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燕
作者簡介：郭海燕，出生於湖北浠水縣，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國家二級作家。主要寫小說。著中短篇小說《異物志》《理想國》《世紀末》《春嫂的謎語》《秋分》《掌心裡的風》《單雙》等，作品被《中篇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華文學選刊》《新實力華語作家作品十年選》《小說月報未有稿Ⅵ》等轉載。連續獲由《廣州文藝》《芳草》《青春》《萌芽》聯合舉辦的首屆、第二屆“四小名旦”青年文學獎；連續獲湖北省第五屆、第六屆楚天文藝獎文學一等獎等；獲第三屆《長江文藝》“完美（中國）文學獎”。小說集《理想國》獲湖北省第九屆“屈原文藝獎”優秀作品獎。出版小說集《掌心裡的風》、《理想國》及愛情小說集《單雙》。發表長篇非虛構《粹紅——陳毅粟裕鐵血詩情錄》（第一部）。結業於魯迅文學院第七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曾出席第六屆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系湖北省作協第六、七、八、九屆簽約作家，武漢作協第九、十一屆簽約作家。入選湖北省宣傳文化人才培養工程“七個一百”項目（文學類）人才，入選湖北省文聯中青年優秀文藝人才庫。現為《芳草》雜誌社一編室主任。
作者郭海燕
一、鐵鎖江·風雨欲來
自古以來，崖陡水急的鄂東西塞山，是扼守長江中游的戰略要地。公元279年，西晉名將王濬率樓船鐵甲，順江而下，討伐東吳。東吳憑此處天險，暗置鐵錐，再加鐵鏈橫鎖江面；王濬以大筏沖走鐵錐，以火炬熔燬鐵鏈，戰船順江而下，直取金陵……很快吳末帝投降，西晉建立，是役載入千秋戰史，更躋身華夏一統的鐵血史——江北散花洲、江南西塞山間的此處天險，因而得名“鐵鎖江”。1938年，國民黨第七十四、八十二、九十三等師，同日寇混戰斯處五晝夜，重創侵略者，這是“鐵鎖江”段發生的最後一次大規模戰爭。
2019年歲末，華夏疫魔起於荊楚。為圍斬瘟神，疫源區武漢壯士斷腕，於臘月二十九日凌晨，宣佈封城；當日下午，距漢80公里的鄂東黃岡市政府通告急急如律令：自當夜24時起封城，轄下浠水縣同時封城。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庚子新春將至，在夜色裡蟄伏、打響的卻是一場全民動員的戰爭……
很快，隨著戰線擴大，黃岡市一度是湖北省內除武漢外的第二大重災區，浠水縣則是黃岡市重災區。鑑於嚴峻形勢，浠水縣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第21號令：自2020年2月14日中午12時起，全縣全域實施疫情防控戰時管制。這意味著什麼呢？比如：所有村（社區）、村民小組、居民樓棟的居民，除醫護人員、醫藥物資從業人員、抗疫公務人員和水電油氣、通訊網絡、糧食蔬菜等基本民生保障從業人員外，其他居民一律居家，禁止外出；管制期間，居民基本生活必需物資、急需藥品由鄉鎮、村（社區）實行代購服務……
疫魔掀起狂浪滔滔！
在有歷史記載的大小戰事達百餘次的“鐵鎖江”段——與黃石市西塞山相望的浠水縣散花鎮境內，擁有四百餘戶、1300多人的車站村，會湧起怎樣的全民皆兵浪花？會打一場怎樣的鄉村疫情防控阻擊戰呢？
