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改變英國曆史進程的瘟疫——14世紀英國黑死病簡史

過去的兩千年裡,有一場瘟疫給英國帶來了任何一場戰亂都無法比擬的空前絕後的社會和經濟動盪,對英國的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等各方面產生了巨大的衝擊,甚至直接改變了英國的歷史進程,這場瘟疫便是:黑死病。

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這場爆發在14世紀英國的黑死病。

一場改變英國曆史進程的瘟疫——14世紀英國黑死病簡史

戰爭與黑死病有著密切關係

黑死病的破壞

黑死病,也就是鼠疫,是由鼠疫耶爾森菌感染引起的烈性傳染病。據傳黑死病最早發源於中亞的沙漠與戈壁地區,隨著人類的殺伐征討、商業活動等人口遷移行為迅速向歐洲擴散,最終在1348年6月,黑死病在英國梅爾科姆港登陸,並且很快席捲整個英國。

到1349年5月21日,黑死病到達了英國北部的約克郡,整個英國全境淪陷。

黑死病給英國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黑死病在倫敦肆虐了2年,倫敦人口死亡達到5萬多人,接近倫敦總人口的一半,整個英國的人口在黑死病期間減少了150萬-225萬,死亡率達到了30%-45%。

一場改變英國曆史進程的瘟疫——14世紀英國黑死病簡史

黑死病

由於人口銳減,勞動力匱乏現象異常嚴重,大批農田荒蕪,原本繁華的城市變得衰敗,“瘟疫最快也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店鋪作坊大關門,因為全城經濟活動已經停止,甚至酒店賭場也關門大吉,只有少數醫務所和藥房仍在驚慌失措的城市中開門營業。。。整個城市象一座龐大的醫院和殯儀館。”

而且由於人口銳減,糧食需求大幅下降,農產品價格暴跌,工人工資飛漲,大量莊園因為沒有人口耕種而衰敗,婦女兒童被迫參加農耕。

此外因為有官員感染黑死病死亡,政府重新補充的人員中充斥著大量不學無術、投機倒把之徒,這些人趁亂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有的倖存下來的居民落草為寇,偷拐搶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1349-1369年間的殺人案是1320-1340年間的2倍。

同時由於傳染病,各地區之間的貿易來往陷入停頓,整個英國社會秩序一片混亂,經濟接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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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爆發期間的怪異裝扮

黑死病肆虐的原因

黑死病之所以能夠在英國如此肆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當時惡劣糟糕的衛生條件。

以英國倫敦為例,當時的倫敦街頭遍地都是人和牲畜的排洩物、屠夫丟棄不要的內臟、臭魚爛蝦以及嘔吐物等各類汙穢之物,而且不斷有人在往街上傾倒排洩物和垃圾,到處瀰漫著難以名狀的氣味。

為了處理這些穢物,1309年倫敦政府規定亂倒垃圾者一律罰款46便士,但沒人在意,因為往大街上倒垃圾是最方便的事情,他們依然我行我素,為此倫敦政府又請了清潔工、掏糞工等工人,但是他們依然沒有徹底解決問題,反而將大量廢棄物導入了泰晤士河和一切能倒的地方,而泰晤士河是當時倫敦居民的主要飲用水源。

長此以往,整個倫敦到處瀰漫著腐爛的氣息,氣味糟糕到就連深居王宮的國王都在抱怨:“因為街上腐臭的血汙,還有扔進泰晤士河裡的內臟,城市空氣受到了嚴重腐蝕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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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爆發

環境衛生如此,個人衛生亦可想而知,當時大量人口湧入倫敦等城鎮,使得城鎮變得更加擁擠,人畜共處一室、多人共處一室現象十分普遍,居住條件十分惡劣。

另外許多窮人沒有床,只能在地上鋪些乾草但很少更換,乾草腐爛成為了寄生蟲的溫床,碩大的老鼠到處亂竄,蝨子、跳蚤跟著老鼠到處跑,這使得城市成為了滋生疫病的溫床。

此外當時的人們普遍缺乏基本醫療常識,落後的醫療水平讓當時的醫生甚至都不懂得如何消毒,治療眼疾甚至會取磨碎的幹狗屎吹入眼睛,放血療法等,甚至因為一個小傷口導致感染而丟掉性命的案例也是比比皆是。

