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的裙子裡有何祕密?為何第一次被當眾掀開最後一次被收藏?

Three-C


紅樓夢裡尤二姐是一個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是尤氏的異父異母妹,因生活所迫失身,後被賈璉偷娶,開始一心一意恪守婦道,希求做一個改過從善的婦人。在這美好的願望驅使下,被王熙鳳輕易騙進了賈府,開啟了她的悲涼人生。而在這一過程中,一件裙子成為充滿寓意的象徵。

為把尤二姐所有退路堵住,王熙鳳大鬧寧國府,讓唯一有可能幫助尤二姐的尤氏舉手投降。在這種情況下,她才帶著尤二姐第一次面見賈母。初次見面,有人在暗中“助攻”。紅樓夢第69回,尤二姐第一次正式出場亮相。賈母簡單看過尤二姐後,在王熙鳳再三慫恿下,又戴了眼鏡,命鴛鴦琥珀:“把那孩子拉過來,我瞧瞧肉皮兒。”書中寫道:眾人都抿嘴兒笑著,只得推他上去。賈母細瞧了一遍,又命琥珀:“拿出手來我瞧瞧。”鴛鴦又揭起裙子來。賈母瞧畢,摘下眼鏡來,笑說道:“更是個齊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

在這次見面中,除了王熙鳳有意為之以外,還有一個人的表現比較蹊蹺,她就是鴛鴦。她在賈母並沒有吩咐的情況下,當眾掀起了尤二姐裙子。這樣的一個不經意地舉動看似無意,其實暗藏深意。大詩人白居易曾寫過一篇千古留名的《琵琶行》,文中寫了一個善彈琵琶女江邊彈琴的故事。文中有這樣經典的一句描寫:血色羅裙翻酒汙。主要是指琵琶女年輕時,因為富家子弟瘋狂追求,尋歡作樂中紅色羅裙被酒漬汙染的故事。所謂的“羅裙”實質是指倡女(琵琶女)。而鴛鴦掀起尤二姐的裙子,應該是與此有關,最大的可能是暗指尤二姐是倡女出身。

鴛鴦為什麼要這樣做?作為賈母身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鴛鴦舉足輕重。在賈府中,無論是主子少爺,還是丫鬟僕人,都對她另眼相看,賈赦甚至厚著老臉,讓邢夫人親自向賈母討要她來做妾。鴛鴦的特殊地位以及賈母對她的倚重,使她的一舉一動往往成為他人觀察的“風向標”。在這種生活氛圍裡呆久了,她自然而然地會與賈府裡一些有權有勢的人來往。而在這些人中,王熙鳳絕對是首選人物。劉姥姥第二次進大觀園,她和王熙鳳就默契聯手,濱出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大戲;賈璉為求她偷當賈母金銀,還要迂迴地對王熙鳳進行“官說”。由此可推測,鴛鴦是王熙鳳統一戰線上的人。

大家知道,尤二姐被王熙鳳騙進賈府後,不是馬上就見賈母的。為了實施自己的計劃,王熙鳳先把尤二姐放到李紈處,紅樓夢第68回寫得清楚:鳳姐便帶尤氏進了大觀園的後門,來到李紈處相見了。彼時大觀園中十停人已有九停人知道了,今忽見鳳姐帶了進來,引動多人來看問。王熙鳳怕走漏風聲,便吩咐眾人:“都不許在外走了風聲,若老太太,太太知道,我先叫你們死。”園中婆子丫鬟都素懼鳳姐的,又系賈璉國孝家孝中所行之事,知道關係非常,都不管這事。事情鬧得這麼大,鴛鴦自然也會知道;而尤二姐的出身,她也不會一點也不知曉;更主要的是王熙鳳的行事套路她更熟悉。她故意掀開尤二姐的裙子,即便不是王熙鳳指使的,也可能是她為了討好王熙鳳故意做的。表面上是她掀起尤二姐的裙子,只是為了讓賈母看得更仔細些,實質上,她的這種舉動是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尤二姐的不良出身。有過難堪過往的尤二姐,此時的心情應該是崩潰的。

在大觀園忍氣吞聲的尤二姐,受盡王熙鳳和她的“狗腿子”們的折磨,最終選擇吞金而死。在賈蓉的提醒下,賈璉才意識到尤二姐死得冤枉,發誓要為她報仇,並親自為她操辦喪事。但是王熙鳳痛打“落水狗”,推說手頭緊,只讓平兒給拿二三十兩銀子應付他,恨的賈璉沒有辦法,只得開了尤氏箱櫃去拿自己以前存放的梯己。但是開了箱櫃之後,才發現裡面一滴無存,只有些尤二姐生前穿過的拆簪爛花並幾件半新不舊的綢絹衣裳。賈璉痛哭不已,懂事的平兒偷偷拿來二百兩碎銀子給他,賈璉接了銀子,將一條裙子遞與平兒,說:“這是她(尤二姐)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著,作個念心兒。”平兒只得掩了,自己收去。

賈璉痛哭悔恨之餘,為何要將尤二姐的一條裙子給平兒收藏呢?表面上是人死之後的常規做法,將人生前的物件留下來就是作個念想,為的是睹物思人,以後見到裙子就如同見到尤二姐一樣。實質上這條被收藏的裙子,更是尤二姐悔過以往,努力當好為人妻標誌。進入大觀園後,尤二姐知羞恥,知好賴,百般困苦之中並沒有懷疑王熙鳳要陷害於她,甚至對秋桐的辱罵,沒有怨言只有羞恥之心。可見,此時的尤二姐已是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之人。尤二姐死後,賈璉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所以王熙鳳越不讓他為尤二姐大辦喪事,賈璉就越大操大辦,甚至賒了一口500兩銀子的棺材(秦可卿的棺材也才1000兩),並努力讓尤二姐葬入祖墳,讓她死後有一個好名聲。王熙鳳百般阻撓,甚至欺騙說尤二姐是得了癆病而死,讓賈母出面干涉。越是這樣越能說明尤二姐在賈璉的心目中的地位:尤二姐已不再是那個從前的暗娼,而是一個他內心認可的妻子。

就這樣,尤二姐的裙子,從見賈母的第一次被人當眾掀起,到最終被賈璉收藏,從被一個丫鬟恥笑的物件成為一個主子珍惜的遺物,完成了她一心從善的人生轉折。雖然結局令人唏噓,但更讓人心生敬意。紅樓夢中如同她一樣的其實還有很多,許多生活在賈府裡底層的小人物,在他們卑微的生命裡,依然努力的一心向善,活出自己的美好。比如考試過賈府一半男人的多姑娘,在她糾纏賈寶玉時良心發現,鼓勵兩人私下裡來往。而令人不齒的鮑二家的,在王熙鳳撞破她與賈璉鬼混後,自殺而死,她們的生命雖因不堪而令人恥笑,但在生命的某一個瞬間或是一念之下,她們仍然能夠綻放出人性之光,讓人感嘆,讓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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