鐵鎖江，鐵鎖江，號令一統、嚴防嚴控，讓鐵軍鎖死疫魔、讓抗疫眾志成城！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時管制下，在面積二平方公里、一千多人的車站村，鄉親們一日三頓要吃米、面、油、菜，耗用牙刷、肥皂、捲紙、燈泡等等，由誰來管呢？都去找村委會嗎？村委會一共才三個人，另加三個小組長和駐村幹部，他們要安排卡口執勤，消殺防控，“包保”外地返鄉人員，禁止所有聚眾性活動，嚴抓家庭聚餐打牌，照顧老弱病殘，應付突發事件……此時，若張三、王麻子，再火燒眉毛地讓他們去買一袋鹽、拎兩塊豆腐、送幾包捲紙，就算神仙，跑斷腿也轉不過來啊！
1月31日上門測體溫，前為車站村衛生室醫生周丹，後右二為村黨支部書記江志超，後右一為村黨支部副書記王井雄，後左一為村小組長曹品學 攝影：郭海燕
事實上，平日村裡的工作就千頭萬緒——宣傳黨和國家的大政方針，致力扶貧、致富工作，解決各種馬蜂窩般糾紛……47歲的車站村黨支部書記兼村主任江志超，忙得像陀螺，進入辭舊迎新的臘月，他更是快馬加鞭。除夕前的兩日，村部正忙於“千手觀音”般的年終扎賬，在操心全年進出項平衡之餘，江志超密切關注著突如其來、正在發展的新冠病毒疫情。臘月二十九午夜，全縣封城；年三十上午，發班江北本村的黃石上窯輪渡碼頭關閉，附近黃石長江公路大橋通道關閉。江志超心裡沉甸甸：這個新年的開頭，是隻好大的刺蝟啊！如同鐵鎖江段穿行的頭雁，他乍起全身羽毛！江風寒，疫流激啊，江志超鄭重叮囑村幹部及三個小組長：肯定要打仗！一場硬仗！！我們是全村的指揮部，首先每個人要保護好自己，出門戴口罩、回家要消毒、村裡要消毒！
志願者張小滿和他的生活物資採購專車
初一，同村黨支部副書記王井雄一起值班的江志超，接到短信：按照縣委、縣政府統一安排，散花示範區（鎮）全體國幹、全體村幹從今天開始恢復上班，取消休假……來了，來了，衝鋒號吹響了！枕戈待旦的江志超，帶領車站村“兩委”及小組長，一頭扎入全民動員的戰“疫”！
隨著戰局發展，這支由駐村幹部、村幹部、縣下村幫扶幹部、小組長、老幹部、老中青黨員、志願者等組成的隊伍，滾雪球般不停壯大；但嚴峻形勢下，人手仍見緊張。民以食為天，此刻，全村一千多人生活物資日常供應，到底怎麼辦？找誰呢？
找滿哥。
滿哥是誰？
車站村無人不曉的紅色志願者，腳踩風火輪的代購員張小滿。
志願者張小滿和他的生活物資採購專車
二、保家鄉·匹夫有責
散花洲的村民多數種菜、賣菜，是菜農，張小滿不是。位於長江北岸、舊稱散花營的沙洲小鎮，與礦冶名城黃石市隔江而望，昔日汽渡、輪渡往來不夠，後一橋相連；浠（水）散（花）公路、江北公路、黃（石）黃（梅）高速，再加四通八達的村村通公路，使該處水陸交通珠聯玉映，從而造就了小鎮生機勃勃、飛龍舞鳳的商業之勢；經濟活躍，與彼岸工業重鎮唇齒相依，再加大江奔流，更造就了眼界開闊、靈心善思的散花商人——張小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今年45歲的張小滿，畢業於湖北省拖拉機廠技術學校。21歲時，他就在本鎮開汽車修理店，可謂意氣風發，但池淺難養大魚，兩年後他就南下廣東，憑所學專業、過硬素質在佛山打拼7年，繼而在深圳辦修理廠10年。2016年，見過繁華、心已不惑的遊子返鄉了，就在黃石長江大橋的散花橋頭幹起老本行，開“滿哥汽車修理店”，生意一直紅紅火火，小家庭也打理得和諧美滿。
2019年臘月二十，“滿哥汽車修理店”提前關門歇業了。這讓不少老客戶不解：只要門一開，真金白銀來呀，這滿哥有錢不賺，抽什麼瘋？
