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 奶

奶 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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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弟兄四個,他排行老二,夫妻倆一輩子無兒無女,後來就按照當地的風俗,過繼了其三弟弟的長子也就是我的父親,做了他們的兒子。過繼以後,爺爺奶奶視如己出,疼愛有加,極盡父母之道,後來給父親結了婚。父親的第一個媳婦在生下我的哥哥後,不幸生病離世;爺爺奶奶心急如焚,又趕忙託媒人張羅著再給父親找媳婦,為時不長,我的母親就進了家門。後來姐姐和我以及弟弟、妹妹就陸續出生了。

我們始終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是當家人,裡裡外外都是她操心,老老少少都聽她指揮。她很勤勞,每天都早早地起來,把院子掃得乾乾淨淨,然後才把下地出工的叫起來。

奶奶對我們非常疼愛。我出生的時候,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家裡沒有吃的,因為我最小,吃飯時母親總把一個大白菜疙瘩放在我碗裡,就算是最大的優待了,而他們吃的是粗糠加上野菜弄成的黑乎乎的糰子。就是這些,也很難吃飽。打我記事起,印象中好像奶奶總喜歡帶著我串門子,什麼劉四嬸子家呀、馬五奶奶家呀、韓大姑家呀……她都帶我去過。每到一家,奶奶就坐在炕沿上很親和地和主人拉家常,而主人常常拿下高吊在梁頭上的竹籃子,掰一塊餅子給我吃。這樣的門子,有時一天要串上兩三家。那時我幼小的心靈裡,只以為這些人都是我家的親戚才給我餅子吃,後來慢慢長大懂事了,才知道我家與他們非沾親也非帶故。什麼串門子,什麼走親戚,那是奶奶以她特殊的方式,給飢餓中的我討飯吃!幾十年來,每想到兒時這段經歷,我就熱淚涔涔,激動不已。

奶奶非常關心孫輩們的前途。哥哥快二十歲的時候,到了找媳婦的年齡。那幾年裡,奶奶或者糶點糧食、或者賣點雞蛋,或者把圈養的羊賣掉,總是想方設法地攢點錢,託裁縫給哥哥做件新衣服,打扮得他漂漂亮亮。可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大事未得解決,她怕哥哥“晃過去”,就忍痛割愛,毅然決然地將這個壯勞力送到了生活條件較好的外祖父家。在那裡哥哥順利成婚,如今已成了擁有六個子女、十二個孫輩的大家庭,生活得非常幸福。

七十年代我順利地考上了縣辦高中。那時生活非常困難,“糠菜半年糧”都難以為繼。特別是青黃不接的春季,每逢向學校交糧買飯票,當家的奶奶總是愁腸百結。父親說:“算了,別唸了,下來掙工分吧。”我默默的,啥都不說。可奶奶不幹了:“不行。考上了,就得念。”她到處借糧,幾乎借遍了所有親戚。漫長的兩年半,我在學校從來都沒有斷頓過,地瓜、窩頭、稀粥加鹹菜,總能湊合著吃飽。事後我才知道,就連我帶到學校的蘿蔔鹹菜,也都是奶奶求親告友四處討來的。恢復高考後,我順利地考上大學,離開生我養我的渡口驛,走進了新的天地,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我常想,當年如沒有奶奶的苦苦支撐,我哪能有今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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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為我們一家人的日子操碎了心。如同其他的農村婦女一樣,奶奶一生沒有什麼高大上的追求,她的所思所想,始終離不開一家人怎樣把日子過好。那時,爺爺父親和母親,每天都得出勤,到生產隊裡勞動掙工分,至於家裡有沒有糧、有沒有菜、有沒有油,他們是不大考慮的,而這些卻無時無刻不記掛在奶奶的心頭。儘管那時日子比較艱難,但奶奶總是想盡辦法讓我們一家人吃飽。春季,糧食接不上,奶奶就把地瓜面蒸成窩頭,再借來“壓床子”,把窩窩頭壓制成“蝌蝌面”,拌上蒜泥、鹹菜,讓一家人吃得有滋有味;夏季,儘管生產隊分麥子不多,充其量也就是每人百十斤,可奶奶在節省的同時,總是想辦法改善我們的生活。村裡每五天一個大集,她每次都是早早地趕集把韭菜、辣椒、黃瓜或葷香苗買回來,讓母親做成大包子,要麼就炒上一大鍋雜燴菜,一家人總是吃得香噴噴。每逢此時,奶奶總要會心地看著我們,說“吃吧,吃吧!”看得出,爺爺父親和母親同我們這些孩子們一樣,從奶奶那笑眯眯的眼神裡得到了無限的幸福。而當家的奶奶,為了我們一家人的幸福,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難為與委屈,這些她從來不說。

奶奶於1979年因病去世,享年83歲。至今已有41年。這些年來,我常常回憶起她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有時也在夢中見到她——依然身穿白粗布褂子黑粗布褲子,尖尖的小腳依然矯健靈活,稀疏花白的頭髮在腦後梳成纂子,精神依然矍鑠……


作者簡介:宋瑞嶺,專職律師。中共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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