對屍體的處理也頗為草率,直接埋在市中心,甚至不遠處就是飲用水源。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商業的發展使得英國與外界的來往越來越密切,大量來往的商船不僅給英國人帶來了真金白銀,也帶來了來自疫區的老鼠,而老鼠身上的鼠蚤恰恰就是黑死病最主要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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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與患者

對抗黑死病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瘟疫,英國人幾乎毫無抵抗之力,不斷有人得病死去,掩埋屍體的速度甚至跟不上屍體增加的速度。

哥特弗萊在《黑死病》一書之中有著這樣的記載:“患者發病後迅速死亡,甚至在與人交談時突然倒地死亡。。。許多地方挖大坑對死者進行群體埋葬,每天有數百人死亡。。。所有人都以為是世界末日來了。”

為了對抗黑死病,教會向人們提出了黑死病的病因——天譴。

所謂“天譴”,也就是上天降下的懲罰,是對犯下罪過的罪人的一種懲罰。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天譴”一說得到了自上而下的廣泛的支持,甚至在1349年,英國國王愛德華三世還通令各主教,稱瘟疫是上帝的懲罰,是人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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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笞者運動

為了治癒黑死病,或避免自己感染黑死病,在教會的號召下,人們開始向教堂聚集,或向教會捐獻自己的家財尋求寬恕,或參與禱告活動祈求庇佑,甚至直接搬去修道院居住尋求神靈庇護。

教會也在黑死病爆發中起到了諸多作用,開闢公墓、為死者禱告安撫家屬情緒、通過分佈在城鎮和鄉村的教堂擔負起醫療救治的任務,在當下黑死病氾濫之時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不過這也導致經常與病患接觸的教士死亡率都超過了45%,最高的英國伊利教區教士死亡率達到了60%,

但是隨著黑死病癒演愈烈,人們已經不再滿足於捐獻財產和禱告了,一些狂熱分子開始聚集,他們穿過大小城鎮舉行遊行,到達市中心廣場之後便用鑲有鐵尖的鞭子彼此鞭打,口裡還哼唱著“我最有罪”,祈求寬恕,稱為“鞭笞者運動”。

除了天譴說、“鞭笞者運動”,尋找“替罪羊”也成為了人們尤其是狂熱分子對抗黑死病的重要手段,首當其衝的便是猶太人。

當時的猶太人大多從事商業貿易活動,需要頻繁來往各地,因此有人認為是猶太人在到處傳播黑死病,甚至有人聲稱消滅猶太人瘟疫便會自行消失。

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一點點火星就足以燃起沖天烈火,對黑死病束手無策、幾近絕望的人們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們迅速行動起來,攻擊每一個碰到的猶太人,無數猶太人慘遭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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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黑死病的裝扮

針對黑死病,醫生們在有限的條件下展開了各種努力,企圖治癒或者緩和這種令人恐懼的症狀,他們用盡各種藥物,也嘗試各種治療手段,從通便劑、催吐劑、放血療法、煙燻房間、燒灼淋巴腫塊或者把幹蛤蟆放在上面,甚至用尿洗澡,但未見絲毫起效。

但是當時也有很多醫生已經知道穿隔離服,他們甚至帶著面罩保護眼睛。這個面罩有一個鳥嘴形狀的凸出部分,裡面放著氣味濃烈的草藥,專門用來淨化空氣,醫院病房則儘量通風,用香料和柑橘類植物燻蒸居室、公共區域。

此外還有人意識到可能是動物傳播疾病,開始有人殺害貓狗等家畜,導致大街上、路邊到處都是腐敗的動物屍體,結果卻導致老鼠因為沒有了捕食者而變得愈發猖獗,繁殖速度遠超以往,反而加劇了疫情。