是己亥豬尾掃來的新冠病毒疫情，讓張小滿“抽瘋”。南下多年，熟悉各種貨車，同無數車主打過無數交道的他，向來關注路上的事，包括隨之而來的政治、經濟、社會生活等大事。尤其近期，省城武漢爆發的不明原因肺炎疫情，深深牽動著張小滿那顆諳熟底盤、發動機的心。“2020年中國春運1月10日將正式啟動。對於在此期間如何防範武漢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疫情擴散，中國民用航空局、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交通運輸部有關負責人9日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發佈會上作出回應……”張小滿像傳感器樣關注交通訊息，敏銳地察覺到此次疫情非同尋常。武漢距家鄉僅百公里，疫魔無情，眼前公路、大橋上的車金梭銀梭穿行，這是在加速病毒傳播啊！駐守橋頭堡的小老闆坐不住了，1月14日，張小滿主動關門。“寧願每天少幾百元的收入，也不能開門，修好那些壞車，就會壞事！它們在路上跑來跑去，加快疫情蔓延！”他這樣解釋提前歇業的原因。
“滿哥汽車修理店”關門數天後，央視《晚間新聞》播出，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鍾南山院士在答記者問中指出：此次疫情呈現人傳人特點，已有14名醫護人員感染……張小滿更著急了。關門歇業後總算清閒下來的他，找來種地的二哥、跑長途大貨車的五哥，坐一起討論：冠狀病毒這麼厲害，在武漢務工的鄉親又很多，臘時臘月，他們回鄉過年，那東西不就跟過來了？武漢周邊縣市被傳染估計不可避免，到時鎮裡、村裡都會有強反應，大難來了，鄉親們該如何應對啊？……“如果抗疫需要，我們兄弟夥都要上！”張小滿首先提議，兩位兄長重重點頭。
疫情如火。很快，年三十，武漢封城了。黃岡市、浠水縣也封了。
正月初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召開會議，專門聽取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彙報。針對來勢洶洶的疫魔，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把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把疫情防控作為當前最重要的工作來抓。“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責任”，天天盯新聞，眼瞅著瘟神逞兇，家鄉浠水縣的確診病例日益攀升……張小滿憂心忡忡，國難當頭，我能做什麼呢？擁有6個村民小組的車站村，領頭羊村支書兼主任只有一個，長期辦廠開店、對管理頗有心得的張小滿很清楚：一人做一千人的工作，不好搞；千人幫一個人，才能幹好。眾人拾柴火焰高，他決定找找很少見面的兒時夥伴、年輕的村書記江志超，看能否為抗疫做點實事……
年初五，戴好口罩的張小滿，正準備去村部“攬閒事”，江志超電話來了：“小滿，有沒有空？現在道路管制，和我一起去卡口看看？”
“好啊好啊，沒問題！我正想去找你，看能否搭把手……”
就這樣，張小滿的抗疫志願活動開始了。他天天精神抖擻地跟著江書記跑白鷺賓館路口、村部路口、經濟街路口等，查看卡口執勤，勸阻行人、宣傳防控，出主意幫忙解決各種現場問題等等。
志願者、張小滿五哥張衛華（右）和二哥張強（左），在車站村主路江北農場卡口執勤 攝影：郭海燕
