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講故事:土豪老耿

老韓講故事:土豪老耿

我和老耿一年參加工作。老耿是呼市郊區麻花板人,不知為何,那年電建公司竟然從農村招工。那批農民工大多沒有文化,最高的也只有小學本科。那批人入廠都當了熟練工,不用經過學徒,入廠就拿一級工的錢,第二年轉正後即為二級工。熟練工都是苦力營生,比如混凝土工、架子工,技術含量低、勞動強度也大。

老耿有兩個老婆。文革伊始,電建公司部分工人在包頭市城中村武銀福窯子租房住,老耿把鄰居的女兒二華搞得肚子大了,不得已只好入贅到了她家。那個二華先後給他生下倆個娃娃,後來文革期間停產鬧革命,老耿又混上了一個城裡的女青年,在青山區租房同居。於是他兩個家來回輪流住,不回家時就謊稱工程繁忙需要加班,頭幾年倒也相安無事。

後來老耿城裡的女人肚子也大了,老耿這才慌了神,打算和村裡的二華攤牌離婚。為了脅迫二華就範,他竟然把城裡的大肚女人領回了武銀福窯子的家。

二華是個有主意的女人。看見老耿把那個女人領回了家,熱情地說:“妹子來了,累了哇,趕緊上炕坐哇!”她拿出了一盒煙放在炕桌上,又燒開水沏好了茶,然後謊稱出去割肉包餃子,徑直去了青山區軍管會。

二華有個表弟在青山區當警察,不一會兒,公安局的警車就嗚裡哇啦地開來了。後來老耿以重婚罪被判了三年,一判刑,他就被開除了公職,二華和他離了婚,城裡的那個女青年也和他分道揚鑣。刑滿釋放後他回到呼市,在舊城環河街修理摩托車。

聽人們說,老耿六親不認,就認錢。摩托車火花塞有毛病了,本來是一改錐的事,他看人家是個女人,非日哄人家把車放下,隔日來取。然後謊稱發動機出了毛病,狠敲一把。

有一次我悄悄地問他:“老耿,你修摩托車,配件從哪來呢?”他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後來終於有一天憋不住告訴了我:“爺都是偷得!凡修車換件我都要求把車放下,缺啥件晚上出去偷。車開回來有用的零件卸完,廢車我就揹著扔進青城公園的湖裡了……”

馬不吃夜草不肥。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老耿的生意愈發紅火。後來他又搞起了汽車修理,沒幾年就是遠近聞名的萬元戶了。出人意料的是,愛財如命的老耿竟然給麻花板的敬老院贊助了五千元。那時的五千元可不是小數,麻花板給玉泉區政府來信盛讚老耿發財不忘鄉親。於是老耿被評為玉泉區優秀個體戶,後來又被選為玉泉區政協委員,一時炙手可熱。

老耿出大名的事情還在後頭:八十年代初呼和浩特召開政協會議,老耿雖然作為正式代表參加,但會議並未安排他發言。一天老耿突然來了興致,在正式代表發言的中間,非要舉手要求說說感言,主持人按捺不住,只好破例。那天老耿發言的幾句經典話是這樣的:

“額非常感謝鄧小平,鄧小平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話真是說到額們心裡了。鄧小平所謂的一部分人其實指的就是額們這些人。就拿額來說,如果額不富裕,額就會去偷!就會去搶!白天偷不上,額晚上也得去偷!額們不富,誰也甭想富!正因為額們這部分人富起來了,社會才安定了……”

本來老耿還想繼續說,但主持人很果斷地終止了他的發言,他只好悻悻然地坐下了。為啥不讓他把話說完,至今他也鬧不機密。

老耿真正進入土豪行列,還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乘著內蒙古電力大幹快上的東風,賺的盆滿缽滿。那時,只要在電管局能打通關節,承包一段工程,半年就能掙到一般人三輩子才能掙到的錢。有一次,他問我:“韓工,你咋不承包一點工程?你承包下工程,不用挪窩,額來替你幹,到時候咱們四六分成。額四你六!”我說:“我不敢,我沒那膽量。我生來就是個吃莜麵山藥蛋的命,掙多了花不了也是個麻煩。”他聽完哈哈大笑。

老耿雖然一年賺上千萬很輕鬆,但褲子常年破洞。那年,他在達電幹樁基,有次工地缺少幾袋水泥,正好沒車去取,他和李工長說:“開額的車去。”

李工長拿到鑰匙跑出去了,看到車他立馬就傻眼了:奧迪Q7!他轉身回來對老耿說:“那是Q7啊,耿老闆……”

“嗯,額知道啊,你快去哇,這兒等著出配合比呢。小李,悠著點,這車可有勁兒呢!”這是李工長聽到過的對Q7最樸實的評價。他是個土生土長的土鱉,別說沒開過Q7,連摸都沒摸過。

李工長打開車門後,一股濃重的機油味撲面而來。車後座上放置著電機,電鑽、電線、工具、破衣爛裳……他自言自語地說:你他媽這是在逗我,好幾十萬的車被你開成五菱榮光啦!