有的人則飲用好酒、食用美食、縱情享樂、肆意作惡,威斯敏斯特的僧侶曾描述道:“因為死亡,出現了大量沒有悲痛的亡故,沒有愛情的婚姻,嚴厲的自我懲罰,無止境的貪婪和沒有逃脫的戰鬥,很多人逃離了瘟疫的深淵,卻在互相屠殺中喪命。”

還有更多的人則拖家帶口選擇逃離疫區,哪裡沒有黑死病就往哪裡跑,卻無形中助長了黑死病的擴散。

也有人意識到隔離才是杜絕黑死病的唯一途徑,許多村莊、城市或主動或被動地進行隔離,患者也被專門隔離;也有人意識到了個人衛生問題,洗頭洗手和洗衣成為了人們的生活習慣,很多人認識到肥皂有清潔的作用,也開始極力迴避患者和他們使用過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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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地圖

英國政府在此次瘟疫中同樣受到衝擊,許多行政官員死於黑死病。為了維持正常運作,英國政府積極選拔得力官員填補空缺,保證政府機構正常運作,而且增加官員的職位和數量,同時縮短審批流程,尤其是因為疫病導致的遺產問題。

此外,英國政府通過專門的衛生立法,要求保持街道、環境清潔衛生,禁止舉辦大規模集會活動、禁止病患進入城市、對黑死病死亡者進行規範掩埋、隔離黑死病區域等,甚至命令在大街上燃起熊熊大火,用以淨化空氣。

另外,由於疫病影響,人口損失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場戰爭,嚴重影響了經濟發展,“因為在瘟疫流行中死者甚眾,奴僕和勞力都不可尋,當地居民悲慘地陷入了貧困之中”。因此國王下令減免賦稅,減輕老百姓的負擔。

而且政府還保障民眾對土地的所有權,大衛·休默的《英國史》中這樣記載:“鑑於瘟疫肆虐,允許莊園尤其是王室莊園的佔有和各種沒有獲得許可證的佃戶繼續行使同樣的權利,直到國家人口再度變得稠密。”

同時因為黑死病,大量人口逃到外地,導致本地勞動力出現巨大缺口,造成社會動盪,並且控制工資上漲,1349年夏英國政府頒佈《勞工法令》;1350年1月,國王又發佈公告,禁止任何人員出境,限制人口流動。

不過這一切行為都未能阻止黑死病,此後黑死病依然在英國不斷爆發,一直到1666年9月2日的一場倫敦大火,英國的黑死病才被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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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的歐洲人為了避免得黑死病購買贖罪券

黑死病的影響

黑死病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

因為人口的大幅度減少,個人財富得到大幅增加,社會財富更加集中,勞動力變得更加珍貴,薪資待遇也隨之水漲船高,勞動者的生活水平得到明顯改善,陳舊的農奴制遭到嚴重衝擊,不斷瓦解,資產階級和新貴族開始興起,資本主義生產關係開始逐步確定,為資產階級革命爆發奠定了社會基礎。

在黑死病的陰影下,因為教會的失敗,人們開始對神失望和反省,更多人開始將目光投向現實生活,關注自身利益和發展,追求現實享樂,以人為中心取代了以神為中心,對神的反省促使一場場思想解放運動在英國不斷開展。

同時思想解放運動也推動了英國近代教育事業的發展,人們開始注重對疫病的研究,新興大學機構開始增加,清教產生促使人們從宗教束縛中解脫出來,為資產階級革命爆發奠定了思想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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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降服黑死病

結語

1348年-1350年間,黑死病給英國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但客觀上黑死病也給英國的發展帶來了轉折性的機遇,對英國社會發展的影響是深遠和持久的,甚至可以說黑死病催生了日不落帝國的誕生。

儘管已經過去近700年,社會發展、文教水平、醫療水平早已不可同日而語,黑死病已經很少大規模爆發,不過在面對其他傳染疫情之時,應對黑死病的種種經驗和教訓,卻也是一筆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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