年初六，縣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第4號令，要求：在市場、商超有限開放的情況下，鎮村要確保生產生活物資保障供應、價格穩定。車站村目前無疫，封村封路，不就是為了不讓可怕的病毒有隙可乘，不讓“敵特”進村、流動嗎？可鄉親們的基本生活需求，吃喝拉撒要保證啊！得有人站出來，犧牲窩在家裡陪老婆孩子的抗疫“懶”時光，為鄉親們跑腿兒，買菜購物、送貨上門，將“敵特”染指本村的機會降至最低！掰起指頭，一千多號精明人的車站村，誰願意幹這種吃苦受累、“伺候人”的老媽子活兒？
上任才一年的新書記江志超，思來想去，想到的還是南下多年、回鄉創業的同齡能人張小滿。
“小滿，你願不願意做代購員，幫忙給村裡搞採購？你知道，這活兒辛苦，得滿足幾百戶上千人的需求，要有精神、體力，更要耐得煩、跑得勤、做得實，若做，到時村部會考慮給你點補貼。”戰“疫”正酣，江志超開門見山。
張小滿（左）和二哥張衛華（右）交流紅色志願者經驗 攝影：郭海燕
張小滿漲紅臉：“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這事若談錢，我不做；不要一分錢，我心甘情願地去做！”
三、春寒深·網紅代購
鄉親們，我們有自己的生活物資代購員了！有什麼需求，找滿哥啊！
在數百人的“車站村疫情防控聯防群”微信群裡，張小滿的微信名就叫“滿哥”。
滿哥瞬間成了全村的網紅，大家像早春的麻雀，紛紛飛向滿哥這棵綠芽早萌的大樹。
家和萬事興：@滿哥?週一志家豆腐6塊，香蕉1掛
一覽芳華：@滿哥?豆腐5塊。
陌璐：@滿哥?請幫忙買5個玉米，幾斤紅薯，10個雪梨，小寶寶想吃，天天唸叨……
那個男人：@滿哥?我的土豆，已經缺貨好多天了！
滿哥：@那個男人?明天好吧，今天在商場給別人拿走了！
……
就這樣，每天晚上，張小滿通過村聯防微信群或“一對一”交流，彙總當日需求信息。他有一個專門的小本子，一筆筆寫上：××，土豆5斤，洗衣粉1包，衛生紙1提，生抽1瓶……一直忙到夜深人靜。
志願者張小滿2月21日代購的部分生活物資清單 攝影：郭海燕
次日上午，他就開著專車去指定地點黃商散花商貿中心採購。張小滿的豪車是一輛跑起來哐哐響的帶篷舊三輪摩托，一張蓋印章的“散花鎮生活物資採購車輛”證卡，使其身份無比尊貴——這是戰時管制期間，全村唯一的可在全鎮跑動採購的車輛。
正月春寒料峭，服務全村數百戶人家、每日無數次送貨上門的張小滿忙得腳不沾地，偏黑偏瘦、並不高大的身軀常常汗流浹背。黨員堂哥、退伍軍人張國義，見堂弟像抱窩雞帶崽——太忙了，主動問：要不我來給你幫忙，行不行？
當然行啊！江志超書記點頭。於是，張國義也當上為村民服務的志願者。每天，兄弟二人為代購忙得不亦樂乎。
車站村代購員張小滿（右）和黨員堂哥、退伍軍人張國義（左）代購回全村生活物資 攝影：郭海燕
雖說多了堂哥這個人手，但張小滿的老媽子活兒並未輕鬆多少。對大貨車零部件、常見問題了然於胸的他，其實並不熟悉蘿蔔青菜、油鹽醬醋等大後方“核心”運作。每次出門採購，他都是先自己墊款，然後送貨上門，一樣樣地回款。比如買土豆，他從商場整件、打包購回55斤，每斤4.5元。回村過秤：可能只有50斤，51.5斤。再細瞅，土豆上還沾滿泥土。滿村以種菜為生的鄉親，誰不是過日子的好手呢？有土的自然刮淨土，有毛病的更不要。就這樣，整包土豆，每包至少虧二十多元。如此連續兩三日，他每天倒貼一百多元。這虧損，加上跑車油費，滿哥都不聲不響地自己掏了。“就當是支援給鄉親們吧！非常時期，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目標抗疫！”張小滿笑呵呵說。
