會無一例外的出席儀式。

15年前那個得救的兒童也被母親敏子請來參加儀式,他如今成為了大學生。

所有的角色聚集一堂,表面平靜的背後隱藏著各自複雜的情感,隨著故事的展開,這些複雜的情緒將一一展現在觀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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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


在儀式裡以“剝洋蔥”的方式漸漸呈現角色的情緒

導演是枝裕和曾說《步履不停》的拍攝,是他對母親逝世的一個療傷止痛的作業。

“療傷”這兩個字,確實是可以稱之為整部影片最深層的基調,但《步履不停》中呈現出的療傷,並不是一種雨過天晴似的豁達,也不是盡釋前嫌般的溫馨,相對而言,對於“療傷”內涵的表述,更像是與片名《步履不停》一樣,是一個過程,也是一種儀式。

影片中的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不同的個性、社會角色、行為模式和價值觀,因此每一個角色對於長子純平當年溺死的事情,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與反應。

影片將每個各有不同的角色,安置在祭奠純平的例行性儀式中:例行性的團聚、例行性的準備、例行性的整理、例行性的用餐......每個角色在這個一致的儀式中,都是參與者和執行人;而基於每個角色的背景,他們參與儀式的目的又各不相同,參與儀式以後的反應也各自不同。

每個角色都“扮演”著自己認為應該如此的角色,在這些角色的言談舉止下,隱藏著各自真實的情緒。

在儀式的隙縫中,這些被刻意隱藏的情緒突然的流露,彷彿讓人窺見了角色隱藏在深處的陰暗面,有時甚至會嚇了我們一大跳,對於隱藏在底下的心緒以及表現在人前的面具,這兩者之間的落差有一點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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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


良多勸自己母親明年不要再找良雄(15年前被救男孩)來了,母親說:“我就是故意要讓他來的,要讓他感到難堪與愧疚。”

當良多找妻子由香裡拿衣服時,由香裡對他表現得非常不耐煩,她因為良多媽媽沒有為自己兒子準備儀式的衣服感到氣憤,這種情緒裡有她壓抑了一天的焦慮,焦慮這個家是不是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兒子。

她把這種情緒表現給丈夫良多看,但隨即當良多媽媽送來衣服並尋問要不要再生一個小孩時,她的臉上又立刻堆滿了笑容。

在良雄離開後,儀式告一段落,但各種隱藏的“心緒”繼續接連地爆裂開來:“他又胖了一圈”、“為什麼我的兒子要為這種人死?”,良多的父母把對長子的期待,對逝去長子的痛心,用各種情緒暴力地投射在對良雄的負面評價上,也彷彿讓良多將自己投射到了良雄身上,良多當眾吼到:“有什麼好笑的?”、“當醫生有什麼了不起嗎?”、“就算哥哥活著,也不見得有多出息!”。

影片在各種情緒激烈碰撞發洩的時候陷入寂靜,夕陽的餘昏和尷尬的沉默籠罩著橫山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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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


即使都有無奈,又能如何

片名《步履不停》,包括日文原名“歩 いても歩いても”,我們都能感受到那“即使如此,我們仍然要不斷前行”的深意,這樣極富想像空間的表述,不禁令人思考,到底是“只要我們繼續走下去,傷痛就不再那麼痛苦了”,還是“即使忘不了傷痛,但我們仍要繼續前行”?

一家人表面和諧的背後,竟然如此地暗潮湧動,這或許讓人感到虛偽地可怕,或許對有些人的真實面目我們覺得同情,也或者是厭惡,但是這些角色除了在這些隙縫中能偶爾得到發洩外,又能如何呢?

除了繼續走下去,他們又能怎麼樣?

就算母親知道父親有過外遇,她也讓父親在一家人面前顏面盡失的只能尷尬地狼吞虎嚥,之後她又能怎樣?

就算父親還自以為是地保持著身為醫生的驕傲,面對鄰居的病倒,他也只能與其它無助的老人一樣,遠遠看著鄰居被抬上救護車,除此之外他又能如何?

生活裡有太多的時候,我們終究只能帶著無奈,步履不停。

在這些面具與底下情緒的反差之中,良多的繼子小敦的表現是最有意思的。他私底下一直稱呼良多為阿良,但當堂姐紗月問他平常是如何稱呼良多時,他卻說平常都是稱他為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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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


當良多的母親因為對長子純平的思念,追著那她以為是純平化身的黃蝶時,小敦跟他媽媽由香裡有一段對話。

小敦說:“她好奇怪!”

由香裡回答:“人死了不代表不存在,他就在你心裡。你的一半是爸爸,另一半是媽媽。“

小敦回問:”那阿良呢?“

”他也會是你的一部分的,雖然會很慢,但這是確定的,偷偷的鑽了進來。”

我們忽然發現,這一對原來並沒有“參與”到純平溺死事件的”外人“,他們其實也經歷過失去家人的悲痛,他們的情緒反應,也都是有個”關鍵事件“對他們產生的後續影響,並且兩件看似彼此無關的脈絡開始漸漸交相映照,某些角色的心緒悄無聲息地產生了小小的位移:由追蝴蝶這件事的激發,讓小敦不僅面對”死了不代表不存在“的對父親的思念,也面對了繼父良多偷偷”鑽進”了“一半是爸爸,另一半是媽媽”的小敦心中。

在角色間不同的真實情緒激烈碰撞後,影片再次通過細節的位移,將各種不同匯聚到共同的真意裡。

《步履不停》:握緊家人的手,在人生長路上,步履不停


終究都是一家人

小敦對父親逝去的思念,是他內心拒絕繼父及橫山一家的真實原因,但逝者已逝,即使抗拒,又能怎樣?雖然會很慢,良多終究會偷偷鑽進小敦的心中,因為他們是一家人。

家人永遠是我們人際關係中最不由自主的一環,也是我們永遠藕斷絲連的羈絆,這種羈絆往往又伴隨著種種遺憾。

父親一直希望良多像自己和他哥哥那樣成為醫生,可他最終成了一個失業的畫家;母親希望可以搭著兒子的車去買菜,可最終也未曾實現。

這些遺憾,有時來自期盼的落空,有時則是因為晚了一步說出或溝通,最終成為每個生命體內永遠揮之不去的傷痛。

生命是一條很長的路,在這條路上,總是有揮之不去的傷痛,帶著過去的傷痛,即使無法忘記,我們還是要一步、一步地向前。

或許傷痛,也是來自於我們步履不停時,不經意錯過的那些人,錯過了該跟他說的話,就像影片中的角色,當良多媽媽在長子去世後就開始跟他訴說著黃蝶的故事時、當小敦站在無人的庭院跟已經逝去的父親對話時,當這些傷痛都在我們身體中被記住時,究竟是來不及,還是其實沒有那麼來不及?

​帶著過去的傷痛,握緊家人的手,在人生長路上,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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