他在車裡找出個下腳的地兒,一臉烏黑地開到基地,搬了幾袋水泥放在後座,就這麼拉了回來。他從未如此深刻地理解“暴殄天物”這個詞。

老耿全款買了400多平的別墅。為了裝出歐式風格,跑去歐洲玩了幾月。我以為他已被很好地薰陶了,結果回來土建拆了改改了拆,到了他還是在花園裡砌了盤灶鑊,買了口出勺鍋,說是為了殺年豬吃柴火飯,唉。

一次老耿弄壞了一個廠家推銷員的價值49元的耳機,賠了人家一個全新但不同款的。再三解釋說實在找不到同款的了,還不停地賠禮道歉。結果那傢伙上網查了下價錢,京東賣600多。於是原諒他了。

還有一次,有個哥們向他借錢買相機鏡頭,也就是想借個幾百。打電話給他說:“哥,能借我點錢麼?”老耿的大嗓門夾雜著機械的轟鳴聲:“弟啊,我聽不太清你說甚,記住有事別怕事。現在工地附近沒銀行,額老婆在家,你去家問額老婆拿,額給她打個招呼,好像家裡還有6萬多現金。”

老耿不識字,就是有錢。因為不會用卡付款也不會取錢,奧迪車後備箱裡常年扔著一尿素袋子錢。他讓媳婦把錢取好了,用錢時就從後備箱裡拿。

老耿後來的媳婦是他的預算員,畢業於呼市建工學校。“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夫妻店當然好,銀錢沒有一點外漏。老耿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他常說,其實老婆還是個人的好,外面的女人不過是替額老婆值個班罷了。

每次在酒桌上,老耿都非常熱情,不停地招呼大家點菜。畢竟是他請客,大家都眾星捧月,推舉他來點。那時的菜單還沒有圖文並茂,只是一篇篇的菜名。雖然老耿不認字,但也難不倒他,只見他大手一揮說:“這一頁,這一頁,還有這一頁,額都要了!”

然後整桌人都驚了:我的娘啊,還能這麼玩?當看到菜流水一樣地上來時,我眼都直了、頭都暈了。就在我埋頭苦吃時,老耿突然發現,咋這麼多涼菜?熱菜有點少啊,於是叫來服務員,又點了兩頁熱菜。

那天,桌上的盤子摞了兩層,還是擺不下,就把旁邊的桌子也摞滿了,這還不算老耿嚐了兩口覺得不好直接讓端下去的。

此後十年裡,我再也沒見過這種吃法。

還聽人說,他耿的老婆腎不好,他找了個匹配的腎源,每年給人家十幾二十萬地養著,老婆需要了隨時割,割完再一次性給多少就不知道了。 雖然老耿如此有錢,但他每次吃麵條總要把湯喝完,喝酸奶也總要下意識地舔瓶蓋。培養一個貴族至少需要三代,此言不虛。

五年前,老耿通過投資移民,把幾個孩子都送到澳大利亞了。前年老耿和老伴也過去了。今年老耿回國探親,尋訪了過去的發小,並一一設宴款待。人們本以為老耿吃了幾年洋麵包,這次回來有了吹牛的資本,酒桌上一定會海闊天空,講一些人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情,誰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竟然哭的吸吸沓沓。他說,他去的真後悔,那個圪跑地方連個莜麵、蕎麵、黃糕也吃不上。想吃頓豬肉韭菜餡餃子,超市一天韭菜的銷量才一二斤。他買了,人家洋鬼子熬湯起鍋時就無物可放。不但看電視一句也聽不懂,想打個麻將也湊不起人來。

老耿的發小二虎蛋,九幾年就下崗了。至今生活無著靠吃低保過日子。聽了老耿的訴說,不知是受到了感動還是其他,也痛哭起來。人們勸都勸不住。

後記:

在日本聽來的故事:

某土豪男,出門跑步,忽下起大雨,於是鑽進一奔馳車店躲雨。雨總不停,土豪等不耐煩,掏出信用卡當場買了一輛,開回去了……

再說個土豪追妹子的,也是日本。妹子生日,土豪忘了,想起時已經過了午夜零點,妹子委屈得梨花帶雨。第二天一大早土豪就把妹子拉上飛機,幾個小時後下了飛機,土豪拿出準備好的生日禮物,說了聲:“生日快樂。”對,這裡是夏威夷,美國時間,日期仍然是妹子的生日。

北京土豪新標準:

1.買傢俬不問“哪國的”,而是“哪朝的”;

2.不再談有多少身家,而是談有幾個政要朋友;

3.買房不問面積,而是問“庭院的面積”;

4.吃飯不是點菜,而是點廚子;

5.不再問“有多少車”,而是“有幾個司機”;

6.穿衣服不問牌子,而是問“哪國的裁縫”;

7.不聊“多少項目”,而是“有幾家上市公司”;

8.飯局不問“多少人”,而是問“有哪個明星”;

9.娶老婆不找眼前的,而是直接拿遙控器點電視裡的。

只要符合6項以上,就屬“土豪”。以此標準衡量,老耿只能算土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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