事實上，這對跑代購的兄弟遇到的難題或說“亂麻”，並不只這些。
一次，某村民買蒜頭、豆腐、零食等。新鮮豆腐，人家還在豆坊做，約好了，中午12：30才能去拿。戰時管制下的物資供應，無法像平日那樣盡善盡美，該村民還要美味調料，好幾樣都沒有，張小滿只購得訂單上三種物品。最後，東西送晚了，又不齊全，大概也耽誤了其做飯，“要你們幹什麼？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他和堂哥捱了一頓臭罵……那種“酸爽”酷感，讓兄弟倆簡直變成翹翹板上的雞蛋——不會走，只會滾了。為這雞毛蒜皮捱罵，上過軍艦、守過海礁的老兵張國義，肚裡直呼冤枉！張小滿卻想得開：算了唄，罵就罵了，明天還是要堅持做下去，鄉里鄉親的，不計較！
書記江志超聞知，心疼了，馬上對該村民進行批評教育：這是抗疫志願者，他們天天跑得黑汗直流！有任何意見，你找村部、找我反映啊，歡迎你來罵我！……特殊時期，我們要特別關愛志願者，學習他們的無私奉獻精神，全村互諒互幫，團結一致，直到打贏這場人民戰爭！
不到兩小時，該戶又需要代購物品。滿哥一如既往接受訂單。第二次送貨上門，那位罵人的村民面露慚色，當面道歉：“太感謝你們了！請你們千萬莫見怪，不和我一般見識哦……”
送完這單，已是午後兩點多，兄弟倆踩著疲憊而輕鬆莫名的步伐，回家吃中飯。
志願者張小滿在家裡核對、整理物資代購清單 攝影：郭海燕
當晚，和筆者微信，滿哥發來這樣的內容：今天採購跑了兩趟，有的有單子，有的沒單子（需馬上記清楚），共計送貨一百來戶人家，金額三千多元。
四、行志願·木秀於林
2019年5月，江志超神采飛場地上名校了，作為年輕有為的基層村書記，他跟隨縣委書記帶隊的三百餘人先鋒隊，專赴浙江大學，參加浠水縣“抓黨建促鄉村振興”專題培訓班學習。江志超非常珍視這次學習機會，他的筆記工工整整，記滿了：“學浙江，抓黨建，引領鄉村發展”“學浙江，抓生態，促發展”……紅船精神、楓橋經驗的源地滋養，讓他寫下心得體會：“通過這次學習，讓我明白作為一名（村）支部書記，要有追求、有作為、敢擔當、能自律，當好領頭雁”。
車站村黨支部書記江志超（前排左），散花鎮駐車站村幹部陳小容（後排右一）等，一起佈署、檢查村疫情防控工作
大疫下，這位想當好領頭雁的年輕村書記，如何學以致用呢？2月17日下午，車站村村部召開緊急短會——成立中共散花鎮車站村新冠肺炎防控卡點臨時黨支部，同時細化安排各卡口值班等工作。臨時黨支部書記系散花鎮駐村幹部陳小容，副書記江志超，支部成員：王井雄、葉永勝、王亮。會上，江志超要求與會者，村老領導、老書記如郭敘明、葉永勝、曹愛華、曹愛中、曹家和，及老黨員徐勳華、徐勳章、張年保等，在戰“疫”中人人起標杆作用、帶頭作用，形成戰鬥堡壘，共同攻堅克難，打贏這場防控阻擊戰！他的話引起共鳴，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我們堅決落實習總書記‘打好武漢保衛戰、湖北保衛戰’的重要指示，眾志成城，直到打贏這場疫情防控的人民戰爭！”……當眾人討論此次疫情防控如何走好群眾路線，談到志願者張小滿時，老村支書郭敘明感嘆：我原以為他就是做蔬菜配送的，真沒想到，他是開汽修店的，是我們村的志願者！在舉國抗疫的特殊時期，這樣的典型很值得我們學習！陳小容連連點頭：老書記說得非常好！志願者張小滿並不是黨員，作為一名普通群眾，他的代購工作確實做得非常出色！在抗疫發起全面總攻的時刻，我們全體黨員更要起先鋒模範作用，在各自陣地一馬當先，和我們的志願者一起守好門、管好人、盡好責！
車站村成立抗疫臨時黨支部後，車站村黨支部書記江志超（左），浠水縣下村幫扶幹部張漢文（中），散花鎮幹部陳海潮（右），每天在村各卡口值守、巡視 攝影：郭海燕
作為列席會議的代表，我有幸得知本村網紅代購員滿哥的真實姓名：張小滿，由此也更多瞭解其事蹟……當我在微信上，向他表達敬意，滿哥禮貌回覆：作為普通村民，我只是盡綿薄之力，談不上奉獻；這次抗疫，真正作出巨大奉獻和犧牲的，是一線英雄，是那些不計生死、日夜奮戰的醫護人員！
非常時期，我和滿哥的交流並不多。因為作為全村代購員，他太忙了，白天要忙於出車採購、上門送貨，抽空幫村民取快遞、給燃氣卡代充值等，晚上得收集、整理好鄉親們的需求信息，然後才稍有空閒，和我略作交流。他特別希望我轉告鄉親們：大家都要增加信心，響應政府號召，支持江書記工作，齊心協力，這樣才能搞好防疫工作，將我們無疫村防控紀錄保持到底！
眼下疫情嚴峻，“作為一名鄉村志願者，你到底如何看待這次抗疫前景的？”我順勢問。
滿哥很快傳來一張圖片，那是他在今日頭條發表的評論：“一看到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遭受這麼大的損失和災難，我的心在流淚！在流淚的同時，（我認為）我們一定要振作起來，在政府的號召下共同抗擊這次疫情！我相信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我們一定會勝利，也必然會勝利！中國加油，湖北加油，武漢加油！”上面署名“紅色的傳人”。
仔細看評論日期：2月15日。那正是全縣全域實施疫情防控戰時管制的次日，那天雨雪交加，大降溫……
駕著代購專車的張小滿 攝影：郭海燕
“做代購員，最麻煩的事是什麼？”我接著問。
“還是配菜、配貨。比如水果只買幾斤，大蔥買幾棵，確實不好一下子配齊。有時人家怪我，下單幾天了，買的東西還沒配來，要你們做什麼？！每次聽到這話，我心裡都有點鬱悶——因為這說明我的工作沒做好、沒做到位啊，給鄉親們添堵了！”
我便提一個不那麼堵的問題：“有人找你買婦女用品嗎？”
“天天都會代購這些東西啊！關鍵是買衛生棉時，售貨員會問我，要什麼樣的？”
“那你怎麼回答？”
“我說：我沒用過怎麼知道用什麼樣的！”
“哈哈哈！”
輕鬆後，話題還是回到堵。滿哥說：其實，村裡有人議論，說我搞代購目的是為了掙錢，不掙錢的話苕（方言，傻子）都不會做……
我想了好一會兒，敲出一行字：“好事自有好事在。公道自在人心。”
古人早有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我接著敲一句：“傑出者，當然壓力大。”
滿哥迅速回應：“我不是傑出者，我只是愛我所在的國家，愛這個國家的民族！再說，與前線醫護人員比起來，我這點委屈又算什麼？……很多事，不是能用錢來衡量的。錢，能買來一個國家，買來一個民族嗎？”
……
2月21日，滿哥被狗咬了。那天，鄉親們需代購的物資多，滿哥頭晚整理出密密麻麻清單——這至少跑兩趟，拉兩車才行啊。他決定先獨自採購一車回來，再叫堂哥搭檔去拉第二車。居家抗疫，誰缺了柴米油鹽，誰餓肚子，可不能耽誤，滿哥清晨7點就出門了，準備去開他的專車，那輛藍色三輪麻木。驀的，眼前一花，左腿一痛——一條狗死死咬住他！……“大清早的，給狗嚇一跳，魂都嚇飛了！”滿哥事後說。他趕緊去散花橋頭衛生院打狂犬疫苗，打完針，接著採購、拉菜等，完成當日上門送貨。
我問滿哥：打針是你自己掏錢嗎？狗主人怎麼說？
“那是一條獅毛狗，當著主人的面咬的，主人當面道歉，馬上給我300元打針。”
“你一共花了多少錢呢？”
“360元。其實也沒什麼傷，咬破點皮而已。都是本村的鄉親，這不算事兒！我倒是怕耽誤了採購，那可關乎全村人的吃喝用呢！”
五、紅基因·我心昂揚
“如果抗疫需要，我們兄弟夥都要上！”
這是張小滿三兄弟許下的諾言。他們實現了。
村聯防微信群裡有個“五哥”，人氣旺，頗活躍，所謂一窯燒出的缸缽——成色一樣，他就是網紅滿哥的同胞手足——真正的親五哥。
五哥原名張衛華，平日開大貨往來閩鄂，車輪滾滾，運輸鋁合金、橡膠、鞋墊，財源廣進……大疫下，長年跑長途的五哥被“封”在家門口了，卻一反常態：專事堵路攔車，做起車站村卡口的志願者。
值守車站村主路江北農場卡口的志願者、張小滿五哥張衛華（左）和二哥張強（中），及老黨員徐勳華（右） 攝影：郭海燕
每天，從清晨五點到晚上十點，戴口罩的五哥像尊門神，值守在村主路江北農場卡口。白天菩薩樣打坐，晚上歇歇嘛，放鬆放鬆！村鄰體貼他的辛苦說。五哥回應：白天人都不敢出去，天黑了少數傢伙蠢蠢欲動啊！而且，這地方就在農場門口，上街方便、人員複雜，也是附近幾個村的必經之路，若外面的病毒溜進來怎麼辦？一刻都不能放鬆！
不肯挪窩的五哥，比較滿意自己的“哨所”設施。每天超長時間執勤，總有無聊之際，五哥卻很有聊，比如夜深人靜時，他用微信對值守村部卡口的志願者張漢軍炫耀：“漢軍哥，你看，我這個卡口，到了晚上，這臺採購專車回來了，加上那邊的車，總共五臺車，圍得死死的！中間還有鐵欄杆、木板，鳥兒都飛不過來！”
問題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兒都有！尤其主路卡口。五哥就遇到過想闖關的犟苕兒。
“莫見鬼！怕個卵子，我就是要從這兒出去！”
面對刺頭兒，風裡來雨裡去、和無數客戶打過交道的五哥，很耐得住性子：“萬一你溜到外面，派出所抓到你，倒查過來，問你是哪個村的？從哪個卡口出去的？你說，我是不是有責任？”
“你真是老鼠膽子，沒見過事兒！看誰來捉我！”
“你厲害，變成老鴰飛出去啊！反正，不要從我這裡出去！今天你就是打我兩下，我也不能讓你出去！”斬釘截鐵的五哥，像尊金剛。
他常常在村聯防微信群裡實時通報警情，比如2月19日晚19：44，五哥報告：“目前勸返十多人，小車一臺。”
對於極少數思想較固執，不大將年輕人放在眼裡的白髮“闖關者”，五哥還會適時抬出不輕易出手的“鎮山寶”——老黨員徐勳華。年過六旬、有32年黨齡的徐勳華，當過車站村小學校長，不少村鄰兩代人都是這位小學語文老師的學生。每天，德高望重的徐老師“巡視”過來，像上課樣端坐在這個最複雜的主路卡口，助力值守。
“如果您非要過去不可，那您問問徐老師吧，徐老師是老黨員，他若點頭，就放您過去；他不點頭，請您原路返回，好不好？”五哥溫言細語勸著年長“闖關者”。
此時的徐老師笑眯眯，雙目炯炯地注視來人，像看一名考試不及格的學生，那種不言而威，令來者情不自禁地打了退堂鼓。
“關鍵時候，還是老黨員厲害啊，他們的戰鬥堡壘作用，真管用！”五哥由衷地對筆者說。
……
大疫下，覆巢無完卵——不怕得罪人的五哥和弟弟張小滿一樣，對此道理想得很透徹。在數百人的村聯防微信群裡，他和鄉親們掏心掏肺：“既然站出來當志願者，我們就要管點事，保一方平安！希望大家多多理解、積極配合，響應政府號召，一起努力，早點解除疫情，到時該發財的去發財，該旅遊的去旅遊，多好！”
五哥的話贏來紮實下沉的駐村幹部、村幹部及鄉親們的諸多點贊。有人接茬道：“五哥，說得好！”“五哥，向你學習！”……滿哥也留言了：“五哥，你和二哥勸阻行人，在注意自身防護時，要特別注意方式方法啊！”五哥回覆弟弟：“放心！倒是你們幹代購那活兒，太瑣碎，上門送貨時，更要作好防護、搞好服務！”
是的，車站村張氏兄弟中，除了滿哥、五哥，張小滿的二哥張強也做了志願者。言語無多的種地佬張強，天天和老五一起，哼哈二將般守在主路卡口。近日，村聯防微信群裡下起綿綿紅包雨，大家爭先恐後地自發捐款抗疫，“保衛家鄉，有力出力，有錢出錢！”這場紅包雨，五哥就是那最初的催雨雲，他捐款500元，二哥張強捐款200元。
2日27日下午，村裡氣氛異常活躍，家家戶戶傳來高門大嗓的感謝聲：“謝謝村‘兩委’班子和駐村領導對村民的關懷！謝謝愛心人士和志願者！”“衷心地感謝我們村黨員幹部，愛心人士，和志願者！”“感謝村領導和愛心人士！志願者們辛苦了！”……
這是村“兩委”和志願者們在分發口罩。書記江志超在村聯防微信群裡通告：這些口罩，是用全村愛心人士的捐款購買的，每戶暫發10只。同時，他鼓勵、告誡大家：“自從疫情爆發以來，我們村的黨員幹部帶領全村志願者，日夜奮戰在抗疫一線。他們在各個卡口執勤，給村民購買、發放生活物資……人人無怨無悔，舍小家、顧大家。還有我們村的愛心人士捐錢捐物，為保車站村一方平安貢獻各自的一份力量。目前雖然形勢向好，但疫情還很嚴峻，希望大家高度警惕麻痺思想、僥倖心理、鬆勁心態，堅持再堅持！直至最後戰勝疫情！”
這些倍受歡迎的分發口罩的志願者裡，有一位新面孔，他就是張氏兄弟中的一員，有一手理髮好手藝、開過理髮店的老三——張小滿的三哥張青。
什麼叫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在這場全國打響的庚子人民戰“疫”中，張小滿和他的兄長們在鄉村志願者的戰線上，在“鐵鎖江”處，肩並肩衝鋒陷陣，為這句最中國的俗語作出了最本色的詮釋。
事實上，張小滿和他的同胞手足共七位，其中男孩五個，這是個紅火興旺的大家族。張小滿是老七。在改革開放的新時代，這群同氣連枝的兄弟姐妹，平日一心想著去掙錢、去發家致富，平時很少大團圓，只有過年時才有空聚一聚。“兄弟夥好不容易聚齊了，都不會打麻將，也不愛那玩意兒，我們就喜歡聊聊天，說些家長裡短，談談目前形勢、三農政策……”老么滿哥說。
關心大事、大勢的張氏五兄弟，在金鼓猶酣的舉國抗疫中，除了六十多歲的泥瓦匠大哥，他們中的四個青壯年，全部做了村裡的志願者。
我問滿哥：做抗擊新冠病毒的志願者，既辛苦又危險，你們兄弟為何都有這麼大的動力、幹勁？
滿哥說：我們是老革命的後代啊，我的爺爺叫張春海。
張春海！我的腦子一激靈，那可是我們村的著名烈士啊，他犧牲於抗日戰爭中，紀念碑就高高矗立在我們村敞闊芬芳的田野，面向東方，迎接無數清晨霞光……
滿哥繼續發來微信：“國家有難時，我的爺爺付出了生命。到我們這一代，國家有難，我們作為年輕人、青壯年，也應該站出來……只有這樣，我們多災多難的國家才能歷經劫波而不倒，才能漸漸走向文明富強！”
附記：張春海墓誌
張公生於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六日一九四○年加入新四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任散花洲黨支部書記浠蘄邊兼稅卡所長一九四二年在散花洲任青年抗日團團長一九四四年五月被日偽漢奸何中傑謀殺於靈官廟前一九八七年經縣民政局查實報省民政廳批准為因公犧牲軍人立碑悼念永垂不朽
閱讀更多 黃岡新視窗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